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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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爱情-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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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饭,他说。 
吃剩饭,她笑着问。 
他想他是想到狗的问题上去了。由于他表现得极其温和,小桐认为他像是换了个人。 
他说,这些味道真闷人。 
小桐说,我想这比公司还好,天天憋在那,这多好,房子又大,又自由,只要让工人们好好刷墙就行了。 
四周都是墙。 
而四周也都有门。 
中午出去端的炒菜,小桐点的菜有酱爆茄子,蕃茄炒鸡蛋,还有腰花,他们把菜放到大桌上,那些工人们在外边店里吃。吃饭时,他故意吃得慢,免得小桐笑他。 
你怎么吃饭也不出声啊,她问。 
我在想心事呢,他说。 
唐安,跟你讲实话,我们都担心你,最近你简直换了个人,成什么了,一天到晚,反正跟以前是不一样了。 
他冷冷地问,你说我换了个人,我跟谁换? 
小桐给他夹腰花,说多吃腰花是补的。 
对面的那堵墙,工人们从上往下刷。他问小桐,为什么要从上往下刷呢。 
因为,她想了想说,因为从上边往下,刷了上边,就不用想上边了,漆流到下边,也不怕,因为下边没刷,要是从下往上,那就不行了。 
有几个中午上学提早的学生到仓库里玩,小桐端着饭去吆喝他们。屋内光线充足,他看见青春萌动的小桐,他想她的肉一定香。太香了,太香了。 
里边的墙从上往下刷,纯白的乳胶漆一天比一天延伸得快,那纯白的印象统治着这个屋子,也使他们的头脑显得空白,他盼望纯净,空远,只有这样,才能把张坤说的事情弄清楚。 
他发现即使别人不说,或许他自己迟早也会异想天开地碰到这个问题,他想这么多年了,我到底有什么?我到底又是什么? 
小桐每天都跟他讲新鲜的事情,也时常从家里给他带好玩的东西,他知道小桐想引他开心,就两个人在这越来越白的大仓库里,当然要相互关心对方了。 
小桐使他悄悄感到了人之间的真实情味,他在一天一天地推捱时间,不敢到医院见程君。但墙很快就会刷完了,当四周都一片纯白时,这儿会成什么样?他想,到那时,我就看程君去。     
《南京爱情》 第二部分   
《南京爱情》 第五章(1)   
第五章 
1 
唐安和小桐在弄完那个大仓库的白墙之后,又重新接到白下区那边一个礼堂的刷墙订单,从此,楼经理专门让唐安负责刷墙的业务。李刚试图说服楼经理让唐安多在公司帮忙出策,但楼经理很坚决,非让他刷墙不可。如果不是公司答应把小桐分配给他做帮手,唐安就不准备再干下去了。没完没了的墙壁,笼罩在身体的四周,每次都一样,都是在屋中支一张大大的木桌,桌面上又放漆桶,又放饭盒。 
刷完白下区的礼堂,又去刷中央门车站边上的一家商场,在刷那商场时,唐安明显觉得冬天到了,好多天没跟张坤联系了。他跟小桐说,我要不要去看看那个病人。 
小桐建议他去,那个叫程君的是吧。 
刚刚入冬,他去鼓楼 
医院,心情反而跟以前不同,既不为自己的行动而担忧,也无法表达初恋的那种缅怀,他认为事情迟早该弄清楚的。 
张坤刚好在。他对唐安说,我就要回去了,程林留在这,这一次如果能把伤口再打开,弄清楚,程君和程林月底也回去,既然你来了,我看,你还是当面跟程君说说。 
张坤在医生办公室抽烟。医生不知道唐安是什么人,不跟他讲程君的伤病。不过,唐安也从没有想过医生跟他和程君有什么关系。 
我不仅是来看她,我既然来,就想把事情弄清楚。 
怎么了?张坤问。 
我不是开玩笑,张坤,你听着,是程君说的,我是那条狗? 
张坤见他引到狗的问题上,就拍他的肩膀,让他不要冲动,事实上,程君只是说那条狗长得像你,显然,这是一种印象吧,顶多也只是一种幻觉,如果你留心此事,你就跟程君说去,你知道她是多想谈谈心啊。 
我现在跟以前不同了,唐安说。 
医生在那排柜子旁,扭头看讲话的唐安,眼神中留露出不屑。 
张坤跟医生去讲治疗上的事情,单从治疗上讲,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仅仅就出在伤口的愈合上。也许永远不能愈合了,可原因在哪? 
我不是兽医,医生对张坤说。 
也许你是,唐安说。 
兽医也是医生。 
张坤还在红着脸跟医生说话。唐安到病房去。程君躺在床上。 
我让你不要来的,她说。 
我当然要来了,他说。 
程林用那只茶缸给唐安倒了一杯水,水面上漾着一层油。 
你出去一下,唐安对程林说。 
程林望了望她的姐姐。程君叫她出去。 
我想看一看你的伤口,唐安说。 
程君的身体在被窝里动了一下,想侧过身,但唐安压了压她的胳膊,他想把她腿上的被子拿开,程君不让。 
你还是不要看吧。 
为什么。 
因为没有什么好看的。 
他看着她的脸,她的脸朝着正上方。再看看她的眼睛,她就闭上了。并且,真正闭上,任凭他观察她。 
你在想什么?他问。 
我什么都在想。 
他说,那天早晨,我也在想当年我们的事呢。 
是84年。 
对84年,85年。 
你看,张坤说你看到那条咬你的狗长得像我。他说。 
程君没有特别的反应。但显然她已经作好了准备。她轻轻地说,你挨我近点。 
唐安低头靠在她边上。 
她说,是这样的。 
这一次,唐安没有掏钱,他仰起身子,伸出双手,因为亲自听程君这么讲,他反而觉得压力减小了。 
你怎么就觉得像我呢?我问你不是说这条狗像我有什么,而是想弄清楚你怎么能这么明确地认定是我? 
我记得你的眼睛,从眼睛往整个脸上看,现在我回忆那一天,狗咬我的那一天,我可以确定,她说。 
他没有欲望再去看她的腿。 
你不计较吧,她问。 
听程君亲口这么说,唐安便昂起头来,他不知道身后是否有尾巴,但耳朵总是有的,他听到犬蝇的嗡嗡声,如同程君脑子里那些不断重复的声音,你唐安是狗,你唐安是狗啊。 
程君很平静。 
他不打算跑起来,因为他了解她,了解当初少年时朦胧的爱欲,看她现今的伤病,他便丧失了勇气,他似乎是必然要承担这一切的,但又略有些不甘,便再次坐下来,两只手向前,拄在空空的没有支撑的身前,他很难过,但他相信他必须昂起头来,充满警觉,他也知道人都是这样,一旦成为其它的动物,似乎也就生活在同情的目光中了。 
张坤和程林又回到病房中。张坤在喘粗气,程林的眼睛红肿得厉害。八八年被狗咬伤的程君四处求医,到现在已有六年,病情并非恶化,但伤口始终不能愈合,一边收敛,一边又向外流脓。程林抱住程君,眼泪扑簌而下。 
唐安,六年多了,你想,一个女子,她要有多大的毅力啊。 
姐,别忍,想哭,你就哭吧,程林对程君说,她摇晃着她。 
程君闭着眼睛。 
单位给程君的待遇也不差,由于被狗咬,不要求她按时上下班。 
市防疫站的人还是不错的,张坤说。 
我们到楼梯那儿说,唐安拉走了张坤。 
程君88年到市防疫站当了一名技术员,由于在站里没有熟人,她刚一分配去,就摊上一个很差的事情,那就是到乡村去给狗注射狂犬病疫苗。她分在东河口乡。 
88年,程君在东河口乡被狗咬伤的。 
唐安说,我会把所有的细节都搞清楚的。 
张坤说,程君怕影响你现在的生活。 
但肯定不是我咬的,我怎么会去咬我初恋的姑娘呢。我能这么做吗?他抽烟,在楼梯上用鞋底蹭着水泥。 
你讲这干什么,谁也没有要你怎么样。我们现在是担心她的脑子,她总这样说,说那条狗像你,我们到南京来治病,既是因为鼓楼 
医院的技术,另一方面我们觉得这件事迟早还要来麻烦你,虽然你没有咬她,可她头脑里装了你,装了一条长得像你的狗。 
如果我说我只关心事实,你不生气吧?唐安问。 
你可以走,你现在就可以走,谁让你来的,张坤说。 
我能不来吗。这话是程君讲的,是我初恋的对象自己讲的,现在我们是成年人了,我想这里边不会那么简单。 
每个人都有像狗的地方,张坤说。 
不知他这句话是出于对唐安的安慰,还是他本人确实这么以为,但是,现在由于程君的病,每个有关的人都跟狗扯上了联系。我们必须意识到狗是的的确确存在的。 
她头脑有问题吗?他问张坤。 
她头脑有问题,可没有脱离正常人的思维,唐安,她是初中时代跟你相好的女孩子,你不了解她? 
那时,我还小,他说。 
他想,我难道想推卸责任?但我到底有什么责任呢。 
你能跟我形容一下那条狗吗,特别是咬她的时候,她问张坤。 
张坤把烟灰掸到楼梯拐弯的空处,他推推眼镜,想了一小会,说,这话你还是跟程君谈,你知道我这所讲的还都是程君讲过的,我能讲狗的情况无非是她不停地说,跟妹妹,跟我,还有其他生活在她周围的人,形容狗很简单,她在受伤后,始终在说,那条狗长得像你唐安。 
一股闷气在唐安的胸腔里往外胀,凶猛地从里往外推挤他的骨骼,他担心自己由于愤怒,会立即变为一条狗,从楼道里飞奔而去。然而,狗和人都是温驯的。 
我还可以再拿钱来,他说。 
张坤说,拿点也可以,防疫站能否报销这一次在南京的医药费已不好说了,不是领导推卸,而是站本身也很困难,已经为程君的病拖了六年了。 
当初,她是多么漂亮的女孩子啊。 
是啊,是的。 
他们俩楼往肩膀,看着拐弯那个矮窗下的屋顶,晾满了洗衣房的白布。 
2 
95年的冬天,南京的梧桐树正在经受一次关于其对城市居民的污染问题的讨论。大部分人建议把它们砍掉。市政府的砍树通知还未下达之前,另外一些有识之士在报界发出呼吁认为砍树有罪,砍树对不起子孙后代。对唐安来说,那个冬天,如果梧桐树能够保留下来,是一种很好的安慰。小敏为此与他争执过,小敏讨厌它们在中山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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