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垒生中短篇作品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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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垒生中短篇作品集-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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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地方在市区北面,现在那些士兵都守在营房北面,防备我逃到正常区域吧。我伏在草丛中,看了看周围。

    营房用极高的电网拦着,别想能翻出去。难道,只能逃回市区么?

    朱铁江带着几个士兵转过来,嘴里道:“你们搜索这一带,不能让他逃到外面去。”他转身对一个军官大声下着命令:“陈上尉,如果过几天我被确认感染,这里就由你全权负责,你把我当作病人看待。”

    那个陈上尉打了个立正,道:“是,少校。”

    我伏在草丛里,听着他们的对话。不管我心底对朱铁江产生多么浓重的痛恨,可是我还是对他有着十分的敬意。

    好在那些士兵几乎都守在北面了,那几个士兵正在那些屋前屋后搜着,一时想不到我会躲在草丛中。我伏在草丛里,轻轻地向南面爬了一段。

    那是入口处了。门口,有两个士兵在站岗。要我把他们打翻逃过去,我自知没这个本领。我伏在草丛中看着他们,想着主意,忽然,我听到了沉重的翻毛皮靴的脚步声。

    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我伏着的草丛边上。那是朱铁江,他拎着我的那个皮箱,正看着手腕上的一块表。

    “出来吧,我知道你在这里。”

    我自知无法隐藏,爬出了草丛。他把皮箱放在地上,道:“你回去吧,能活几天就活几天,五天后我们将焚烧全市。不过,就算你能逃过大火,你也不会有几天能活了。”

    我看着他,道:“你一定要杀我?你大概过高估计我的正义感了。再说,那些一心以为有了生路的病人,死也不会信我的。左右是个死,当然要往好里想。”

    他苦笑了一下,道:“我知道你是个有正义感的人,也知道正义感也是有限度的。不过,你真不知道,你早就被感染了么?”

    “什么?”

    我这才真正地大吃一惊。我的探测仪被那些保安打碎了,后来和老计在一起时,他们的探测仪也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她被感染时,那探测仪的反应却出乎意料地强,那实际上探测到的是两个人么?

    他撩起手腕,露出上面一个小巧的探测仪,上面的两个红色发光管正在一闪一闪。他道:“我这是最新式的探测仪,上面显示,你已经是晚期了。可能,孵化也就是几天里的事。”

    我不语。尽管我想不相信他,可我也知道,他没理由再骗我。

    他指了指皮箱,道:“你走吧。只是,你只能回去。我是军人,现在虽然已经是在渎职,可也只能做到这一步。”

    我拎起皮箱,默默地走着。走出那个营房,我回过头。

    夕阳中,朱铁江的影子象铁柱一样,直直地站着,他的影子也一样直而长。

    ※※※

    回到局里,打开门,一切还保持原样。

    我坐在空落落的实验室里,心头一阵阵地酸楚。那盆她种的菊花已经有一朵开了,金黄色的花瓣象一丛缎做的丝。那是一盆梨香菊,有一股鸭梨的甜香,虽然不是名贵的品种,却是种很可爱的花。

    就象她。

    我象机器人一样打开皮箱,取出她的骨灰,走出了门。

    天已经黑了,我站在桥上,从怀里摸出那个香烟盒。里面,只剩了最后一枝烟,我点着了,撕开花盆的封口,抓出了她的骨灰。

    她的骨灰细腻而温柔,象是她的手指。我一把把洒下河水,那些灰白色的灰飘在水面上,濛濛地,象下了一场细雨。

    也只有这时,我发现自己心底,实际上是太多对人世的绝望。

    有个拎了个大包的人走过我身边,大声唱着歌。他看见我,大声笑道:“扔什么哪,明天都可以走了。”

    我擦了擦泪水,转过头笑道:“是啊,我们运气真好。”

    “是啊,现在倒有点舍不得这地方了,哈哈,出去可没得白喝酒了。”

    他笑着,走过我。走过一段,又回过头大声道:“明天早点出来,他们那卡车只能坐一百多人,今天我都没赶上。”

    我没说什么,只是想笑。他走了一段,忽然转过头向我走来,远远地,道:“喂,你总不会有什么事吧?”

    我看了看他,道:“没什么事。”

    “去狂欢吧。今天我们要在广场里乐一晚上,等明天车一来大家一块儿走。”

    我摇了摇头,道:“算了,我不去了。”

    “别那么不高兴,过去的事都过去了,死者不能复生,活下来的人总得向前看吧。”

    他拉开包,摸出一小瓶酒来递给我,道:“走吧走吧,我弄到这一堆酒呢,不喝白不喝。”

    我有点木然地接过,跟着他向前走去。他在前面五音不全地唱着什么歌,要是到那些娱乐场所去唱的话,准会被轰下台来,可是他却唱得陶醉之极,似乎不如此不足以表现内心的狂喜。

    那个广场就在不远处,是个街心公园,以前有个喷水池,现在水早干了,弄了些木柴堆成一堆,点了堆篝火,远远就能听到那时有一群人在大声唱着。走到那广场边上,他大声叫着:“哈,你们已经开始了!”

    人群中有人大声叫着:“老马,你现在才来啊。”

    他笑道:“我弄来了不少酒,想喝的快来喝吧!”

    那些人发出一声欢呼,一帮人呼啸一声冲过来,老马大声叫着:“别抢别抢,人人都有!”可是哪里挡得住。混乱中,有个人抢了两瓶,见我在一边,笑着道:“你是老马的朋友吧,来,喝吧。”

    我道:“我有我有。”

    那人道:“来,来,今天大家好好乐一乐。”

    这时,有几个人围着火堆打着转,嘴里胡乱唱着什么,活象那些野人的庆典一样。那人也跳进人群中,大呼小叫地乱唱着。

    我看着那堆火。火舌象一些温柔的手臂,不住伸向空中,一些火星冲上半空,又飘散开来,那些人欣喜若狂,好象在庆祝一个盛大的节日。

    天空是带着点紫色的蔚蓝色,星光闪烁,点缀在每一个角落。我看着天空,这时,有一颗流星划破天际,却转瞬即逝。好久,我眼里似乎还看得到那一瞬间的美丽。

    微笑着,我打开那小酒瓶的瓶盖,喝了一口。火热的酒倒入喉咙,象是火,也象泪水。

    ※※※

    坐在那群人中,听着他们的欢声笑语,我垂下头。即使是黑黑的车厢里,他们似乎还沉浸在昨夜那种狂欢里。

    两个站在车后的士兵跳下车,有个道:“男女各一队,先去更衣室消毒,然后接受疫苗注射。”

    我跳下车,外面过于强烈的阳光让我的眼都几乎睁不开。我有点留恋地看了看四周,却发现朱铁江站在那两幢围着铁网的简易房外面,有点惊愕地看着我。我笑了笑,朝他挥了挥手。

    后面那人有点着急地说:“快走啊,磨蹭什么。”

    我回过头道:“好,好。”

    我在走进那建造得象个碉堡一样牢固的简易房时,又回头看了看外面。

    阳光普照,草木还没有全部凋零,仍然还蕴藏着无尽的生机。我笑了笑,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忧郁,转过身,走进门。

    坐火车出远门并不是乐事。虽然铁路部门号称引进了现代管理意识,但是硬卧车箱还是狭小肮脏,每一次出门都无法归入享受一类。

    找到我的车厢,把手提箱锁在了柜子里,我才松了一口气。不是第一次出门,但每一次出门我都有种迷信思想,如果乘友是些令人愉悦的人,那我觉得这一趟行程会一路平安,反之,则阻碍重重。

    看着同室的几个乘友,睡在我对面的,是一个色彩斑澜,气味芬芳得有点过份的中年妇人,在她上面,我是说她的上铺,是一个正在看报的男人,衣着相当考究。男人的右手背上,烫了一个箭穿双心的图案,这图案本身自然不难看,可毕竟是个伤疤,也许,这男人年轻时是个很浪漫的人吧,这倒让我觉得他更可亲一些。而我的上面,当然也是上铺,居然是一个令人心动,很有魅力的女孩子,那种一看就很开放的年轻女子。

    “你好。”

    当我胡思乱想着坐到铺上,那个女孩子从我上铺探下头来向我打了声招呼。我笑着点点头,她露齿一笑,虽然没有淑女风范,但很可爱。我的眼前两条光溜溜的大腿摆了摆,她已经跳下了上铺:“我想跟你换个铺成么?”

    我想说:“我非常非常想睡在你上面。”但说出口后恐怕我的牙会不保险,我只是笑着说:“你爬上爬下不方便是吧?好啊。”

    “谢谢你。”

    她很高兴,冲我张开双手。我以为我可以得到一个法国式的热吻,但是,她是从上铺搬下一个很大的皮箱交到我手里。

    ※※※

    吃过又贵又差的盒饭,那个香水妇人开始化睡前妆,我实在受不了那种香水和酱油混合成的怪味,跑到外面透透气。

    在过道里,把车窗打开一条缝,呼吸着外面直冲进来的空气,与车箱里的混浊空气真有天壤之别。这时,我突然看见那个女孩子和对面铺那个男人有说有笑地走过来。虽然我有点醋意,但我还是装着没看见。只是,那个女孩子看见了我,笑着向我招招手,喊道:“过来,过来啊。”

    我走了过去,笑道:“你们在说什么?”

    “随便聊聊。”那个男人的声音磁性得让我自惭形声俱秽。

    随便说了些什么,天却一直没黑下来,我们似乎谁也没勇气提回去睡觉的勇气,我提议道:“我们来讲个鬼故事吧。”

    “好啊好啊。”女孩子很高兴,她当然喜欢听鬼故事。我笑了,他也没反对。我说:“我先讲吧。”

    我讲了一个从《里乘》里看来的吸血僵尸的故事。我用我拙劣的口舌添油加醋,大大形容了一番那个僵尸被发现在棺材里抱着人头的恐怖景象,女孩子已经在瑟瑟发抖,但我发现他的脸上只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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