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垒生中短篇作品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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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垒生中短篇作品集- 第2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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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德业一怔,道:“客官,这个酒你喝得惯么?”

    那大汉道:“这是大内秘法的七煮玄玉浆。陶东,给我灌上一葫芦,我多多地给你银子。”说着从怀里摸出一把碎银子来。陶德业没想到这个貌不惊人的汉子身边居然带着这许多银子,心花都开了,牙一咬,心道:“管他娘的,有钱不赚,是个猪头三。”陪笑道:“是咧是咧,这是我当初在大都时跟我连襟伟兀郎学的,他做过几年造酒坊的供奉,客官当真见多识广,一闻就知道,佩服佩服。”

    那大汉笑了笑,道:“果然不错。”这汉子脸上带了笑意,样子倒也不那么怕人了。陶德业接过银子,只觉入手沉甸甸的足有七八两重,心中大喜,道:“客官你先随我挂个号,随后我就叫浑家捅开火,给客官开上一小桌如何?”

    那大汉道:“别的也不消了,有酱牛肉便来上五斤。”他拿起桌上挂号用的笔,在簿子上写了几个字,又道:“牛肉要酱得透,热一热,浓浓的挂汁方好。”

    陶德业点头哈腰,道:“有,有,小人领会得。”伸手拿过那簿子看了看,道:“那客官做着,小人马上就去预备。”

    玄玉浆即是蒙古人常喝的马奶酒。只是寻常蒙古人所做的酒大多薄而寡味,玄玉浆却是大内改良过的,共有七煮,每煮都有名色,七煮之后,酒味极其甘醇浓冽。陶德业所制玄玉浆虽无大内所制那般精益求精,已不可与寻常美酒同日而语。他到了酒窖,将那葫芦倒得满了,又叫浑家去灶上切上五斤牛肉。陶家老店的美酒牛肉在方圆百里也有个小小的名头,吃的人甚多,因此一锅老汤中总煨着十来斤,随到随吃。浑家在墩上切着牛肉,一边埋怨道:“当家的,你也太不晓事!我见这客人不象个正经道上的,才要推他出门,谁知你反将他引进来。五斤牛肉,寻常人吃得了么!”

    陶德业挟了个核桃仁放进嘴里嚼边,一边道:“妇道人家,懂个屁!吃得多便是歹人么?我听说万岁爷一顿要吃三桌,唤作‘吃一看二眼观三’,你这贼淫妇吃得也不少!我先前也不曾见他样子,不过这人花钱爽利,也不似歹人,反正明天就走,乐得赚他这一票银子。”浑家骂道:“呸!几两银子便晕了你头,只怕有命赚没命花……”骂得开心了,切下的牛肉多了三四两,她连忙又切回一块去。

    切好牛肉,陶德业端了个盘子将一葫芦酒和牛肉都端到柴房门口,叫道:“客官,吃的来了。”只听得那人道:“端进来吧。”

    一进柴房,陶德业一眼便见那汉子正盘腿坐在铺上,眼观鼻鼻观心地一动不动。他心中一宽,暗道:“原来是个道士啊。”这汉子打扮有点怪异,多少象个道士,此时陶德业才放下心来。龙虎山下来个道士,自然不奇,他将盘子放下,道:“客官,茅房就在后面,沿着路拐过屋角便是。客官,小心火烛啊。”

    那汉子睁开眼,道:“陶东,你出去吧。”

    陶德业掩上门,刚走出去,便听得里面那汉子拔下酒葫芦的塞子在吃喝上了。他微微一笑,心道:“果然不是什么歹人。只是不知他是哪儿人,这姓倒是稀见,雁高翔,有气魄得紧!”

    第二日一大早,雁高翔洗漱完毕,吃了四个大馒头夹牛肉,会了钞便出门了,陶德业的浑家到此时总算松了口气。龙虎山以山势如龙虎得名,甚是险峻。此时上山之人并不多,雁高翔一路前行,心中却有些惴惴不安。他孤身一人到这正一道祖庭来,原本觉得凭一身本领,正一道门一弟子众多,也不惧他。只是待看到山上掩映在绿树间的道观时,他心中只觉一阵慌乱。

    拐过一个山嘴,正埋头前行,忽然听得有人叫道:“前面道友,可是来寻家师么?”

    这声音大是突然,他抬头看去,只见山道上立着一人。那人长身玉立,身披一件道袍,被风吹得扬起,飘飘然有出尘之想。雁高翔心头一动,走上前去道:“道长,在下雁高翔,有事想求见东华真人。”走得近了才发现这道士年纪不过十余岁,尚未及弱冠。

    那小道士躬身一礼,道:“贫道张宇初,奉师命在此等候,请雁道友随我来吧。”他年纪虽稚,谈吐举止却大为得体,雁高翔心中生疑,忖道:“糟了,张正言居然知道我来!”那小道士张宇初多半便是天师一族,居然在此等候,实在令他吃惊。他见张宇初已在拾级而上,连忙加快两步,道:“小道长,东华真人知道在下前来么?”

    张宇初转过头,淡淡一笑,道:“家师便在前面的鹤鸣轩等候,道友见了便知。”

    此时他已离开上山的大路,转而向一边的小道而行。雁高翔心头一凛,忖道:“不对,别是个圈套!”只是眼前这小道士潇洒自如,怎么也难以让人生戒心。

    走了一道,前面忽然出现一片松林。这松林有些年头了,不少松树都有合抱粗细,松针如云,便是炎夏,一到此处便尘欲顿消。雁高翔不由得长舒一口气,叹道:“真是神仙境地!”

    张宇初听得他的感叹,回头淡淡一笑,道:“家师便在前面了,雁道友请移步。”

    松林中有一幢小小宅院,走到门口,却见月洞门上有篆字写着“鹤鸣轩”三字。门口种了几本芭蕉,花肥叶茂,绿如碧玉。张宇轩推开门,道:“雁道友请。”他先走了进去,雁高翔束了束腰带,方才跟进去。

    一到里面,才发现原来里面并不甚小,地上铺着花砖,洒扫洁净,在墙边,果然还有一对仙鹤,一个老道士正背着手站在院子当中看那仙鹤起舞。张宇初一进门,躬身一礼道:“师父,雁道友来了。”雁高翔心道:“他便是张正言么?”但见这老道士意态雍容,虽只是闲闲站立,确有一派宗主的气势。他大为心折,走上一步道:“东华真人,晚辈雁高翔拜见真人。”
情尽桥
    让黑夜降临让钟声吟诵

    时光消逝了我没有移动

    (法)阿波里奈尔《蜜腊波桥》,闻家驷译

    ※※※

    “你真的爱我么?”

    他茫然地看着眼前的这个阴性人。满树繁花,雪白的花瓣正纷纷落下,如一场雨。

    “你真的爱我么?”

    因为他的犹豫,她重复了一句。

    “爱。”

    她欢呼一声,猛地扑向他的怀中,拥抱着他。她的身体柔软而温暖,但他却皱起了眉,这种逼真的虚拟触觉并不能让他感到有什么快感,真不知道为什么那些生物人对这个游戏乐此不疲。

    简单,无聊,白痴。这是他第一次接触到这个地下三维虚拟游戏时的评价。一个阳性的人去向一个阴性的人拼命示好,毫无理由地为她做一切事,实在令他难以理解。而更难以理解的就是很大一部份生物人如醉如痴地迷恋这个简单、无聊和白痴的游戏,几乎已经成为一个社会问题了。当他第一次跟随说明进入这个游戏,在游戏分配给他一个阴性的游戏对象时,他只感到了最轻微度的惊愕。这个阴性人很美,但还没有美得街上随时可见的电子阴性人的程度。他跟着说明进行游戏的进程,请她吃饭,喝茶,外出看戏,送花,然后看着她对自己的好感程度一点点上升,直到最后,高潮来临,在一棵开满繁花的树下,她对着他说出那句话,而他必须作出一个正确的回答。

    只是这个回答说明里没有提供,必须由游戏者自由说出,不由的回答,她也会有不同的反应。他试过好几次,回答“爱”是得到一个拥抱,回答“我爱你”是一个亲吻,回答……当然,回答“不爱”的话,得到的是一个耳光。那个耳光也是虚拟的,很清脆,当然不疼。他不知道哪一个回答才算是正确的,对于他个人来说,耳光更合适他的口味。

    就是这样一个游戏。这是一个在互联网上暗中流行的一个地下游戏,没人知道开发者是谁,只是以惊人的速度在底层生物人中传播,并且不断地完善中。那些底层生物人不断沉溺在其中,津津乐道于每一个细节,甚至使得他们与上层生物人和电子人的交流都产生困难,终于引起了语言文字规范司的注意,对游戏的访问量进行了控制。但这个游戏本身也使得语言文字规范司产生了浓厚的兴趣,那些底层生物人虽然缺乏才能,但似乎具有令人惊叹的创造新语言常数的能力,使得这个游戏本身成为不规范语文的范本了。

    这是他第五次结束游戏。每一次结束,只让他感到茫然。他不明白游戏开发者为什么为开发出这样的游戏来。毫无意义的游戏。他想着,只会让人感到茫然。

    “你真的爱我么?”

    “爱。”“不爱。”“我爱你。”“我恨你。”“我不爱你。”

    答案林林总总,字符的组合也是无穷无尽的。理论上说,常用的七千个字符都可以成为答案,而答案也可以从一个到七千个为止,所以可能的答案也几乎无穷无尽。这样看来,这实际上就是一个纯数学游戏。

    而纯数学游戏,对于他这样的电子人来说,从来不用玩第二次的。让他玩到第五次,就是那关键的第一次时,互联网服务器突然产生过一次短暂的死机。

    那次死机只不过持续了三秒钟。在这三秒钟里,他就被那个虚拟的阴性人问了近十万次这个问题。当网络恢复畅通时,他发现自己的内存中多了一小段莫名的代码。

    可能是游戏中的冗余代码留下来的吧。他曾经想过去总部清洗一下内存,但清洗内存的费用着实不菲,对于他这样的电子人来说也不是简单就可以付出的,何况由于内存数量太过巨大,清洗机为了保证清洗干净,往往会把别的数据也给清洗掉,他更担心的就是这个。

    那一小段代码也没什么大碍,唯一对他的影响,就是让他五次进入这个游戏。当然,虽然多次进入游戏的绝大部份是生物人,电子人则绝无仅有,却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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