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在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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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在天堂-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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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金刚经,金庸的小说里提到过。”普新解释说。
‘噢!”云茜随手一翻,念起了其中的一句拗口的话。“一切有如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这啥意思吗?”
普新笑了一下,没说话。云茜将书放到了桌上,过去打开了电视,然后坐到普新的身旁,紧紧地握住普新的右手,默默地看着电视。
“我们学校图书室有好多书,你想看啥?我给你借几本。”过了一会,云茜问普新。
“我也不知道想看啥书?如果有《尤利西斯》,就给我借上吧。”普新说。
“听说那是一本天书。”
“也不至于,就是比较深奥,有人说要读懂它需要三年时间。”
“噢!是这样的。”
云茜望着普新的脸,她觉得眼前的那张俊美的面孔忽然间从具像变得模糊起来,尤其他目光后面空洞、淡然,像一幅退色的生活画卷,只有淡淡的温馨淡淡的熟悉,又是那么的遥远。
教师节前的那个周末,云茜和石峰都来了。
“石峰,教师节你们单位给你们弄了些啥?”云茜问石峰。
“我们单位,我们单位请我们吃顿饭。”石峰和普新在下棋,他心不在焉的说。“你们单位呢?”
“听说发四百元钱,具体我也不知道。”云茜说。
“哎!就是不一样,还是城里的老师好。”石峰感叹地说。
“听说国庆节县上有演唱会,刘欢孙悦要来。”云茜说。
“说起这事真让人生气,我们每人要交一百元买一张票,教育局的硬任务。”石峰停止了下棋。
“我们也要交,听说全县吃财政的都要买一张一百的,县政府的人必须买两百的。”云茜帮普新活动着膝关节,回过头来说。
“你想县政府的人自己会掏腰包,只有我们从自己的工资里抠嘛。”石峰将其放到了棋盘上,这次他又输了。
“办不起演唱会就不办了,强撑的啥吗?”普新愤愤不平的说。
“搞政绩工程,说明今年的经济搞得好嘛。”石峰说
“大家咋不反映?”普新接着说。
“谁敢反映,你不想从人家手里领工资了就去反映。”石峰无奈说。
“城区的中学的学生每人必须交五十元买一张票,结果铁中的学生家长给焦点访谈打了电话。”云茜边按摩普新腿上的穴位边说。“铁中不归地方上管,县上的领导急了,说是学校自作主张,他们没这样的决定。”
“后来呢?”普新问
“后来就不知道了,可能不了了之。”
“这个事我也听说了。”石峰说,“来我们继续下棋吧。”
“权力如果失去了制约,绝对的权力就是绝对的腐败。”普新皱着眉头说。
他们都沉默了,沉默是那样的微不足道。可沉默有时是可怕的,因为沉默也是一种力量,只是没有一股气息让声带振颤,只是没有像流行歌曲一样唱响。
自从普新受伤后,随着第二个春天的到来,普新已经习惯了轮椅上寂寞孤独的生活。家里的小狗团团和他朝夕相处,自然他们就成了好朋友,他深有体会地感到,喜欢宠物的人往往是受到了某种冷落,或者就是对复杂的人际关系的一种逃避,而宠物最容易寄托人的那种温柔的情感,不需要刻意追求,也无求回报,是那样的真实,一切又顺其自然。狗对主人的忠诚更无可厚非,有时比人还可靠。
有时他在想,当初妈妈要养这条狗他们都嫌麻烦,妈妈强扭住要养,今天看来妈妈喜欢狗是可以理解的,因为妈妈年龄大了,难免有一种被遗弃的感觉,再加上那时他在上大学,哥哥在上班。
起初普新觉得团团有意讨人喜欢的样子真讨厌,后来,相处的时间长了,又觉得很可爱,看见他高兴的时候,它就装出一副撒娇的样子,匍匐在他得脚旁,普新俯下身轻轻的从它的头上抚摸,它顺势循着普新的手攀到普新的怀里,安静的装着睡觉。有时它会和普新捉游戏,普新将一个线团抛到远处,团团飞快的跑上去,用牙齿咬住捡了回来,普新又一次抛远,它又捡了回来。但当普新生气时,它在普新的轮椅旁边小心的蹲下,眼神观察着普新脸上表情的变化,有时普新拿起书砸了过去,就会汪汪的叫喊着跑了出去,过一会,看见普新的气消了,它又回到他的身边,一副受委屈的模样,普新又将它抱在了怀里。
团团对普新来说,还算是对他无法自如活动的一种补偿,因为家里来了不同的客人就有不同的吠声,比如云茜来了,就会温柔怜爱的吠叫;石峰来了,就会热烈但不失礼仪的吠叫;如果是陌生人,就会拿出它残存的一点野性来,生硬的吠叫。
一天清晨,普新从团团的叫声里分辨出是云茜来了。云茜顺手抱起团团走进了屋。
“现在城里遍地都是狗狗,这狗狗有时真的可爱。”云茜一进屋就笑着对普新说。
“是啊!有时真的可爱,我现在都有些离不开它。”普新感叹起来。云茜看着普新只是微笑,没有说话,然后将团团放在了地上,团团自得其乐的玩了起来。猛然间它听到大门被推开的声音,一下子警觉地向屋外跑去。
“石峰来了!”普新笑着说,团团在屋外吠叫。
“你真的神了!”云新朝屋外看了一眼,笑着说。
“我的书童告诉我的。”
“你的书童在啥地方?”云茜迷惑的问。
普新朝团团努了一下嘴,云茜会意地笑了。
“什么苏童?”石峰一进门就问。
“谁说苏童了?”云茜笑着反问。
“你们不是说吗?”石峰有些不解。
“我说书童,团团是普新的书童。”云茜解释说,也许是入乡随俗的缘故,他们在省城里,习惯了的普通话,也慢慢地向家乡的方言靠拢,以至于石峰将书童听成了苏童。
“哦!”石峰蹲下摸了摸团团的头。
“石峰,想不想杀两盘?”普新问石峰。
“今天就算了,心烦得很。”石峰摇了摇又说。
“又咋了?”云茜笑着问。“找对象了?”
“没有,哪儿去找呀!”
“那迟早也得找啊!现在有没有目标?”云茜接着问。
“现在女的现实的很,我那山沟里的工作哪能找下对象。”石峰自嘲地说。
“那你们学校呢,有没有?”云茜问。
“我们学校年轻女老师像大熊猫一样少,几年都没往来分了。”
“也不要悲观,也有注重感情的人,只是你没遇上。”云茜随口说。
“别安慰我了,是不是所谓的爱情?”石峰笑着说。“张爱玲不是说过吗,红玫瑰是墙上的一抹蚊血,白玫瑰是不小心掉在地上一颗米粒,哪有爱情?”
“那你烦啥?”云茜又问。普新将团团抱在怀里逗着玩,一直没说话。
“昨天镇长给全镇的中学老师开了个会。”石峰接着说。
“在那里开的?”普新忽然问。
“都集中在玉兰中学开的。”石峰叹了一口气,接着说。“他说有学校的老师向上面反映了乡财政拖欠老师工资的事,他还说我们老师真是不分好歹,镇政府的人一年辛辛苦苦的收粮要款为我们筹集工资,我们白等着领钱,还意见多得很。”
“拖欠的多不多?”云茜问。
“平均每人一千多元,你想我的工资一月才四百多。”
“确实不少,那镇长的意思他们是为了你们,那他们是干啥?”普新说道。
“谁知道呢,在这里人家说了算,我们算什么。”石峰满腹牢骚地说。
“石峰,不是全县的全员聘用开始了吗?你可以聘一所好学校。”云茜提醒石峰。
“没那么简单,都想去好地方,差地方谁去呢,这样只能更腐败。”石峰说。
“它会有一套方案一套规则的。”云茜说。
“规则是人定的,有人想得到好处的话,不就为腐败服务了吗?”石峰不愧是学政史的,说起来理论一套一套的。“听说我们学校的老师有人已经去托关系了。”
“我也听说我们学校的老师,已经有偷偷的往校长家送礼的,害怕学校聘用时不聘他。”云茜若有所悟的说。
“那些人真幼稚,校长有那么大的权利,如果他一个人说了算,那教育局的县委的是吃素。”石峰有些激动。
“不过石峰说的有道理。”普新说话了。“关键现在有些人想利用改革的机会发一点财捞一点好处,这是最可怕的事。”
“就是啊!”石峰认同普新的话。“但不管咋说,从长远来看,还是有好处,起码给每个人灌输了一次竞争的观念。”
教师的聘用制开始之后,石峰小心翼翼的应对学校的每一件事。聘用制结果确并不尽人意,一些城里学校和校长关系不好的教师被挤到了乡下学校,乡下的又被集中起来搞了一个学习班,只发百分之七十的工资。并且从乡下往城里掉了一批老师,据石峰从私下了解,其中许多都是早就找过关系的,已经等了一两年机会了,趁聘用的机会就算做成了。石峰觉得学校的气氛一下子压抑了许多。
“听说云茜主动申请到玉兰中学。”一天石峰在电话里给普新说。“你知道不知道。”
“她没说过这事。”普新很吃惊。“你几时听说的?”
“我也是今天,听说已经定下来了。”石峰犹豫的说。
电话挂断之后,普新好像被痛苦一下子扼住,这明明是一种牺牲,云茜又何苦呢,这不是逼我吗?干脆死了算了,少连累别人。普新索性不吃不喝,也不说话。这样一来将母亲父亲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第二天中午,云茜来了。这次不管谁劝说都没用,普新是铁了心。两天过去了,母亲实在撑不住了,给普新打葡萄糖吊针,可普新毫不犹豫的将针头拔了出来。
“你以为我们容易吗。”母亲哽咽的说。“为你我们就这样撑着,只要你好,我们就心满意足了,你太让我伤心了。”
普新还是毫不犹豫的将针头再次拔了出来。
“我去找刘亮。”母亲这次生气了。“他知道那个建筑队不好,为啥还要把你拉进去?我去找他,让他说清楚。”
“妈!——”普新的泪水顺着面颊滑了下来。屋子里的人都哭了。
死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也许有一个合理的借口就容易得多了。有时普新在想。至于合理借口,比如暴病、车祸之类的,有命运安排就更为合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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