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舒(短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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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舒(短篇集)- 第3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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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能干。” 
“现代女性不容忽视。” 
“嗳对,”开友说:“我要告辞了。” 
“有空再联络。” 
开友没有忘记吕吉。他恰巧在她发挥专注的工作美时遇见她,印象深刻。 
他记得她穿着浅灰色条文套装,裙子波浪形,添增三分婀娜,印象深刻。 
一位突出的女性,毫无疑问。 
所以过了几日,他在一间咖啡厅里看见她的时候,便欢欣无比的迎上去打招呼。 
吕吉不认识他,但客气地微笑。 
开友递上卡片之後,坐在吕吉的桌子上不肯离开。 
不但吕吉觉得奇怪,连开友自己都觉得不比寻常。 
长了廿多岁,他从未试过这样被一位异性吸引。 
而且是一位年纪比他大许多的女性。 
吕吉并不讨厌这位年轻人,很明显,他对她有超乎异常的好感。 
不是没有男人试图接近吕吉,但他们大部份用意复杂,年轻人的态度不一样。 
“等人?”开友问。 
“等小女。”吕吉微笑。 
开友一怔,当然,这样漂亮的女子,应该一早名花有主。 
吕吉跟著说:“她来了。” 
开友转过头去,吓一跳,他满以为是个六七岁的小孩,但过来叫妈妈的是十六七岁的少女。 
吕吉笑看为他们介绍,“安琪,这是你最崇拜的作家陈开友。” 
安琪深呼吸一卜,“唉呀,可惜找忘记带书来叫你签名。” 
安琪跟她母亲姓。 
开友问她母女俩要了电话地址,喝完茶,结过帐,才回到自己那一桌去,给朋友骂个臭死。 
第二天他开始送花,注得很清楚,是给吕吉小姐,亲自去挑大朵洁白芬芳动人的栀子,他觉得她整个人像栀子花。 
送到第七天,吕结的电话来了。 
是她亲自拨的,开友十分欣赏她的修养。 
“陈先生?我是吕吉。” 
“我是开友。” 
“谢谢你送的花。” 
“你肯收下便是我的荣幸。” 
“但我必须劝你停止这种花费。” 
“与我对你的倾慕相比,不成比例。” 
吕吉讶异,“你真会说话。” 
“我不见得肯对每一位女性都说这样的话。” 
吕吉停一停,一我不知道该怎麽讲。” 
开友温柔的说:“什麽都不要讲。” 
这句话之後,又过了三四个月,开友才能约到吕吉。 
他一直没有催逼她。 
只是隔几天闲闲地关怀地问候几句,有时来听电话的是安琪,直呼他的名字:“等一等,开友,妈妈就来。”也不觉得他同她母亲做朋友有什麽不妥。 
开友就是想维持这种开放自由的气氛。 
渐渐他们在友好的对话中熟稔,他忘记才见过她两次,她也忘了才见过他一次。 
过节时,她买了礼物,差人送给他,开友打开盒子,发觉是一条鳄鱼皮带。 
陆陆续续,他知道她早同丈夫分开,独自抚养安琪,母女相依为命。 
除夕,她打电话来,“开友,有没有节目?” 
“没有。” 
“真的没有的话,”吕吉笑,“请到舍下便饭。” 
开友知道她打听过了,不然怎么晓得他父母已经移民,他没有年夜饭吃。 
“我六点钟到。” 
这还不算约会。 
但那天开友在吕府逗留了五个钟头,与他们母女无所不谈,他发觉吕吉开朗、幽默、坚强,智慧,冷静,几乎集人类的优质於一身,他完全倾心。 
相信吕吉也发觉这一点。 
忙完一个年,松口气,开友便约她晚饭。 
吕志欣然赶会。 
开友多年守心如玉的感情泊泊倾倒在吕吉身上,一点保留都没有,他认为可以完全放心,她会得小心保管。 
吕吉的确没有让开友失望。 
开友没想到消息传得那麽快。 
先是陈老太太打电话回来向儿子打探:“开友,听说你找到女朋友了。” 
开友一怔,“我一直约会女孩子。” 
“这个不同,你表妹看见你俩跳舞至深夜。” 
开友暗骂一声多事的女人。 
“表妹说你陶醉得看不见身边其他的人。” 
开友只得说:“这位吕小姐,同我比较谈得来。” 
陈老太咳嗽一声,“还是小姐吗,她女儿才是吕小姐。” 
开友耳边嗡的一声。 
“开友,适可而止。” 
“我已经廿六岁了,会得自主。” 
“是呀,父母一向尊重你,你要从事写作,任你,你拒绝移民,也任你。” 
“你老人家放心,别多说了,电话费够坐飞机了。” 
是非人报耳神报得这麽快。 
开友知道他几个远房表妹对他非常不满,他从不与她们聚会,不大看得起她们,对她们没兴趣,这大概是对女性最大的侮辱。 
所以.有机会,她们就报复,藉日当然是为表哥好。 
开友不去理会这些是非。 
他忠诚地,只约会看吕吉一个人。 
开友的姿态像是回到五十年代,管接,管送,从来不叫女士结账,开车门,拉椅子,一直没有试图握一握吕吉的手,或是轻吻一下面额。 
感觉非常温馨,吕吉十分感动,但她把情感隐藏得很好,对开友如一个亲昵的朋友。 
复活节假期,开友在吕宅做客,安琪与朋友出去了,吕志准备好下午茶接待他。 
捧看甘香的大吉岭红茶喝的当儿,开友忍不住,很平和的说: 
“我想我早已爱上你。” 
吕吉一怔,随即回复自然,并没有说话。 
开友轻轻说下去:“我认为我有爱人的资格,我心智健全,经济独立,感情专注,勇於承担责任,并且对将来有计划。” 
吕吉笑:“我知道。” 
“你可接受我?” 
吕吉只是微笑,没有回答。 
开友耐心等候。 
“开友,让我们顺其自然。” 
“怕只怕你故意压抑。” 
“但开友,成年人再恣意,也不能完全失去节制,否则状若癫症,谁吃得消。” 
吕诘当然说得对。 
开友说:“我并非一时冲动,我的性格早已成熟。 
吕吉伸过手去,轻轻掩住开友的嘴,示意开友不要再说,开友这才握住她的手,吻了一下。 
开友趁机收起这个话题。他看得到吕吉脆弱敏感的一面,他不想她觉得任何不安或不快。 
夏季才开始,陈老先生回来渡假,住在亲戚家中。 
立即传儿子去问话。 
表妹们十分幸灾乐祸,等著看热闹。 
陈老开门见山,问开友:“你仍同这位女士来往?”已经说得很客气。 
开友坦白:“是。” 
“你妈怎麽跟你说?” 
开友微笑,不语。 
“听说她近五十岁了,女儿同你一样大。” 
开友啼笑皆非,“不止了,她告诉我今年七十二。” 
“开友!” 
“父亲,年龄根本不是问题。” 
“与你母亲同龄不是问题?” 
“谣言夸张许多倍——” 
“她是比你大是不是?” 
“父亲,请不要在这个上面做文章,你看见她便知道她非常漂亮,而且年轻。” 
“但结过婚,女儿明年进大学。” 
开友不知道怎麽说才好。 
过一会他说:“她是电脑工程师。” 
陈老非常讽刺的说:“真不知道是怎麽抽出来的时间念到专业文凭!原以为结婚离婚已经够忙。” 
“父亲,这是人身攻击。” 
“开友,我要你中止这段友谊。” 
“不可以,我有交朋友的自由。” 
“好,我也有选媳妇的自由,你们一直做朋友做下去好了。” 
“父亲,你且慢激动。” 
“别以为我不知道,人前人後你都表示要娶她。” 
开友一怔,他实在没有这样说过,现在却百辞莫辩。 
最要紧的一点是切莫与父亲吵起来,把感情弄僵。 
“结婚?人家未必肯嫁给我。” 
陈老蹬足,“世风日下,白相也找一个年轻的白相。” 
老一脱的男人根本看不起女人,对他们来说,女人分两种:结婚一种,玩的又是另外一种。他们可能爱护一个女人一辈子,却不尊重她。 
开友觉得没有什麽可说的了,交通有问题。 
他站起来要走。 
“开友,你就不能答应老父疏远李小姐?” 
“是吕小姐,父亲,你连她姓氏都没搞清楚便对她持有偏见。” 
“开友——” 
“我明天再来看你。” 
开友还是生气了。 
他没想到亲人会用这样的有色眼镜看吕吉。 
找了老同学出来诉苦。 
同学劝开友:“他们有他们的苦衷,试将你自己放在老人家的位置,你也会反对。” 
“我才不会干涉子女的私事。” 
“开友,这样说太不公平了。” 
开友沉默。 
“我与你认识吕吉,欣赏她,喜欢她,了解她,家里的老人家一时可不能接受她。” 
“我不会勉强他们。” 
同学笑笑,“他们也太紧张了,我清楚吕吉,她有一颗自由魂,才不会放弃自由身。” 
开友惆怅。 
同学说下去:“即使爱,也很温和理智轻松,她不会为任何人舍弃目前的身份。” 
开友说:“爱她的人,也不会要求她改变。” 
“但愿人人如此文明。” 
开友忽然说:“我倒希望她忽然疯狂起来,紧紧拥抱我,叫我透不过气,恳求我,叫我带她走,走.到天涯海角,永远不再回家……” 
同学笑了,“真猥琐,也不想想怎麽安置安琪,还有,我们老板何尝少得了她。” 
开友苦笑,“是,我想疯了。” 
“真的想私奔,应当找一个天真的十七岁,无牵无挂,一走了之,我们这些人,已被千丝万缕的社会关系缚得死死的,走到什么地方去?” 
“你真会扫兴。” 
同学不理他,继续说:“我也想走呀,那日春电视上播映加拿大风景片,哗,深秋,公园里全是红色枫叶,天蓝得无边无际,我心向往之,几乎想即时移民,离开本市繁嚣烦恼的生活!但,走得动吗?” 
结果变成开友安慰他。 
“也许,也许十年後可以退休。” 
“人人都这麽说,结果人人做到五十五岁强逼退休,到时走也走不动,一生就这样完了。” 
开友笑起来。 
“别笑,就是这麽可怜。” 
晚上,开友同吕志说到这个问题。 
吕诘笑:“你俩还早著呢,怎麽想到退休上去。” 
这是吕灶叩第一次同开友谈到年龄。 
她说:“我倒是从来没相信过人生四十才开始这句话,女性四十五岁退下,男性做多五年,也差不多了,总得留些空闲时间,毕竟,我们只活一次,别太虐待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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