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水-芙蓉军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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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水-芙蓉军师-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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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模糊地想著,黑空开始降下霜雪,钻进盖身的稻草里,躯体内外都冷透了,可是额头还是哪里又好像是热的,她半昏半睡地睁开眼,好似看到了一道金光在指引她。
            要死了吗?要死了吗?还是死掉比较好吧?
            一个重量忽地压在她肚皮上,痛得她整个人立刻清醒过来!
            只听有个女人慌张道:「啊!啊!修郎,我好像踩到了什么……」
            窸窸窣窣,有人拨开了她的草被。两个人,四只眼睛,和她对瞪著。
            「哇!」那妇人吓住,赶紧躲到男人背後,「是是是——是人是鬼?」
            「是个孩子呢。」气质斯文的男人道。
            「是个孩子?」妇人偷偷探出头,望著她。
            自己有这么好看吗?她想起身,却感觉四肢无力,昏昏沉沉,一个脚软就跌倒在地。
            「那孩子、那孩子……没事吧?」妇人紧张地道。
            「等等,这位小兄弟?」男人这么唤著。
            她是个女孩儿,不是小兄弟。身体不听话地一直发抖,她没有力气,只能趴在地上慢吞吞地往前爬。
            「你等等、等等啊!」这次换那妇人,似乎已经不再以为她是鬼怪。「你要去哪儿?我踩了你一脚,所以你生气了是不?我跟你道歉嘛,小兄弟,别生气、别生气——哇!啊!修郎,他死了啊!」一见她闭上眼睛,妇人立刻回头对著男人哭道。
            自己只是觉得累,爬不动,想睡觉而已……这样就算是死了吗?
            也好……也好吧。她恍恍惚惚,好像一直听到那妇人哭叫著:
            「修郎、修郎!我把这小兄弟踩死了啦——」
            「我……我不是……」小兄弟,也不是被「踩」死。她想在死前要说出这两句话,却只出口三个字,就被强大的黑暗掩没。
            ※ ※※
            再次睁开眼睛,望见的是妇人放大的脸。
            「你醒了啊?」妇人笑嘻嘻地,「你睡了很久呢,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啊?瞧,我拣了几件我以前的旧衣裳,稍微改改你就可以当两件穿了。若不是大夫提醒我们,还以为你是个男孩呢。」
            女孩瞪著她,好半晌,肚子咕噜咕噜地响了起来。
            「哇!你一定很饿了吧?等一下、等一下。」妇人走了出去,再进来时手中有著端盘,摆放著热腾腾的白米饭和一些小菜。「不是很丰盛,不过,应该是可以让你吃饱喔。」将碗递给她。
            她停顿了下,渴望地望著那闪亮亮的白米饭,咽了口口水,没有理会妇人给她的筷子,直接用手吃将起来。
            妇人歪著脖子,将竹筷放下,然後笑著问:「小姑娘,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
            名字?
            她扒饭的手停顿了住。名字?名字?名字就是别人对自己的称呼吧?
            「小鬼。」她直觉回答,「兔崽子,臭乞丐。」
            「耶?」妇人呆住,又说明了一次:「不是的,我是在说你的名字啊。我叫香兰,我夫君叫修郎,你呢?」
            女孩看著她,良久,偏著细瘦的颈项重复说:「小鬼,兔崽子,臭乞丐。」
            妇人傻了下,泪水就这样唏哩哗啦地掉了下来,她激情地一把抱住女孩。
            女孩睁大一双眼,被当成抹布似地给妇人擦泪。碗险些弄掉了,赶紧护在怀中。
            「好可怜喔,你一定是没有名字对不对?不要紧,修郎是个秀才喔,他一定可以帮你取很好听很好听的名字,你等等!」很快地走出房间。
            妇人离开後,女孩轻颤,这才感觉,妇人的身体实在好暖。
            面颊湿湿的,她抬手摸了摸,还有些热度。没有抹去那余温,她捡起黏在床榻上的米粒吃著。
            不一会儿,妇人带著昨晚的斯文男人进来。
            「修郎,修郎,她没有名字呢,你帮她取一个,好不好?」
            修郎先安抚妻子,才慢慢地走向前,坐在榻边。「小姑娘,别怕。你……还记得昨儿个晚上发生了什么事吗?」
            女孩直直地望著他,没有说话。
            那修郎也不急,只是微笑道:「我名唤修郎,这是我的妻子,这里,是我们的家。昨儿个你病昏在路边,让我们给带回来了。」
            这她知道。女孩点头,「我,死掉了。」所以才会有白米饭吃。
            修郎微讶,随即柔声道:「不,小姑娘,你没死。」
            她摇首,「死掉了,才不会饿,不会冷。」
            修郎愣住。香兰则赶紧上前,抓住女孩的手贴上自己的脸,急道:
            「没死的!没死的!死人不会有感觉的,瞧,我是热的,你也是热的,你碰得到,不是吗?」
            她望著香兰。不懂,迷糊了。
            香兰哭道:「修郎,她才几岁而已啊,好可怜……」
            修郎握住妻子的手,平静地沉思了下。
            「小姑娘,」他微微一笑,对著女孩儿道:「我们能够相遇,或许就是缘分。
            我和香兰没有孩子,不如,以後你就叫我作爹,唤香兰为娘,当我们的女儿。好吗?」
            「对啊对啊!好主意呢,修郎,你能想得到真厉害呢!」香兰大喜,赶紧抱了修郎一下,对於妻子的举动,他的脸淡淡地红了。她对著女孩儿道:「以後你就作我们的女儿,好不好?」
            女孩儿似是一时间无法理解,只是望著两人。
            「小姑娘,」修郎温柔地解释道:「虽然我们并不是很富裕,房子老旧,但日子也是过得极愉快。当我们的女儿,意思就是……你以後不会太饿,不会太冷,也不会死掉了。这样,好不好呢?」
            「是啊,你看,我这里有很多衣裳要给你呢,还有还有,我们虽然很少吃肉,但是米饭很够的。」香兰笑如春花。
            有饭吃,有衣服穿……女孩儿懵懵懂懂,但是只听到这两句话,也足够让她点头了。
            「谢谢!谢谢你当我的女儿喔!」香兰兴奋地抱住她。「呀,修郎,她答应了呢!快点快点,帮她取个名字啊。」
            对於天真烂漫的妻子,修郎的笑意未曾稍减。
            「小姑娘,你没有名字是吗?我帮你取一个可好?」见女孩儿似乎不明白,他没有不耐烦,只是露出笑容,「你跟我姓,姓湛,那么……」
            「……湛湛露斯,匪阳不晞。」他缓缓吟道,朝她柔声道:「不如,就叫「湛露」吧。露水浓厚。湛露,以後,这就是你的名字了,好吗?」
            「哇!」香兰喜悦道:「这名字好好听啊,修郎,你好厉害呢!湛露,湛露,我有女儿了,我作娘了!」
            「湛露……」女孩喃喃念著。湛露,就是她的名了吗?是属於她自己的吗?
            别人抢不走的吗?
            「我的女儿,湛露。」香兰在她颊上亲了一口,让她吓了跳。
            从没有人这样对待过她。女孩儿呆愣地任香兰搂抱著。
            「是啊,湛露,以後,就是你的名了。」
            那个叫修郎的人,笑著这么说道。
            ※※ ※
            修郎是爹,香兰是娘,她是女儿。爹和娘,就是会对自己生的孩子很好很好的人,所以,这将近两年来,他们对她真的很好。
            让她吃饱,让她穿暖,不求回报地给她从未有过的关心和疼爱。
            虽然她不是他们亲生的。
            「修郎,我今天一定要跟露儿好好谈谈。」香兰拉著自己夫君,噘著唇瓣道。
            「我们俩一起去,你是她的爹,可也不能跑的。」
            修郎摇头笑叹。「我不会跑。」
            任由妻子牵著自己,走到湛露房门前,还没来得及提醒敲门的小小礼节,妻子就心急地一把给推开了门。
            看来,香兰真是很担心露儿啊……修郎苦笑。
            他们太过意外的出现,让湛露吓了跳,赶忙将手中的东西藏在棉被底下。
            香兰比较迟钝,她道:「咦?露儿,你在看什么啊?」
            修郎在心里暗叫一声糟,果然见到妻子好奇地上前欲翻开棉被。
            「娘。」湛露唤著,压住里头的东西不给看,口气显得生涩和僵硬:「没什么,没什么的。」
            「香兰。」修郎认为女儿需要有自己的隐私。
            「让娘看一下嘛。」香兰却无法理解,执意从棉被底下抽出……一本老旧的书籍。「咦?修郎,这不是你常常在看的那一本吗?」
            修郎微愣,接过一看。这是他的书,他柔声问,「露儿,你对诗经有兴趣么?
            我不晓得你识字呢。」
            湛露低垂著头,半晌,才轻声道:「不,我没有,我不认识字,我也对诗经没有兴趣。对不住,爹,擅自拿了您的书。」
            她顺服地说道,但香兰却看著她。看著她、看著她,看到自己鼻子被鼻水塞住,然後流出一大串眼泪。
            湛露吃惊地望著娘亲,不晓得自己做了什么令她伤心之事。
            「呜。」香兰哽咽一声,转头埋进丈夫的胸怀里。「修郎!你瞧,我就说露儿一点都没有把我们当爹娘啊。」
            听到她这么说,湛露心慌极了。为什么娘会这么认为呢?自己不是一直都很乖很听话的吗?她从未吵闹,从未不满,从未要求过什么,这样还不够乖巧吗?
            他们这么快就讨厌她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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