《刘裕评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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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裕评传-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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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当年侍奉的谢帅多英明啊,后来换上王恭,就觉得他目中无人,不体恤下情,自己才叛了他。谁知道新换上的这个轻佻少年司马元显,还不如王恭。王恭至少不会在将士都忍饥挨饿的时候独自花天酒地;在大敌当前时,王恭甚至能与自己结义兄弟,而司马元显还宛若无事,继续无视自已!刘牢之感到自尊心很受伤,这样的人还值得追随吗?

 在司马元显睡不着觉的这几个晚上,刘牢之也渡过了一个个不眠之夜,各种成败得失的计算纠缠在心中,结成了剪不断,理还乱的大疙瘩……

 直到司马尚之被消灭后的第二天,满眼血丝的刘牢之召集众将,宣布了自己的决定:全军倒戈,投降桓玄!此言一出,众将哗然,未经一战,便投降叛军,这是北府军历史上从未有过的奇耻大辱啊!刘裕和刘牢之的外甥东海中尉何无忌都竭力劝阻,但刘牢之就是不听。刘敬宣也反对说:“如今,天下大势就取决于桓玄和父亲两人,桓玄倚仗其父(桓温)、叔(桓冲)留下的资望,窃据荆楚,占有晋室天下的三分之二,所缺的只是未能挟天子罢了。一旦放纵他入京,就没人能够控制,董卓之祸,必将重见于今日!”刘牢之突然歇斯底里,对着儿子大发雷霆:“你们说得那点儿常识,我还能不懂吗?今天要击败桓玄,易如反掌!但击败桓玄之后,司马元显必不容我,叫我怎么对付!” 

 关于刘牢之投降桓玄的动机,有一种传统的解释:他想借桓玄之手铲除司马元显,然后再干掉桓玄,最后由自己掌握大权。不过据在下看,这种解释在某些方面把刘牢之估高了,某些方面又把他估低了:

 刘牢之是一个**怀大志的人吗?他杀掉王恭之后,已握有晋朝最强大的武装力量和不小的地盘,要找个机会入据京城,挟天子以令诸侯,本是易如反掌的事,而且上天之前已经给他提供过机会:如在三年前,因司马元显处置不当,孙恩之乱爆发,朝廷的直辖区大半沦陷。此时刘牢之不论是乘机入京,借司马元显名望扫地时取而代之,或借镇压孙恩的机会将三吴郡县据为已有都不会太难办到。结果他两者都不为,却像土匪一样,为了劫掠一点财物让自己在民众间身名狼藉,有大志的人能干这样的蠢事?

 而且想要夺权的话,这种方法也实在是傻到家了。打个比方:就象赤壁之战前,孙权决定先投降曹**,借曹**之手除掉刘备,然后再反悔与曹**单挑一样,怎一个笨字了得?刘牢之在政治上也许很蠢,但在军事上绝对不是白痴,如果连强弱都掂量不出,行此下策,哪里还象精通兵法,“沈毅多计画”的刘道坚?

 其实,他在烦躁中责骂刘敬宣的话,很可能才是他最真实的想法:他担心司马元显不能容他,或者说,他此举的目的是为了避祸,而非为夺权。他已经被何穆的那一番话说服了,为了不成为下一个文种、白起,只有投降桓玄。

 不过以我们今天来看,他这种理由也是荒唐可笑的。文种、白起、韩信三人之所以被杀,有一个最基本的条件:勾践、秦昭襄王、汉高祖三人均是大权在握的强势君主。离了这个基础,像曹**与刘协、司马昭与曹髦,才是威震天下的人臣与君主间的常见关系。而司马元显有什么,他连君主的都不是,只是一个控制中央的权臣罢了,而中央的实力在孙恩之乱中差不多已经耗光了,还能有何作为?假如刘牢之真的消灭了桓玄,那晋朝天下还有谁能居于其上?那时候他该**心的,就不是司马元显不容他怎么办了,而是他用不用继续包容那位会稽王世子!这么简单的道理,刘牢之竟一直没能想清楚,不能不让人叹息:只要离开了军事谋略,在政治方面,这位北府名将的水平还停留在幼稚园!

 让我们细看关于刘牢之的记载,可发现他非常在乎上司的器重,他的行为是被动的,由上级怎么待他来决定。所以谢玄重视他,他就出生入死,屡立奇功;王恭视他为普通部将,他就叛了王恭;而司马元显慢待了他,他便心生疑虑,再叛司马元显。从心理学上说,自尊与自卑是一体的两面,这种急于得到别人肯定的心理,恰恰说明了他自身的不自信。他的不自信当然是有原因的:东晋是一个强调门阀出身,重视形象风度,盛行清谈的时代,身处其中,刘牢之不可能不受影响。偏偏这几项他都提不起来,他有的只是当时并不很被重视的军功。

 刘牢之早年的经历,我们不太清楚,但可以想见,一个出身低下又不符合时尚口味的北方流民,他一定碰过很多壁,一定见惯了世族高门的白眼,他们处处用不经意间表露出来的优越感提醒着刘牢之:你低人一等!久而久之,刘牢之自己也在不知不觉间接受了这个身份定位:自己只是给人打工的!即使他后来战功卓著,即使他后来荣升高位。虽然他也曾对此感到愤愤不平,但他的做法只是换一个老板,从没想到自己也是可以当老板的!

 据说印度的驯象师在驯象时,会将刚出生不久的小象绑在小木桩上,活泼的小象自然不乐意,会极力想挣开,但因为身体还弱小,怎么也挣不脱。一次次的挫败就会深深印进小象的脑海,让它感到小木桩是不可战胜的。等到它长成身强体壮的成年象,驯象人再将它绑到小木桩上时,尽管此时它已经能轻易拨掉木桩,但小时的印象已成为它的心理障碍,使得它再不敢尝试挣脱,不知道自己已经足够强大,仍只能被绑在小木桩上。

 刘牢之的误区就在于:他已经到了非当老板不可的位置,却仍然把自己当成打工仔,并天真的以为,离开了司马元显,还可以给桓老板打工,不知道已经没有老板敢要他这样的员工了!不管怎样挣扎,他终究还是挣不脱自己心灵深处的那根小木桩。悲哉,刘牢之!

 三月一日,刘敬宣奉刘牢之的命令,前往进见桓玄,威震天下北府军,不战而降…
晋廷易主

 见到前来请降的刘敬宣,桓玄非常高兴,任何人捡到这样的大馅饼,都没法不兴奋,这标志着,进京的道路已经畅通无阻了。为了麻痹刘牢之,桓玄举办盛大的酒宴,款待刘敬宣,还特意搬出自已珍藏的名家书画,与刘敬宣一同观看,那情形,着实是亲密无比。刘敬宣乃实诚人,对这套把戏信以为真,而桓玄的左右都在一旁偷笑。

 朝廷的讨伐军统帅司马元显,在听说刘牢之倒戈,桓玄军陆路已到新亭(今江苏南京市南,临江依山所筑的军事要塞)时,连忙离开他住了半个月的“船上宾馆”,逃回建康城。三月三日,司马元显壮起胆子,集合守军,出城布阵于宣阳门外,筑垒防御。此时,中央军军心已乱,还没有见桓玄军队,就出现传言说:桓玄已经到朱雀桥(在今南京市南秦淮河上,刘禹锡有诗云:“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说得就是此处),士兵开始出现逃亡。过了片刻,桓玄军的前锋小队出现,只喊了一声:放仗(就是缴枪不杀的意思)!中央军便完全崩溃,四散逃命!

 司马元显几乎是孤身骑着一匹马,仓皇又逃进城中。平日里“捧月”的“众星”们,此时差不多跑了个精光,只剩下张法顺一个人还在跟着他。巨大灾祸终于降临,打掉了司马元显身上的最后一点自信,洗去了他身上所有的华彩,让他重新回复成一个无助的孩子。恍恍惚惚间,他逃进司马道子的宅第“东府”,向父亲问计。司马道子那两下子还不如儿子呢,能有什么好主意?父子俩只得相对痛哭。

 稍后,曾是司马元显身边马屁军团骨干之一的从事中郎毛泰,带着人闯进东府,逮捕司马元显,押解到新亭码头,绑在拴船的石栏上,当着众人的面一条条数落他的罪状!曾经不可一世的会稽王世子此时似乎已神智不清,只是喃喃自语:“我让张法顺害了,我让王诞(王导的曾孙,曾劝司马元显不可杀桓修、桓谦兄弟)害了!”直到此时,仍然只看见他诿过于人,没有对自己的反省。

 毛泰同志的事迹说明:这个世界从来都不会缺少墙头草,越是在官场,这种植物生长得越发茂盛。三月四日,朝中高官们声称奉皇帝的旨意,出城迎接慰劳桓玄大军。桓玄便在众多高官谄媚地簇拥下,得意洋洋地进入建康,持续了多年的昌明党与道子党之争,至此完全画上句号,东晋进入了桓玄时代。为了显示拨乱反正,当天废止了刚刚使用不久的“元兴”年号(你司马“元”显再也别想“兴”了!),恢复旧年号为隆安六年。

 桓玄当政后的首要大事,当然是给自己和自己人加官进爵,于是让司马德宗下诏:一、任命桓玄为都督中外诸军事、丞相、录尚书事、扬州牧,总理朝政,加黄钺;二、任命桓玄的哥哥桓伟为荆州刺史;三、任命桓谦为尚书左仆**;四、任命桓修为徐、兖二州刺史,顶替刘牢之掌管北府;五、任命桓石生为江州刺史;六、任命此次立下大功的谋士卞范之为丹阳尹(相当于建康市长)。

 除了这几个自家人,为了显示新政权具有广泛的代表性,桓玄也提拔了一批有名望非嫡系人士,其中头一个,便是王谧。王谧,是王导的孙子,不知大家是否还记得这位仁兄,他就是当初慷慨解囊,替刘裕还赌债的那位王长史。他在桓玄临起兵之前,奉朝廷旨意前往荆州传诏,桓玄认为他家世高贵,又素有清誉,非常适合给自己装点门面,便把他留下来,殷勤款待,极为礼遇。到此时桓玄掌权,王谧被任命为中书令,也成为新政权中的核心人物。

 王谧之外,新领导班子的重要成员还有殷仲文、刘迈、刁逵等。殷仲文,是殷仲堪的堂弟,但同时也是桓玄的姐夫,原任新安(今浙江淳安)太守。他在得知桓玄起兵时,弃官前往投奔,坚决站在小舅子一边,与堂哥和司马元显划清界线,因此得到桓玄的赏识。刘迈,曾是殷仲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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