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舒(短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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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舒(短篇集)- 第1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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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过秘书约见。”
    “还有无其他方法?”
    美瑶开玩笑,“送上门去。”
    “对!我怎麽没想到,最简单直接。”
    “展图,”美瑶大吃一惊,“你没有事吧。”
    “恳求你告诉,他住什麽地方。”
    “灰点路西二十三号,许多学生去过那里。”
    “谢谢你。”
    “喂,展图,你倒底有什麽事?”
    “我找他追新闻。”
    “啊,那祝你好运。”
    莫展图在那天下午七时驾车到勒勃朗教授府上去。
    小小花园洋房内有灯光,可见主人在家,展图上去敲门。
    应门的正是勒勃朗本人,金发,穿黑色樽领毛衣,灰长裤,看到门外是一个女孩子,
以为是学生,微笑问:“你是那一班的?”
    “我新来,有事请教教授。”
    “请进。”
    自有管家斟上香茗。
    展图到这个时候才说:“教授,我姓莫。”
    教授脸色立刻变了,不过,他并没有下令逐客,他维持缄默
    展图感觉一向敏锐,知道事情有希望转机。?
    她静静等候机会。
    隔了相当长一段时间,勒勃朗轻轻抬起头来。
    展图打铁趁热说:“那是五十四年前的事了。”
    教授叹口气,“是。”
    “谁把那件事告诉你?”
    教授后问:“你看到那段广告?”
    “是。”
    “其他人也雁该看到,可是只得你一个人来电。”
    “因为我是记者,其他人不是,其他人根本不信有那样古灵精怪之事,其他人只留
意何处超级市场有减价活动。”
    “我想你是对的。”
    “况且你要找的人,年纪古稀,早已不问世事,记忆力衰退不在话下,教授,你需
要我。”
    “我不想张扬此事。”
    “此事会引起公众恐慌吗?”
    “言之过早。”
    “告诉我。”
    “我可以相信你吗?”
    “你的学生王美瑶是我的朋友。”
    “呵瑶瑶。”他面色松懈了一点。
    “你如何发现一九三七年的事?这件事为何湮没了那麽久?”
    教授沉默。
    “鲸鱼腹内倒底有什麽?教授,这秘密叫我失眠,是美人鱼吗,抑或鲸鱼吞噬了天
外来客?”
    教授抬头说:“莫小姐,看得出你对这件事真有兴趣。”
    “当然,不然怎麽会茂茂然闯上门来。”
    “你诚意可嘉。”
    “可有奖品?”?
    “明天早上九时你到系来找我。”
    展图松了一口气,“明天见,教授。”
    回到家中,她才知道自己有点累。
    闭目休息,她幻想自己是一九三七年一只捕鲸船上的水手。
    她是一个少年,夏季某一日,他跟随大队出发,在浩瀚的太平洋捕鲸。
    那真是捕鱼的全盛时期,整个海都是丰富海产,政府又不限制,环保组织尚未成立,
需要什麽,都可以到海里拿。
    看到了,远处有鲸鱼台喷水,快,快把船驶近去,呵,鲸鱼,像小岛一般大的哺乳
动物,他第一次听说鲸鱼不是鱼的时候简直不相信双耳,可不是,鲸鱼是胎生的。
    扎实的捕鲸船在大海里如一块叶子般飘浮。
    鱼枪如大炮似射出去,中了!中了—.有人大喊起来。
    刹那间深紫色的海水泛出鲜红的血,惊、心动魄。
    挣扎良久,鱼枪渐渐收紧,那小岛在海中打滚翻腾,终於不敌,死亡,浮上水边,
被船拖回岸边。
    那时解剖鲸鱼还尚未广泛使用机器,由人手操作,鲸胃剖开,滚出无数鱼、虾、螺,
慢着,这是什麽?
    大家缓缓走近。
    呵!那是——
    展图跳起来。
    倒底是什麽呢?
    明天,教授会告诉她吗?
    闹钟把她唤醒时,展图其实刚刚入睡,不过她不觉疲倦,立刻梳洗出门,她背着一
只大帆布袋,袋里装有录音机,照相机,录映机以及一只小小复印机,呵,当然还有手
提无线电话。
    同样是这个世界,半个世纪前的装备比起今日可差远了。
    展图记得她第一次看到宝丽莱照相机之际,才六七岁,真觉奇妙,也衷心佩服科学
家。
    他们陆陆续续发明了那么多对于生活有实际帮助的实用产品。小车子开到卑诗大学
时刚九点,学生们开始赶来上课。展图的打扮与他们没有太大分别,一般是蓬松头发,
迷茫眼神,皎洁面孔。
    教授在等她。
    他见到展图立刻说:“请跟我来。”
    修饰整齐的他全身散发著学者的魅力,展图乐意与他打交道。
    “一切从本系的资料贮藏室开始。”
    他把她带到资料室,推开门,只见一只一只架子上全是档案,像小型图书馆。
    展图说:“太浪费地方了,若全部输入电脑,以後查阅,大可省时省力。”
    “我也是那麽想,故有意著手整理资料。”
    “你读到了有关一九三七年弥敦港鲸鱼站的资料。”
    “是。”
    “请让我看看。”
    他自锁着的抽屉取出一本陈旧的日志本,展图看到封面上写著:一九三七年夏季研
空记录,彼德摩理斯教授。
    展图小心翼翼接过日志本,坐下来,“摩理斯今日还存活吗?”
    “十年前去世,活了七十四岁。”
    “嗯,事发那年,他三十岁。”
    “不错,这是他的亲笔日志,前数十页是纯学术记录,请翻到六十三页。”
    展图立刻翻到该页,只看到第一行摩理斯就这样写:“今日,发现了不可思议之事!
昨日下午捕捉到的一条抹香鲸,剖开鱼腹後,发现了匪夷所思的物体,当时,鱼夫王京、
刘大文,以及哥顿金宝均在场,我们战栗了,那鱼腹里竟是——”
    看到这里,日志缺了一角,展图哗一声叫起来,“谁撕掉的?”
    勒勃朗笑了,“你的反应与我一样。”
    “太讨厌了,谁把记录撕掉?”
    “是摩理斯本人,你看第二页。”
    展图读下去。
    “鱼夫大惊,怕受诅咒,坚持将那件神秘生物扔入大海,好让之安息——”
    展图又怪叫起来,“那倒底是什么?”?
    日记上这样写:“我是科学家,理应追踪线索,直至真相大白,公诸於世,可是我
新婚,妻刚诞下一女,此事势必会影响家人生活,如此扰攘,可值得呢,我需三思。”
    啊,展图动容。
    “我连忙找来照相机,拍摄照片,此时,水手已十分鼓躁,欲将我逐出捕鲸站,说
我的研究工作必为他们带来噩运,他们手持武器,我无法与他们争持,他们迅速将那奇
异生物抛入大海……”
    那本日记写到此处为止。
    以後半本都是白纸。
    “照片,照片在何处?”
    “遍寻不获。”
    “摩理斯的後人呢?”
    “妻子已去世,唯一女儿现居美国新泽西,我与她通过电话,她是一名颇负盛名的
    室内装修师,对此事一无所知。”
    “你可曾与同事商量此事?”
    “在大海中操作,最易产生幻觉,捕鲸船上活动范围狭小,人如国兽,劳累辛苦,
更易患群众歇斯底里症,再加上霖酒的帮助——”
    展图说:“太不科学了。”
    “除非找到更多证据。”
    “所以你要登报寻求证人。”
    “是,”勒勃朗说:“这件事处理得不好,对我的前途很有影响。”
    “你放心,我不会张扬出去。”
    “这就是全部事实。”
    “这两天有没有人与你联络?”
    “只有你。”
    “这王京与刘大文二人都是耄耋老人了。”
    “他们有无可能与子孙谈起此事?”
    “既然认为是不祥之物,我想以华人习性,是越快忘记越好。”
    “恐怕是。”教授长长吁出一口气。
    “多谢你与我共享这段秘密。”
    勒勃朗欠欠身,“莫小姐,我的荣幸。”
    展图那老问题又来了,“教授,鱼腹里倒底是什麽?”
    “来,我们到饭堂去喝杯咖啡。”
    走到室外,展图吸一口气,像是自迷离境界回到现实世界。
    一杯咖啡在手,两人聊了起来。
    勒勃朗说:“可能只是一只巨大的八爪鱼。”
    展图笑了,“或是尼斯湖海怪。”
    “但是,我却不那麽假设。”
    “是,教授与水手均见多识广,若是寻常海洋生物,必不致惊惶失措。”
    “你说呢?”
    展图道:“我甚至不会说是一条真的美人鱼。”
    “那是什麽?”
    展图答:“不知怎地,我即时联想到那是外太空来客的遗体。”
    勒勃朗看著展图,“我有同感。”
    展图说:“假设天外来客的小小登陆艇停在太平洋上,刚欲有所行动,那庞大的抹
香鲸张大了嘴,连人带艇吸进鱼腹。”
    “多不幸的意外。”
    “多日後,被弥敦捕鱼站的水手发现了他。”
    “极有可能。”
    “教授,谢谢你招呼。”
    展图告辞。
    因无足够资料,特写无法完成。
    真可惜。
    春季来了,展图总觉得脱下大衣换季是天底下最快乐的事之一,而一个人,若果不
懂得为生活中十分卑微的事庆幸,那麽,他修养一定还不足。
    在这个时候,展图发觉她与勒勃朗正定期约会。
    ?
    可以算是约会吗?抑或,只是交换消息??
    两个人喝杯咖啡,谈谈近况,不算什麽吧,两个人都未婚。
    展图常说:“勒勃朗,你真是一个幸运的人,天下居然有这麽好的工作,政府付薪
酬住宿给你去研究探讨海底的古怪生物。”
    勒勃朗笑,“可不是,没钱我都肯做。”
    “贴一点都无所谓吧。”
    勒勃朗看著展图,“你的工作也不差呀。”
    “呵,我一直感谢上帝给我多姿多采的职业。”
    “不过还不及探讨海洋的奥秘那样精彩。”
    “真是,海洋占地球面积三分二,可是我们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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