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人生之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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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找人生之今生- 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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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思索不语。

    “这也只是我的一番见解,未必对,你若有不同的想法,尽管可以说,就算全盘否定我的解释也可以。”显然李子圣误会了我的不语。

    “不,我觉得你说得很好。我正是因为很有感触,所以才没有说话。”

    “那就好,那就好。兰兰,说了半天,你怎不吃枣?是不喜欢吗?”

    “不,我只是听得出神,忘了吃。你的家乡盛产红枣吗?”

    “是,不过我们家并不卖枣。这枣子一定是从我家自家院子里的那棵枣树上摘下来的;我家只有一棵枣树,上面的枣子只供自家人和亲戚吃。其实,枣子还是刚摘下来的好吃。”

    “刚摘下来的枣子?我还从未见过。”

    “如果有机会,等枣熟的时候你可以到我家去尝尝。”

    “小心我把你家的枣子都吃了,累你家里人心疼。”

    “不会的,你若真的去,他们一定高兴得不得了,这点枣子又算得了什么?以前我的朋友们一大帮子去我家,吃了一堆的上等苹果,我父母都未曾心疼,还高兴地招呼他们常来;上等苹果是最卖钱的,是一般苹果的四五倍价钱。”

    “你家还有苹果?”

    “是呀,我家种果树,除了苹果还有梨。”

    “我喜欢。改天一定要去尝尝最新鲜的果子。”

    “好,欢迎之至。”

    “对了,你为何不回家?”

    “寒假短,签证麻烦,而且机票对我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更何况,中国人的春节和美国人的圣诞节差了两个月,我就算回去也过不了春节就要回来。很多中国学生圣诞节都不回去,只有家里有事或者不在乎机票钱的人才回去。你呢?你不回去,家里人可会想你?他们会来看你吗?”

    “不会,家里——只有我一个;我就是唯一的家庭成员。”

    “啊——对不起,我问了不该问的。不过,真的一个亲人都没有了吗?”

    “原本我就只有爸爸,我来普林斯顿以前他就走了。”我的心一下子就被揪起来,发酸发痛。不知不觉,我竟然对李子圣说了从未向谁主动提过的事情。

    “对不起,对不起,我——我又问了不该问的。你,你不要紧吧?”望着他关切的黑色眼睛,我的心情竟然很快就恢复过来;我看到了什么——没有一丝所求的真诚。

    “没关系,是老毛病。一会儿就好了。”

    “我刚才见你脸色一下子苍白,着实吓了一大跳。第一次见你时也是这样。唉——如果你确定自己没事,要不我们先去吃饭吧。不,我看你还是呆在这里,我去买饭回来。”我显然不愿他继续谈论心痛之病,他似乎也觉察到了这一点。

    “不用了,我们现在就去餐厅吧。你不要想着不让我掏钱。”

    “哪里,就算买回来你也可以一样付钱给我。我是真的怕你不舒服。”

    “没关系,我们走吧。”

    一路上以及就餐的时候,我们就像很久没有见面的老朋友,一直用中国话聊天,也不理会周围。

    “没想到你对《易经》如此精研,这在国内也不多见吧。”

    “就我这样哪里称得上精研?我听过两回《易经》的讲座,那些大师才算是真正的精研,像我这样自学自用的人多得很。不过现在年轻人学《易经》的着实不多,一般上了些年纪的人才感兴趣。”

    “为什么上了年纪的才感兴趣?”

    “可能大家年轻的时候想做的事情都太多了吧,毕竟《易经》这种东西若不静下心来学,很难体会到其中的趣味。像我这样,也是有看没看的,翻了很久才翻完第一遍。不过一旦尝到了甜头,遇到麻烦就会翻翻,弄不好一机灵就找出了答案,这才有了大兴趣。体味深了,也就越发地喜欢。”

    “原来《易经》真的能解答问题呀。”

    “是,也不是。这多少有点和人的心情有关,有点像禅语的味道。不过说到用《易经》解答问题,中国人自古就有占卦之说,而且从周文王开始发扬光大了几千年,到现在还有人这么做呢。说起来有趣,我曾和我父亲提过《易经》的事,没想到他竟然找出算卦的东西,和我探讨起来。原来他的祖父和父亲,也就是我的曾祖父与祖父都曾经是这方面的专家,他自小耳濡目染,学过不少。只是文革时这种东西见不得光,祖父因为是‘臭老九’,累死在牛棚里,只留下这副算卦的工具留念。即使文革结束了,父亲还是心有余悸,从不曾拿出来,而且他也不太相信这种东西,毕竟祖父并没有因为预知未来而逃脱苦难。”

    “把希望寄托于虚无的东西,当然不可靠。但是我觉得像你这样用《易经》解答问题还是很有道理的,而且可行。”

    “我不过是把《易经》当作一本喜欢的书来读,体味其中的意思,并没有想过要用它来预测未来。即使如此我父亲也不太赞成,他认为《易经》除了迷信算卦,什么也没用;我想可能是他当年受文革影响太深的缘故吧,为此他连大学也不曾去考,文革一结束,别人返回城市,他反而跑到乡下去种地了。不过就因为他自愿下乡助农,他总算完成了入党的心愿。”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可能就是你父亲的心理写照。”

    “是呀,到现在,别人一提到文革,他还会变脸。他结婚很晚,就我这么一个儿子,不过对我,他倒是非常赞成读书,而且越多越好。我想他可能是后悔当初没有参加高考了。”

    “这也好呀,他后悔,你才有今天,我们才能在一起吃饭呀。”

    “这倒也是,能和你一起吃饭,真不知是我修了多少年得来的。五百年修得同船渡,我想吃顿饭至少也要七百年吧。”

    “嘻嘻,看你这样子,果然受迷信的毒害非浅。看来《易经》这东西,还是少读为妙。”

    “哪里,哪里。我们还是别光顾说话,快吃菜。”

    “这里的中国菜味道做得不如它的价钱,可惜没有做菜的地方,否则我就自己做请你吃好了,可能吃得更为爽快。”

    “你会做中国菜?我们楼里有专门做菜的地方;我的手艺不好,平日里也忙——我总想着,能在实验室里多呆一分钟,就能多搞一分钟的研究,多费点钱在吃上,总比多费时间在买菜做饭上划得来,毕竟现在我在这里学习的机会来之不易,时间才是真正浪费不起的,所以,我从未在厨房做过菜。不过天天吃西餐,我也非常想念中国菜,只是这里的中国菜太贵了,我若天天吃非破产不可。你——你真的会做中国菜?”

    “我怎不会做?好歹我也是个中国女孩。”

    “现在的中国女孩已经很少有人有好手艺了;至少我见过的女同学,没有几个能做菜的。像你这样在国外的,更是没有一个能做。”

    “你见过几个像我这样在国外的中国女孩?”

    “——一个。”

    “哈哈哈,那你还说。”

    “我只是猜想而已。”

    “你什么时候连算卦也不用就知道所有了?”

    “你别那么说,虽然是猜想,但是还是有数据基础的。”

    “数据基础?什么数据基础?你就见了我一个在国外的中国女孩,而我会做菜,怎反而得出在国外的中国女孩都不会做菜这种结论?你倒说说这是什么道理?”

    “我是没有见过,可是我的朋友见过很多,他们都是那么说的。”

    “道听途说,没想到男孩子背后说三道四比女孩子还厉害。”

    “不是,不是这样的。唉,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好。”他突然挠了挠头。

    “你平日里遇到难题是不是喜欢挠头?”

    “你怎么知道?自小就养成的,不知被我妈说了几回,说这是小孩子的表现,可是我怎也改不过来。”

    “哈哈——原来和我说话是难题!以后我还是少和你说话为妙,省得你伤脑细胞太多,搞起学问来反而想不出来。”

    “怎会?我不过很少和女孩子说话,嘴巴笨拙得很。”

    “哪里,我倒觉得你挺能说的,至少你说《易经》说得很好,我很喜欢听。不知道你除了《易经》,还精通什么?说来听听。”

    “你真特别,以前我也给一个女孩讲过《易经》,可是她说不喜欢听那种落伍的东西。不过除了《易经》,我精通的大概也只有我的专业了,你可能不太会喜欢。”李子圣欣喜地看着我。

    “那可不一定,既然我是特别的,没道理不特别到底。如果你怕讲得太专业,那就先说说你为什么学生态好了;好像很少有中国人到美国学生态的。”

    “嗯,大家都喜欢学计算机、网络、工商管理之类的热门专业,生态算是冷门的了。不过我一直想学好生态。你知道吗,我家在渭河边,那里污染很严重,土地含氟量很高,连地下水都不能喝,那里的生态问题可以说是非常严重。我知道中国生态环境恶劣的地方还有很多,甚至比我们那里更严重。可是研究生态的专家太少,多年来,我们那里都没有人管;中国改革开放都二十多年了,可是我们那里一直连自来水都没有,直到去年大家才凑足钱通了自来水管道,但是生态问题要解决还差得很远。所以,我希望能用自己的所学给家乡做点贡献,也希望为那些至今还生活在恶天恶地中的人们送点希望。”李子圣目光炯炯,一反刚才狼狈笨拙的样子。

    我则被他的一番话震撼了。我的周围从未出现过如此英雄,不,出现过,那就是爸爸,但是李子圣的英雄并不像爸爸那样施惠于周围的人,他的英雄是为了一批自己熟悉的和不熟悉的人。他远渡重洋努力攻读博士,不是为了金钱和更舒适的生活,他省吃俭用,连回家的飞机票钱都舍不得,不是为了自己享受奢侈,他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一群他所不认识的人——如果他仅仅是为了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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