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皇子笑了道，“亏了御史们天天参你，亏了你自诩了什么什么一日阅尽汴梁花，今日如何这般不中用起来？”
和川也笑了道，“惭愧，惭愧。”又狭促地笑，“五殿下府下哪来的这么多女客？”
五皇子皱了眉道，“这是湖广路送来的一班使女，你有看上的？看上了我送你好了。”
和川跺脚，“唉，我还以为是六殿下的家眷，头都没敢抬，早知有这便宜的事，我何不仔仔细细地看上一遍？”五皇子也笑，“你只别和我谦逊，我知道你身边的女子都是绝色，如何看得上这等庸脂俗粉？”和川干笑了岔开了话。
五皇子也末多理会，看了他手上，“你拿了茶来？我今儿得了点好茶，正叫人在烹，你来的正好，也品品我这茶。”一边拖了和川进屋。
屋里已经有人在坐，和川定睛一看，入目正座的可不正是笑容或掬的三皇子，和川实在受不了三皇子变得如此之快的脸，和川很有礼貌的一笑后，随即侧过了头。
墙边的茶炉前，背对了和川，坐了一个女子，浓黑的长发松松地束在背后，衬得身着的一件白裳子雪艳。
那女子专心看着炉上的水，水汽上涌，略滚得一滚，那女子抬头添茶，然后迅速地倒进杯子，一边用托盘捧了过来，一边笑了道，“我这个茶是新茶，经不得煎煮，你们吃惯了团茶，也尝尝这个看看。”
和川目瞪口呆地看了这女子走近，绝色，世上真有这般美貌的女子。
那女子想是见多了这样的目光，丝毫不以为异。
五皇子接了茶，笑了对和川道，“如何？不比你家那小娘子差罢？”
和川想也不想就摆手，“五殿下你别折损了这位小娘子，我家那几个赶这小娘子的尾指也赶不上。”
五皇子嘻嘻笑了道，“那你带了她家去罢。”
和川摇头，“不敢不敢。”开始品茶，入口时微有些苦涩，茶水还末入喉，舌间已滚动着甘香来，咽下喉去，只觉四肢百骸间毛孔俱开。和川不由赞道，“好茶！”
那女子微微一笑，“这个茶，比你们团茶的醇厚是比不过的，胜在甘香，倒是女子爱喝。”
和川灵机一动，笑了问，“这位小娘子来自华族？”
那女子微微一笑，一笑间若百花之放，五皇子也俯掌大笑，“和川你真是个解人！”
和川颇得意，“哪里哪里？”开始谦谢，谁知那女子接下来的却是，“你家子楚姑娘是个好茶的，颇得了几种好茶。前二年我去小寒，永平宫知我嗜茶，每日里着人寻了各种名茶来，我吃去却也不见珍异。最后是永平宫亲身去求了子楚，拿了她体已的二样茶来，那才是真真的好茶，我在小寒多住了一旬，天天磨了她，她也没告诉我如何得来的。最后我走的时候，她让丫头给我送了几钱茶，我还嫌少呢，那小丫头心痛得都快哭出来了。”
和川只装没有听懂，从从容容饮尽余茶，放下茶杯，笑了向五皇子告辞。“今儿二位殿下有远客在，和川就不打扰了。”边向那女子笑道，“这位小娘子烹得好茶，和川先行谢过，改日再来见礼。”一边就欲退出。
果然退出不是那容易的事，那女子也不生气，微微笑了道，“人说舒小世子语多笑谑，言辞便捷，外似纨绔，心实慎密，今日一见，何止心思慎密，心窍也胜他人多多了。”
和川背后的冷汗流出来了，被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轻轻巧巧说出自己的特点总不是件令人开心的事。当说话的人是华族的公主，那就更不是一件好事。尤其是在和川心里还有那么一点点鬼的时候，和川不由住了脚。
听得长平宫说，“舒小世子，你想来已经知道我此来的意思了。”
和川恭恭敬敬地说，“和川不知，还望二位殿下示下。”
三皇子却笑起来，“舒小世子，你想华族长平公主亲手烹的茶常人这么容易吃得到的？”
和川也知装聋作哑总是无用。和川作势见礼，长平宫伸手虚扶了一记，示意他起身。三双眼睛盯了和川，和川拖得了一刻，心下思量已定，只有用了最最诚挚的声音道，“和川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身上一丝一缕却是来自朝廷。和川对皇上和二位殿下拳拳之心，天日可表。比之父母，情虽稍异，恩无二样。此身但凭二位殿下和公主差遣，绝无二心。”
和川只觉得长平宫一双妙目眨也不地盯着他，似看得穿他的五脏六腑来，不由敛住心神，只背上的汗阵阵地透出，这才是真正的冷汗。内里穿的夹衣不一刻就已湿透了。
不知过了多久，长平宫才移开了目光，朗声笑道，“我要差遣你做甚？叫你家子楚给我每年送二斤好茶来是正经。”
和川抬头时，发现二位殿下很满意地在看着他。
此时不讨价还价，更待何时？和川心下暗忖。
“和川有一事，事先要求过二位殿下。”二个皇子交换了一个眼色，五皇子笑了道，“和川你又何必做出这等正经模样，但凡三殿下和我做得到的，你尽管开口就是。”
和川正色道，“和川但求父母家人平安，更无他求。”
看得三皇子点头，“舒小世子孝心着实可嘉。”
五皇子也笑道，“北安王和世子忠心为国镇守北疆，小世子又如此纯孝，老天定会保佑王爷福寿绵祚。”
和川也装模作样道，“和川来京日久，久违父母膝下，前儿家里来人，说家母旧疾复发，身上不豫。和川想请二旬的假，回家一趟。”
三皇子点头不语。
第二日，和川去院里请假，果然一请便准。
和川前几日还小心翼翼地坐了轿子走路，待得出了青州，只觉身轻如燕，归心似箭，就改了骑马，只盼了早日到家。骑了俊马，和川只觉得神清气爽，从来末有如此顺畅的行路。他要说服父兄与二位皇子联手，要接了自己心爱的女子另外开创他们的天地。前路上还会有何阻碍，已经不在和川打算的范围之内了。
碧玉
碧玉十五岁的那天，好运突然降临到她身来上了。
那天早上，妈妈儿起身起得迟了，赶了去打扫院子。院子还只扫了一半，就看见一群人前拥后簇地陪了世子出来。妈妈儿慌忙闪避，已是不及。忙持了扫帚逼了手站到一边去。一面看了大管家舒愁沉了脸看了她一眼，心道今儿晦气，总是免不了一顿教训的了。
不想世子的心情竟是十分的好了，笑了道，“舒愁你这家管的不错，这妈妈儿勤勉，大清早的起来打扫院子，可怜见的。”
舒愁忙换了笑脸上去，回头看她的目光也多了些不同。
妈妈儿扫完了院子，正欲回去。管家送了世子出门，返身见了她，不由笑着招过她来，“妈妈儿今儿给我长脸，舒愁我也不是个不知好歹的。你家行四的女孩儿，叫碧玉的那个，不是还没上来做过事？昨儿世子交待，要在园子里头打点出一处住的地方来，你明儿带了你女孩儿来见我，就把她安排到园子里去罢。”妈妈儿忙结结巴巴地说好话，管家哪里听得进这个，笑了道，“只要你家女孩子好生做事，伺候了主子高兴了，就是最好的谢礼了。”
碧玉因为身子不好，没有上来做事。一直是妈妈儿的心病，再想不到管家会给这么大一个恩典，妈妈儿赶忙插烛似的拜了几拜，千恩万谢地去了。
妈妈儿回到家，告诉了爹爹和碧玉，犹自喜道，“怪道昨夜我家灯花爆了又爆，我早说我们碧玉是个有福的，前儿四王妃那缺打扫的婢女，那边管家娘子还嫌我家碧玉身子不好不肯要，原来她们哪里有这样的福气？”
碧玉不言不语是个好性的，听了妈妈的话，口里不说，心下也不由暗自得意，自己平素多病，明里暗里不知受了旁边人家多少的嘲笑，虽然口里不说，背里地里也不知掉了多少眼泪，终于有这么好的去处，也不枉自己平日里节衣缩食的求神拜佛。
妈妈儿早早地吩咐了碧玉睡觉。碧玉心中有事，哪里睡得着。一心里只盘算了要如何好生做事，争荣夸耀。到了三更以后，才得恍惚睡去。倒是妈妈儿一夜未曾好睡，大早起来，催了碧玉起床梳妆，找了件半旧的裳子给碧玉换上，又密密地嘱了好些话儿方才一起出门。
母女二大早到二门外等着，等了大半时辰，才见管家剔了牙齿出来，妈妈儿忙上前去问安，看见妈妈儿，管家呆了一呆，方想起来，头也不抬地笑，“妈妈儿起的到早，你家女孩儿呢？”
碧玉上前去行了一个礼，缓缓站起身来，那管家随随便便地向碧玉身上一看，眼睛就定住了，又上上下下地打量起来。碧玉何时经过这样的注视，红了脸低下头去。
管家方说，“看你这样子倒是个有造化的，这次到里面，做事不要惜力，好生伺候了总有你的好处。”
碧玉轻声称是，“管家放心，碧玉定不会给管家丢脸。”
管家边听她说话边点头，“听你说话也是个懂事的，这样就好。进了园子，多做事，少说话，要会看人眼色。如果有人欺负你，你只来告诉我。”一边叫了下面的管家娘子带了碧玉进去。
等到碧玉走得看不见了，舒愁看着陪笑了走近的二管家舒畅说，“可是鸡窝里飞出凤凰来了！你看看这丫头，把小世子带去京城的碧君都比下去了！你好生看着，别让人欺负了她去，我可告诉你了，这个哪天说不定就是主子了！”
碧玉跟了管家娘子进去，却原来，这处院子已经从各王妃郡主处选了些丫头过来，正是在吵架斗嘴拉帮结派时候，见了管家娘子又带了一个进来，不由均是侧目而视。好在碧玉性情温柔，又惯会伏低做小，众人眼不见心不烦，远远地把她打发了去守最偏僻的书房。碧玉也是个聪明女子，知道自己碍眼，一日只静静守了书房，也不出去，方得暂时无事。
这几日，天气渐渐热起来了，夹衫子已经有些穿不住了。这日起床，碧玉想起此事，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