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鹅奏鸣曲(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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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鹅奏鸣曲(下)-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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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能真的是被冬天的雨给淋病了,又经过了一个寒冷的夜晚,我觉得自己手脚都使不上力,呼吸变得异常灼热,额角的静脉突突地跳着发疼。但这个时候我不愿意让少校看出我的虚弱,无论如何我都得亲自确定弗朗索瓦他们究竟怎么样了?
  大约十一点钟左右,汽车穿过了鲁昂市区,最后在离一幢豪华大楼约十五码的地方停了下来。这是达那德先生的房子,我一眼就看见了在街边停放的大客车正是演出小组搭乘的那一辆。
  车还在,但是上面没有人,而且旁边还站着一个端着枪的德国士兵。
  “你呆在这儿。”少校对我说,“我去看看就回来。”
  我听从了他的建议,看着他整了整了帽子,不慌不忙地朝那个士兵走过去。在经历了短暂的交谈之后,他回到了车上,面色凝重地告诉我,弗朗索瓦和几个主要演员已经被贝尔肯中士带走了,但是其他人暂时被限制留在这里,也许在今天下午才押回巴黎。
  “上帝……”我的脸色一定难看极了,“他会怎么做?”
  “调查!不管怎么样这是公开的逮捕,而且涉及到你这种文化名流,不会简单地用‘袋鼠法庭’解决!他会把嫌疑犯带回分部,再拼命找出证据,然后处死他们。”
  “我们现在就回巴黎!”
  少校没有立刻答应,他注视着我的脸,皱起了眉头。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脸颊温度很高,皮肤上一定呈现出了不正常的潮红,视线也有些模糊。他一定是看出我不对劲。
  “夏尔特,听我说”
  “不,谢谢。”我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少校。不过你也应该明白这个时候什么比较重要,而且,我是个很固执的人。”
  金发的男人用柔和的目光打量着我,最后笑了笑:“是的,您是个固执的人,我早就知道了。”
  他没有拒绝我。
  但是在回巴黎的路上,我的脑子越来越混乱。
  我在昨天临走前托付给露旺索的任务显然失败了,所以贝尔肯中士才会有机会给了我一个打击。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发现了我们的计划,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他注意我已经很久了。是我的疏忽,我把注意力放在了少校身上,完全没留意这颗耀眼的行星旁还有颗危险的卫星。当我觉察到他对自己产生了威胁的时候,好象已经晚了……
  但我不明白为什么少校每次对涉及这个酒红色头发的男人话题都讳莫如深。他好象知道什么,但是又难于启齿。真是怪异啊!一个少校有何种理由对自己的贴身副官如此暧昧呢?还是说他们的关系中藏着我不知道的秘密……
  我的脑子里突然又回荡着断断续续的声音:
  “……夏尔特,我是不是个勇敢承认爱情的人?”
  “那我姐姐究竟算什么?你难道忘了当初给我的承诺?”
  “赶快杀了他吧!你说过,如果做不到,我可以……杀了你!”
  ……
  上帝啊,为什么一切都在这两天之内涌到一起了!
  我用手按住了额角,体内的燥热,喉头的干痛,还有头盖骨里向外散发的疼,都折磨得我想发疯。
  “夏尔特,你怎么了……”
  身边有人在问我,我模模糊糊地回答了一声,接着就看见仿佛被油画笔连成一片的风景渐渐变成黑色,然后我的头垂了下来,身子撞在了驾驶台上。
  因为昏迷得太快,我根本没有时间来体会碰撞带来的疼痛。
  ……
  我知道我做了噩梦:
  我梦到了玛瑞莎,她美丽的身躯包在白色的裹尸布里,在我面前一点一点地腐化。我流着泪,却不能碰她,因为有一双强壮的手臂牢牢地从背后抱住了我,灿烂的金发和炽热的呼吸擦着我的脖子,让我浑身发抖。
  我看见约瑟充满仇恨的双眼,他还拿着枪,就从玛瑞莎的骸骨中爬出,朝我走过来。我不呼吸,只能眼睁睁地注视着那个熟悉的少年的头上突然长出了酒红色蔓藤一样的长发,像蛇一样攀上了我的身体。
  他的枪稍稍偏了偏,对准了我身后的人。黑洞洞的枪口像地狱的嘴,越张越大,然后伴随着一声巨响而爆出了火花。
  冷汗流遍了我的全身,我明白自己是在做梦,可四肢像灌了铅一样无法动弹。直到有人用粗糙而温暖的手拍打我的脸颊,轻声呼唤我的名字,我才逐渐清醒过来,摆脱了无穷无尽的恐惧。
  波特曼少校的脸在我眼前放大,金发垂落下来,他俊美的轮廓在黄色的灯光中好象柔和了许多,甚至可以说是温柔的。看到我醒来,他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我把视线转开,看到了头顶暗淡的白色天花板,还有一盏积了灰尘的电灯。
  “……这是……哪儿……”我记得自己昏了过去,对后面的事一无所知。
  “鲁昂郊外某个农夫的屋子,”少校替我拨开沾在额头的发丝,“你病了,病得很重,发高烧,而且差点变成肺炎。所以我必须在这里停了下来为你找大夫。”
  “现在……是什么时间?”我的喉咙又干又疼,浑身无力。
  “下午六点。你睡了5个小时。”
  天哪!
  我不顾一切地想撑起来,少校连忙扶住我,让我靠在他身上。
  “别动!”他严厉地命令到,“你现在还有力气做什么吗?”
  “我们得回巴黎!”
  他用毛毯把我裹紧,轻柔地拒绝了我的要求:“你哪儿也不能去。等天亮以后再说吧。”
  “……在贝尔肯中士杀掉我的朋友以后吗?”我咳嗽起来,“不……不行……我没有时间休息……”
  “夏尔特!”
  我注意到他叫我名字的次数越来越多,而且是那么自然,现在我甚至能从这声短短的呼唤中想象出他担忧的神情。
  我叹了口气,放任自己被他拥在怀里他不会帮助我离开的,我几乎能肯定。弗朗索瓦他们的死活对这个男人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他只关心他要关心的人。我聪明地放弃了再次劝说他的努力,知道必须聚集更多的体力,让自己看起来好些。
  波特曼少校感觉到我的身体渐渐放松,于是为我调高了枕头,让我坐在床头。这时一个身材粗壮的中年妇人走进来,端着一杯牛奶。她看着少校的目光里带着些戒备,又偷偷地用好奇和鄙夷的眼神瞟了瞟我。我知道一个德国人抱着昏迷的同伴突然向她征借房间一定让她惊恐不安,不过现在跟她解释也没有什么作用。
  少校向她道了谢,然后给了她几张钞票,告诉她我已经好多了,可能明天就走。她客套了几句,为我们关上门后离开了。
  少校把牛奶送到我手上,让我吃药。
  “谢谢。”我把温热的杯子捧在手上,缓缓舒了口气,“知道吗,我刚才做噩梦了?”
  “发高烧的人都会做噩梦。”
  “梦里面有你。”
  他在床边坐了下来,有些惊讶地望着我:“真是荣幸。我干了什么?是在折磨你,还是你杀了我?”
  我摇摇头:“都不是,你没有那么做,杀你的人也不是我。”
  “哦?我很好奇。”
  “是你的副官,海因里希·;贝尔肯中士。”
  他脸上原本漫不经心的微笑在一瞬间凝固了,身子一下子变得僵直。我盯着他的眼睛,不放过任何变化。他蓝色的眸子告诉我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少校转过头,慢吞吞地掏出香烟,点燃,吐出了淡青色的烟雾。
  “算了,所有的事情也该告诉你了。”他仿佛在思考选择叙述的起点,稍稍沉默了一会儿,“你已经知道了,夏尔特,我是陆军参谋部波特曼将军的儿子,是他唯一的继承人。不过你或许不知道,我……其实是他的私生子。”
  他突如其来的坦白让我有些手足无措看来他并不知晓我暗地里调查他的事。
  “这个旧贵族和我当歌剧演员的母亲交往过一年,不过当他知道我母亲执意要生下我后就很干脆地结束了这段关系,那个倒霉的女人也就成了他不知第几个被遗弃的情妇。但不幸地是,母亲很快就后悔了,她怨恨自己的固执和我的存在。其实她挺漂亮的,不过丑闻和酒精害了她,让她老得很快。”
  “我不知道她怎么把我养大的,反正我从小就和周围的小孩儿打架,因为他们老是骂我‘野种’。回到家后如果母亲没喝酒还好,喝醉了就会一边说‘活该’,一边再赏我一顿巴掌,要不是我长得太像那个英俊高大的男人,说不定脸都会被她抽烂。有时被我打哭的孩子还会拉着他们的父亲找上门来讨债,我就会在一天之内遭三顿打。我觉得自己在十五岁以前都活得窝囊极了。”
  他的声调平静得像在说别人的事儿,我突然感到很难过。
  “不过后来的某一天,母亲突然很高兴。因为那个男人的儿子死了,这意味着我有可能被他承认,所以她又拿出全副精力让我学习各种东西,拉丁文、音乐、马术……反正可以讨好贵族的东西我都得学。我开始不愿意,后来也想通了,能名正言顺地拿走属于那个男人的东西有什么不好。我接受了他们的安排装成了上流社会的少爷。”
  我现在终于明白了他“良好”的教养是怎么来的。
  “不过值得讽刺的是,在我十八岁生日过后,最终那个男人还是只承认了我,而拒绝承认我的母亲。所以……她疯了。”
  少校重重地吸了一口烟,闭上了眼睛,我几乎忍不住要握住他的手。
  “这就是那些高尚人士的脸嘴,都一样,我碰到的畜生比人多。所以,夏尔特,你知道吗,第一次看到你保护你的未婚妻时我就在想,这个假惺惺的小白脸做戏给谁看呢?”
  那或许就是他针对我的原因,而刚开始我并不知道。
  少校对我笑了笑:“别再把眼睛睁这么大了,我现在说出来你也用不着生气吧。”
  “我不知道当时我的表现像做戏。”
  “哦,是我一开始就自以为是地认定你是个空有架子的伪善者。不过我很快就发现自己错了,你比我想象的要勇敢,而且善良。但我不相信你的爱情可以像你表现的那么牢固,于是我对自己说:或许可以给他制造点小麻烦来测试一下。而且,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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