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沥川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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沥川往事- 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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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如果我用了你的手提,你自己的手提怎么办?”

“我买新的。已经在网上order了。明天就寄来。”看人家的效率。

他三口两口地吃完了三明治,小薇送来了螺丝刀。他将硬盘拆下来装到他的手提,干了一个多小时,重新启动他的富士通,一片蓝屏。

“Oops。”他说,“还得下载一些程序。”

我安静地吃我的沙拉,就在一旁坐着,看他聚精会神地又弄了两个多小时,终于在屏幕上看见了我的全部文件。而且一一可以打开了。

“现在可以用了。”他合上手提,交给我。

沥川的手提是功能强大的那种,有点沉。

“太好啦!谢谢哟!”我捧着手提就要走。

“等等。”他拦住我,“把Mia 还给我。”

还记得那只猫!

“既然你这么喜欢Mia为什么要把它送给Rene?”

“谁说我送给他了?只是暂时寄养而已!”

“OK,给你看一个小时的Mia。”

“一个小时,开玩笑?我给你修了三个小时的电脑。一个小时不行,至少一星期。”

“两个小时。”

“三个小时。”

“Deal。你周末来看咯。Mia在我家里。”

他迟疑了一下,说:“你带来给我不行吗?”

“不行,给了你就拿不回来了。”

“……好吧。”

我给了他我的地址:“你九点钟来吧。”

下班的时候萌萌来找我。给我三张粉红色的卡片。

“周末有空吧。”

“上午没空。”

“不是上午,下午四点,让你见三个人。头两个是我介绍的,男的,后一个是明明介绍的,女的。你见一下吧。条件都不错。”

我打开卡片:

第一张:

姓名:陈九洲

年纪:32

职业:飞星企业总经理。

学历:硕士。

第二张:

姓名:艾松

年纪:29

职业:中科院X所副研究员

学历:留德博士

第三张:

姓名:苏欣

年纪:24

职业:职业撰稿人

学历:本科

萌萌一直说要“关心”我。作为大姐,她把给我介绍对象当成了她义不容辞的责任。虽然她和我提过数次,我都没当真。我一眼扫完卡片,嗅到一股恶作剧的气味。

“怎么还有女的?”

“大好一个人,不谈恋爱; Celia怀疑你有性向问题。说让你试试这个。这可是她让给你的哦。她自己date了几回,感觉不错,满有情趣。是网上认识的。另外两个人,一个是我的熟人,一个是我的弟弟。人品都没话说。怎么样,艾玛对你好吧。”

“下次再说吧。”

“哎哎,这都第几个下次了?好歹给你姐一个面子。只求你把我弟当成重点。说好啦,周六下午两点。一人半个小时,反正你也是泡吧,全当找人聊天,累不着你。K街星巴克你知道吧,就在那儿。我跟他们说;你头上插一支红色的筷子。”

“发簪。”

“Whatever。别放我的鸽子就行!”

我点头,把卡片放进小包。对自己说,Move on,move on。然后,我的手机响了。

目送艾玛进电梯,我打开手机看号码,是萧观。

“Hi。”

“Hi。”

“好久没听到你的消息。你好吗?”

“我不是不久前刚给你发过email吗?”

“你是指‘汇款收到’那四个字吗?”

“找我有事?”

“周六有空吗?我请你吃饭。”

“没空。”

“M街有家云南菜馆,米线做得挺好吃,我去吃过几次了。”

“对不起,我现在改素食了。只吃素菜。”

“没问题,旁边就是灵宝寺,那里有位苦瓜大师的素菜做得不错。”

“可是……”

“晚上六点。灵宝寺门口,不见不散。”

我还想说什么,电话已经挂了。

——这就萧观的风格。他安排一切,从来不听别人说什么。

我看了看表,刚才我和所有的人说周六,好像周六离现在还差几天。

今天就是星期五。

* * *

我取消了周五夜晚的所有活动,包括瑜伽和白水素人的聚餐。

找到艾玛给我的美容卡,我去spa做面膜。Spa小姐给我修了眉。我去发廊焗油、花了两个多小时,总算把长发弄得又黑又亮,品质赶得上飘柔的广告。回到家,我点上数个香蜡烛,把卫生间刷得雪白,把家里收拾得一尘不染。不要黑眼圈,我早早就睡了。然后,我又早早地醒了。洗完了澡,窗外还是黑的。看了看钟,五点刚到。

我坐在床上练瑜珈,六点,吃早饭,早饭吃完,没事,我给Mia洗了一个澡,又用吹风机给她吹干。七点我抱着Mia到外面溜了一圈。真是的,从来没觉得早晨有这么长。

六年了,这是我第一次认真地看黎明的晨曦。浅红的朝霞,弥漫天际,红日在云层中浮荡,阳光照射深冬的寒气,城市蒸腾在白雾之中。

沥川从来都准时。

开门的时候他送给我一盒巧克力。然后,看见我只穿着袜子,他脱下大衣,弯下腰来脱鞋子。刚俯身下去,人就往下栽,我一把拉住他:“怎么啦?”

他站起来,一只手扶着墙,低头微微地喘气:“有点头晕。”

“是贫血吗?”

他点点头。

“别脱鞋了,站着别动,我去给你找张椅子。”

我赶到客厅拿了把椅子,他坐下来:“我没事。外面雪刚化,地上泥挺多的。”仍旧要弯腰。

我按住他:“我来吧。”

“不用。”他轻轻推开我的手,自己脱了鞋子。

玄关很短,客厅也很小。

“Hi Mia!”

Mia真灵,听着声音就跟跑过来,弓起腰,蹭他的腿,一副亲热的样子。

我把Mia抱起来递给沥川。他举着她的一双小爪子,逗她、抚摸她,又开心又深情,我在一旁看着,有点妒嫉。

“你介意我跟它说法语吗?”

“介意。”

“好吧。反正,只怕她现在也能听懂中文了。”他笑得很明朗,真的,从温州回来没见他在我面前这样笑过。

“你看,这样挠她,她最喜欢。”他用手指挠猫的额头,Mia享受得把头往后抑,趁机打了一个哈欠。

“她最长的一个哈欠打了五十七秒!”

“……”

“她还会翻跟头。最多一次可以连翻二十四个。那,就是这样的。Mia,你翻给小秋看!”他吹了一声口哨,Mia真地就地翻了几个滚。我又生气又想笑。

“嗯……Mia真懒,一定是小秋喂你吃太多了,怎么才翻这么几个呢?”他坐在沙发上,皱着眉头数落她。

“你要喝点什么吗?”我趁机问。

“水就可以了。谢谢。”

沉重郁闷中,貌似沥川此番前来,目的明确。只想看望Mia,只想和Mia说话。旁边明明站着我这一个大活人,柳叶眉,杏仁眼,长发垂肩,貌似天仙,他却好像根本没看见。

拿了水给他,我说:“大建筑师,看看我的房子布置得怎么样?”

其实我的家俱很简陋,值钱的大约就是沥川坐的那个沙发了。真皮的,绿的,有点硬,又有点高,是沥川喜欢的那种。

他站起来,走到门边,从一个角度看过去,点头:“嗯,不错。我猜猜看,是Bohemian(波西米亚),对吗?”

——沥川还有一个习惯。他很少挑我的错,除非我让他挑。比如我的翻译,每次交给他,他就收着,很少有改动,也从不打回来。比如,我以前和他说英语,不少单词发音发得不对,他也不更正。倒是我在别的场合说了,被师哥们披头盖脸地一顿骂。记得有一次,有个单词的重音发错了,他也只在私下里悄悄地和我说,“这个词的重音应当在第二个音节。不过没关系,你这样念,我也听得懂。”——这是他最严厉的批评。所以跟他在一起说话,其实比较自在。

“你看得出?”

“我是搞这个的。”

“你不是做外观设计的吗?”

“我也做室内设计,做得不多,也没有我哥有名。”

“给点建议好吗?我想摆得好看点。”

“真的要听吗?”

“是啊!”

“沙发转九十度,往这边靠。这张桌子,往右边移,靠墙。花瓶摆在桌子上。这个落地灯,可以放在这里。书架里有这么多书,单人沙发应当放在书架边上,你任何时候都可以坐着拿书看了,不是方便些吗?还有,天花板的四个灯笼,隔着太远了,彼此没有照应。不如两个一组,光线集中,也不凌乱。”

我用皮筋把头发一扎,对他说:“你到卧室里坐,陪着Mia,我来搬家具。”

他吓了一跳:“你,现在就要搬吗?”

我点头:“是呀。”

“为什么这么急?”

“不急。反正你也不跟我说话,再说,也没多少家具。”我愣愣地看着他,挖苦的意思就在脸上。

他明白我的话,有点不好意思了:“你搬吧,我来帮你。”

“不要你帮。”低个身子都要昏倒的人,我还敢让他搬东西。

不过,没人帮搬东西真是慢呢。门外倒是有很多民工大叔,坐在街边等活儿。我不好意思去请人家。免得沥川以为我嫌弃他身体不好。咬咬牙,拖沙发,移桌子,挪电线,挂灯笼,沥川就坐在椅子上,终于不看Mia了,很紧张地看我。

“小秋,你能关掉电闸吗?”

“要关吗?”

“关掉比较安全。”

“关掉了屋子会很黑。”

“现在是白天。”

“这里是一楼。”

不关。就是不关。就让电电死我吧,看你王沥川还看不看我一眼!

“为什么要住一楼呢?”他忽然又说,“你以前说你最不喜欢一楼,楼越高越好。”

“这楼又没电梯,上下楼多不方便。”

“你又不是残疾人。”

无语……我承认,我好莱坞影片看多了,老是做梦有一天沥川会捧着一团鲜花来敲我的门,然后当着我的面跪下来,满怀深情地对我说:“小秋,嫁给我吧!”我当然不能让他柱着手杖爬几层楼,爬得快要昏倒了,再来下跪。

我一个人在客厅里上串下跳地折腾了近两个小时,终于按照他的意思将房间重新摆放了一遍。然后,坐下来欣赏自己的劳动成果。唔,真不错。果然是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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