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与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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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与土-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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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葚闻着院子里飘来的草药味,先是鼻子难受,总想喷嚏,可每每嘴张开了,脖子也直了起来,整个脑袋已经极力朝后仰着,极似一张弓了,可喷嚏却没能响,倒是眼泪和鼻涕都给招惹出来了,之后,胃中开始翻腾,酸水也要冒上来了。他对他老娘说,这草药怕是吹嘘出来的,真还有那么好的效果?我怎么闻着就恶心?他老爹说,你小子懂什么?中药是咱们老祖宗的宝贝,连外国人都知道中药的厉害。他不以为然,说,我看不见得,说来说去还不是咱们自家人在吹?我看就是一个字:伪!他老爹也懒得理他,想这儿子书没读几本,说些没心没肺的话,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喝了药,桑葚老娘照旧要说几句“良药苦口”的老话,还得教训他一顿,说他若是再到外面去惹是生非,怕是连药味道都没闻到,人就没了。桑葚耳朵大,听没听见那些话都是一回事,他知道他老娘就是喜欢唠叨,苍蝇蚊子一样。
桑葚摸摸肩膀上的伤疤,感觉异样。他想起了医生对他说的那句话,就恨不得立即将大篷车给剁了。医生的话是:“你胸部和肚子里还有两粒铁砂蛋,限于我们医院目前的设备和人力,暂时无法取出。”取不出来,就只能留在肉里了。医生说,还不至于危及生命,你们可以到省城大医院去诊治。
桑葚说:“去你娘的,老子把那铁蛋蛋给吃了!”
出院以后,桑葚还是感觉到了胸部和肚子的不适。
他老娘迷信中医,就将他带到了中医院,找到那个在枇杷城里非常知名的老中医,买了大包小包的药草,按照老中医的吩咐熬煮。老中医对他老娘说,这药好,可也是要吃上半年才能好转的。
桑葚每次想到那黑乎乎的药水水能将身上的铁蛋蛋慢慢消化,剥蚀,然后从屁股眼里排出来,他就觉得全身发痒,四肢酸软。
他老爹多多说:“治疗在先,调理在后。西医可以把大病治疗到七成,基本上就没办法了,病人仍然感觉不适,医生还一个劲说,好了的,好了的,你看看片子,没事了嘛。什么叫没事啊?事情有的是。到这份上,西医是没办法了,没想中医还有办法的,就是几包药草,调理调理,病就好了,这就是妙!”
桑葚不屑地说:“屙的尿都是黑的,屎都是草药味呢。”
老爹多多又摆弄出一副你小子是何许人也,岂能懂得中医之妙的神色来。
桑葚觉得自己和老爹是两个星球上的人。他自己是外星球上的,几乎没生命,没目的,径直转悠,即使有家,也只是累了时回来歇歇脚,而他兴致所指,是外面一个无法预知和诡谲的世界,而那世界里究竟有什么,他一概不知,也没兴趣去知道,他仿佛就是一个不喜欢动用脑子,不喜欢讲或听别人讲道理的人,只是活着,也仅仅是活着,其余的,他都所视无睹。他老爹多多,是实实在在的地球人。他斯文,儒雅,文明,知书达礼,为人诚实,与人为善,在枇杷城里有极好的名声。虽然父子俩几乎所有关于人生和生活的问题都无法取得一致,甚至是根本无从谈起,但桑葚慢慢对他这个接近迂腐的老爹开始关注起来。但桑葚却又十二分瞧不上老爹那套道理,他觉得老爹就像单单知道挖掘古墓的人,可能已经感觉到自己是要在棺材睡觉,漂到地府去的人了,便忘不了对老婆儿子唠叨唠叨,因此在他看来,老爹的话就像一把手术刀,随时要将他耳朵给割去的。他对他老爹在情感和认识上的这种矛盾,使他得出结论,两人不是一个星球上的人。
桑葚有次被他老爹给训斥得极其冒火,便找到蚂蝗和“老奶妈”,说:“我爹简直荒唐、迂腐、老朽、顽固、酸臭、自以为是,他怎么会是男人呢?我真还怀疑他是怎么把我给弄出来的呢。”
“老奶妈”说:“我也纳闷,你爹那老学究老知识的做派,怎么会操女人呢?即使能操女人,可在操的时候,他能兴奋么?”
直到桑葚有一次看见他老爹偷看他娘洗澡,才改变了对老爹的看法。但他立即又觉得费解,是两口子,还用得着偷看么?你啃我咬的都快进泥巴的人了,真的还没看够?
或许是真没看够,他老爹有一只别人送的高倍望远镜。桑葚小时候还可以玩玩,长大后就不给了。在桑葚几乎忘记了那玩意儿的时候,一日,桑葚看见老爹趁他娘午睡的时候,用望远镜看河对面的女人洗澡。
那条河很小,没有名字,穿城而过。
桑葚心下里说:“这老东西,原来是这号花大虫,难怪我操女人也这么厉害,是正宗的遗传呢。”
从此,桑葚就更加不将老爹放在眼里,老爹说啥他都顶撞过去,呛得斯文之极的老爹几乎要抽他嘴巴,而他总是露出鄙视的神色,不搭理一句,让那“院士”在一旁很不是滋味。“院士”就是桑葚给他老爹的绰号。后来还取过“教授”“唐僧”“村支书”“博士”“诺贝尔”“专干”“蜘蛛”等绰号,最后还是觉得“院士”好。蚂蝗说也可以叫你爹特务,桑葚说,你他妈是的书读到屁眼里去了,这种外号幼儿园的小朋友都能取。
欢喜为别人取绰号,是枇杷城人的嗜好,后来文化馆的人撰文,并发表了,被说成了枇杷城独特的文化。
他们还说,如果咱枇杷城市四周真还能种植枇杷的话,我们就可以办一个枇杷文化节。还说,那河如果再宽一点,水更深一点,能赛龙舟,说不定还可以办一个龙舟节,龙舟文化节或旅游文化节嘛。
桑葚说:“以后什么文化都烂了,什么节都有了,还不都是自己乱吹乱捧?如果什么节什么节的想不出来了,咱们干脆就来个大便文化节,生殖器大赛,精子卵子世纪打战!”
他老爹叹了口气,说:“你要是饿了,就去吃饭,吃完了饭,该干什么就去干什么,我怕我儿子了。”
桑葚说:“你怕什么呀?你连老天爷土地神都不怕,还怕我?”意思是指,你老东西偷看女人的肉体,老天爷和土地爷可都是看见了的,你都不怕的。
他老爹一时不明白那话的意思,便做出一副清高儒雅的样子来,不再理睬他。
当桑葚听他老娘说起那女尸被盗的时候,他正琢磨着是不是该洗澡了,他闻到了自己身上的臭味。
桑葚和他老爹同时抬起头来。
桑葚说:“被盗了,还是被强奸了?”
桑葚其实已经从“老奶妈”那儿知道女尸被盗的事,那还是在他住院的时候,但他始终无法控制自己听到那女尸时异常万分的情绪。
桑葚老爹说:“有这等事?”
桑葚立即觉得下身又袭上一股强大的寒流,随即又变成灼热的气流,使腿根处那东西胀得坚硬,但这次,他还感觉到一阵阵奇痒和疼痛。
桑葚几乎是喊到:“被强奸了,刚刚被盗的?”
他老娘吓了一跳:“你说的什么话?什么强奸不强奸的,是被盗了。”说完,觉得脸烧,赶紧走开了。
他老爹说:“成天就知道女人啊,强奸啊,你脑袋里就不能装点别的?”
要是在往日,他老爹这么说,他肯定要反唇相讥的,但这天,他被那个死去的,衣服被扒光,美丽的女人再次吸引住了,眼前又清晰地呈现出那天在后山上所发生的一切,而这个美丽的女人的僵尸被偷走,就等于割去了他宝贝一样。
桑葚想起了他在病房里做的那个梦,他记得他还将那梦说给了蚂蝗和“老奶妈”听,当梦和现实连在一起的时候,他当即就感到末日将至了。
桑葚突然问道:“那两个人究竟是谁杀的?”
他老娘刚从屋里出来,将一盆水倒在院子一角,说:“说是无头案哪,查了几个月了,都说没法子了,查不出来。”
桑葚道:“爹,你说那些是什么人?就没有人有那本事将案子破了?”
他老爹多多正热得四处找毛巾,他老娘说:“毛巾就在笔筒后面,怎么老看不见东西?”回头对桑葚说,“你爹那糊涂样,说起来都招人笑话,他是经常拿着什么找什么,就是那些东西贴在他眼睛上,他也看不见。”
他老爹终于找到毛巾,说:“这天可是真热了,怕是要下雨的。”
桑葚说:“爹,是什么人将那两个人杀害的,那么惨?”
他老爹热得有些招架不住了,说:“我怎么知道?”脸色十分难看,字也写不下去了,便在屋子里来回走动,对他老娘突然喊道:“你又把我刚买回来的宣纸用来包东西了?”
他老娘将手中的东西拿来,放在男人面前:“看看,是宣纸还是报纸?”
他老爹没话说了,转身去了,好像在寻找什么东西,却又像什么事都没有,一个人只是在屋子里瞎转。
桑葚望着院子里的鸡想:“一定是个黑道高手做的,干净利落,还吃了洋荤,只是太残忍了一点,还好,那女人身体还没被完全糟蹋。”
桑葚眼前也出现了那个倒挂着的男人尸体,突然才明白过来,遮住他脑袋的除了衣服,还有一张皮,他想到了那是那男人的头皮。他很想即刻把情形告诉他老爹,因为他还在回忆的镜头中注意到那男人的裆部有一团血迹,老天爷,杀手用刀子绞断了那男人的玩意儿,或者,在他腰下的部位捅过几刀。
桑葚不由自主地将双腿并拢,他觉得他老爹嚷嚷天气闷热是有道理的。
可他老娘却说他老爹是内火攻心,天还凉着哪。
桑葚将药喝了,说:“是砒霜么?苦得胃子都要翻出来了。”
桑葚想去找蚂蝗和“老奶妈”,他们已经有一点时间了没见面了,他想和他们说说话。
在东城邮电局门口,桑葚看见大篷车、男贵妃及他们的喽罗。后者好像在等什么人。
桑葚整个身子再一次热胀起来。他在身上各处寻找武器,但除了钥匙和打火机,他没找到任何一样可以作为武器的东西。
大篷车也看见了桑葚。
男贵妃将一把匕首在手中舞着,身子摇晃着看看桑葚,再看看大篷车,意思是说:“老大,那小子如果想报复,我就先扎穿了他!”
桑葚记得他在医院的时候,他的医疗费大多就是这几个小子的老爹付的。男贵妃的老爹倒还会做事,钱送来时,还不忘送几篮子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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