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舒(短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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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舒(短篇集)- 第2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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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杯咖啡也帮不到什么,回家休息吧。”
    刚在这个时候,电梯门一开,赫然站着张太太,她来过几次,我们认得她。
    她显然来接老张下班、一见丈夫身边有个女人,不分青红皂白,先把她当敌人,狠
狠的白我一眼,我连忙向老张说声再见,逃离现常回到家中,先洗个热水澡,休息够了,
斟杯冰冻啤酒,坐着看电视新闻,电话铃响,我去听,那头不出声。喂了几声,不见对
方应,便将话筒搁起。
    这种无头神秘电话最可怕。
    不知怎地,忽然想起张太太,她似做这种无聊事的人。
    电话,她特别喜欢利用电话联系消息。
    她把丈夫看得太重,处理的态度也不对,老一套的女人全一个样子,改不过来。
    办公室天天都闷得发慌,但今日异样。
    为什么?老张对牢我笑。
    这人在我印象中,是不懂得笑的,今日莫非发神经。
    珍妮对我说:“你当心。”
    我当心?这么些年在外工作,多亏我还会不晓得?老张的老板的老板的老板,还不
一定入我眼,我岂会同那么一个人,开什么玩笑,没有可能的事。
    上午十一时,老张端一杯茶给我。
    他疯了。当下我便说:“老张,我知道大家的生活都闷,但发神经不能解决难题。”
叫他把茶拿回去。
    明天若桌面多一枝土产玫瑰花,更吃不消。
    是日,张太太操兵似操上来,直接将老张自办公室押走,眼光,毒辣地盯牢我,她
似乎用了很大的压制力,才勉强不发出恶言。
    阿祖与伊凤即时幸灾乐祸的看戏。
    再过一日,洋老头召我进房,问我是否相信办公室罗漫史。
    我啼笑皆非,斩钉截铁地说;“我断不会同老张那样一个人,你别听人乱说。”
    “是张太太说你追她丈夫。”
    “谁?”
    “张太太打电话到我家去,叫我帮她的忙,”洋老头说:“我一直是个好上司,待
你们如孩子一样,这虽然是私事,但在我眼底下发生,我就能管。”
    听见没有,竟有这种事。
    “张太太误会了。”
    “你再不收敛,我就得把你外调。”
    这件事情好怪,是突然而来的。
    办公室里五个女孩子,最年轻的不是我,最美貌的也不是我。
    我来了半年,老张正眼都没看过我,忽然之间,我背了这个黑锅。
    我同珍妮一一数出疑点。
    珍妮取笑,“也许老张对你发生突然的兴趣,他家庭生活不愉快,要寻发泄。”
    张太太肯定把我当为目标。
    那日下班,本来大家同时在大堂等电梯、我一见老张也站那里,心头一阵厌恶,往
回就走,谁知老张追上来叫住我,偏偏电梯门一打开,张太太出现,她怒火中烧,赶着
丈夫就扑过来,伸出手掌来袭击我,我只得举起公事包来挡开,乱成一片。
    这一切,都落在同事眼中。
    我不得不约老张去喝咖啡。
    “你害死我你知不知道?”
    “对不起。”
    “我不相信张太太是疯妇,是冰是你令她相信我是罪人?”
    “对不起。”
    “喂,对不起没有用,你要向她解释。”
    老张低头不语。
    幸亏我眼尖,一眼看到张妻自咖啡室另一头进来,东张西望,分明是寻人,我连忙
抓起手袋,匆匆离去。
    是老张要害我。
    他为什么要害我?干么偏偏是我?明明没有那么一回事,他何苦陪上自身?
    当夜电话来了,张太太在那一头苦苦侮辱我。
    我投降。
    除了避开这两夫妻,简直一点办法也没有。
    天天一块儿上班,怎么避?
    太消极了。
    这里面总有个原因,老张忽然之间故意讨好我,做成一付暧昧的样子,令我蒙不白
之冤,又是什么道理?
    过一日上班,桌子上摆着一大盒巧克力,而且是名贵牌子。这怕不要花掉了老张半
日的薪水。这根本不像他,他手头极紧,天天中午,踯躅到快餐店去买一只饭盒子,然
后慢慢的走回来,他不知道世上有这类糖果。
    我看向他,他微笑,表示是他放在我桌上的。
    拿他怎么办?又不能上前赏他一记耳光,只得吞声忍气,把糖放进抽屉里。
    他为什么以本伤人?我对他虽然说不上有什么了解,到底也做过一段日子的同事,
老张根本不是那种人。
    主管又把我召进去说话。
    “张太太恐吓说要上来同你吵呢,这对公司来说,不大名誉。” Q偏偏他又是个没
有同情心,忠奸分明的老式人。
    我问他:“我应该怎么办?”
    “我也看得出你对张没意思。”
    “说得好,但是为什么针对我?”
    “谁知道,”老板说:“你自己想清楚,我们已经花太多时间在这件蠢事上,若不
是张走,就得你走。”
    “我做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走?”
    “我认为单位比较需要他。”
    原来如此,一到要紧关头,老张平时花的功夫便即时见功。
    我浩叹,真是一场无妄之灾。
    “对你的前途是不会有损害的,不过是调到另一组去而已,而且我听说你并不太喜
欢这里。”
    “谁说的?”
    “什么都有人说,你的员工关系搅得不妥。”
    想不走也不行了。别的不说,单是那么多人讲是非,已令人吃不消。到底是谁,那
么急于要走?
    “一个月内你会被调动。”
    “好的。”只得认命。”
    “这一个月内,你要当心,我认为张太太受了刺激,行为可能有点失常。”
    “谢谢你的关照。”
    还得谢他。
    我同珍妮说:“你去问问老张,他干么陷害我。”
    “算了,反正都调走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许一切只是巧合,你千万忍耐着,
别留下话柄笑柄。”
    要是这样就放弃,隔八十年我胸口仍然会有一块大石。我还不算老,还没有看化,
我一定要寻根究底,虽然真相可能使我胸中压上三块大石。
    我在人事部查到老张家的电话地址。
    我也同他来一套神秘游戏,下午四时左右,算准张妻已经放学回家,打电话过去。
    电话响了三下,来接的人正是她。
    我不出声,放下话筒,以彼之道,还之彼身。
    然后向上司告一小时假,赶着上张家去。她来应门,看见是我,倒也不怕,诧异的
说:“你!你来干什么?”
    我站在门口开门见山的说:“我来同你说,那不是我,我是无辜的,不论老张怎么
说,你们的第三者与我无关。”
    她静默了一会儿,没有表示相信我,也没有把门关上,在自己家里,她看上去很正
常,相貌端正,行事谨慎。
    “可以进来谈谈吗?”
    “楼下有间咖啡店,你去那处等我。”
    “好。”我转头下楼。
    那是间茶餐厅,我叫了一杯茶。他们的茶一问有特色,浓、甜、香,一般高贵的餐
厅还做不出来。使我想起穿校服的时候,时常来这种谦价的冰室孵。
    但是,人总是要长大的,面对许许多多不如意的事,一件一件费神,渐渐令人憔悴,
令人苍老。
    不到十分钟,她下来了。
    我们先是呆视对方,然后我尽量用平静的声音,把事情原原本本,完完全全的告诉
她。
    至少我得到一个倾诉的机会。
    很用心听,并没有打断我。
    听完之后,她静静的问:“不是你,是谁呢?”
    “也许没有人,也许是你疑心。”
    “不,他亲口说有人,他要同我离婚。”
    我摊摊手,话也说完了,人也累死,我说:“公司下个月要调我职,我一走,事情
便会水落石出,真的不是我,原本我不需要来,但我想你好过些,我自己也好过些,大
家都是女人,何苦互相践踏。”
    她看着我良久良久,低下头。
    我取过手袋,“我要走了。”
    “慢着。”她叫住我。
    我转过头来。
    “我还是答应他分手的好,是不是?”张太太喃喃自语。
    “这事有多久了?”
    “一年多。”
    “那更不可能是我!”我失声叫起来,“那时我还在另外一个部门。”
    “他说是他的女同事,他们之间有了解有感情。”
    我叹息一声。
    张太太面孔上忽然出现一种坚毅的神色,“无论是谁,我也不必苦苦追究了,这一
年多,我拖垮了自己,既然他已不要我,天天装神弄鬼,这样的日子怎么过?”张太太
这番话并不是说给别人听的,她在教训自己。
    我不便插嘴。
    “谢谢你来见我。”她像是决定了什么。
    “你相信我吗?”
    她再一次打量我,“我相信你。”
    我松下一口气,总算有人相信我,那人居然还是张太太。
    我问:“老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不知道,我也不再想知道。”
    我想知道,我真的想。
    我们俩在饮冰室分手。
    待调的最后一月,众人不再把我当作敌人,对我的遭遇似乎略生怜悯之意。
    我则比任何时候都注意者张的行动,不知这里的人真会以为我爱上他。他最显著的
转变是开朗了。
    电话同以前一样多,同样是女子打给他的,但不是张太太,因为他在低声说话的时
候始终带着一个微笑。这个才是真命天子呢。
    是谁?何方女子这么富有情趣,会搭上老张这么一个人?
    当然,如果真要查明,可以聘请私家侦探。我该不该这么做?
    正如珍妮说,人都要走了,离开是非地,一了百了,何用再多事。
    老张对我有一份歉意。
    中午我没有胃口,时常留在办公室吃一个三文治算数。
    他趁这个机会与我搭讪。
    “我妻子已答应与我离婚。”他声耷中有掩饰不住的喜悦,像是忍不住想告诉全世
界。
    我十分愤怒,这么普通的人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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