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涓涓来了,神色里有几分慌张。一来就像小学生做了错事低着头向我道歉,说她并没有决定要换位,只是说说而已。
“我不想和他坐同桌。”我郑重表明了立场。
停顿了一下,我又说:“我想和你坐一块。”
四周静悄悄的,我所说的字字声声都是那么的无遮无掩,震荡心弦,以致于我都产生了错觉:仿佛那声音是从另一个角落里传来,而我只是站在这儿紧张地等着她对那人的反应。
她低声说:“好吧,我不换就是了。”
声音细得像雏燕呢喃,一从她的唇间离去就被急促的晚风带走了,消失在无尽的夜色里。天的边缘,几颗遥远的星辰依稀闪烁。
我们就这么相邻而立,似乎都不曾说过什么,也不知为什么在这儿伫立。一阵风吹来,带着几丝凉意,在我耳边轻声相告:“该结束了……”
于是我开口道:“对不起,打扰你休息了。”
她说没什么,眼神里飘过一丝迷惘,还有些什么……
到了宿舍,免不了要问银荣如何把她叫出来。银荣说:“开始她很紧张,不知你要做什么,还要许倩陪着去。我说人家约你一个,你带个人像什么事。后来才去了。”我说:“这也难怪,她还是个小姑娘家。”
纵然这样,我还是要生气。其实并不是真的生气,而是感情上来了,有意要怨她。第二天我不去上课,让银荣捎给她一封信。
“涓涓:
你知不知道,你伤害了我?
我以为自己找到了快乐,而你却要将它葬送。
你可知道做一名补习生的苦?他要面临和承受种种压力,还要遭受歧视、排挤和压迫,他的生活中没有阳光,没有春风,没有关爱,没有欢笑。有的,只是默默的努力,孤独的跋涉。
我不清楚你们如何看我,我却从未将自己看作你们班中的一员。我独来独往,故步自封,但并不意味着我不曾渴望友谊,不曾渴望别人的理解和帮助。我之所以作茧自缚,完全是迫于无奈。
就在这样的困境中,有一天我遇上了你,和你成为同桌,从此,我的生活因你而改变。就像冰封了一个冬日的小河,被春风所消融,再次奏响生命的叮咚乐章,我的心中也在吟唱一首冰雪融化的歌曲。我撕下冷酷的面具,露出开心的笑脸,我扔掉孤傲的伪装,敞开真诚的胸怀。因为有你在身旁,我变得自信和快乐,因为有你在身旁,所有的烦恼和忧愁全都烟消云散。你无须做什么,只要有你在身旁。
但我并不是奢求爱神的眷顾,只是希望,能获得一点点关爱,一点点柔情,正如歌中所唱:请你暂时借我一点爱,好让我向寒风买点温暖。
实际上,我所需要的,不就是一种感觉,你给我的感觉吗?
而如今,你却要无情地将它葬送。别人同你调位,你竟毫不在意,也就是说,你根本就不在乎离开我。你根本不考虑征求我的意见就答应了别人,好象你与别人调位,完全是你自己的事情而与我毫不相干。
你完全忽略了我的感受。你伤害了我,深深地伤害了我!
也罢,既然我的存在对你来说微不足道,我可怜的一点点需要也是不值一提,那么,你走吧,就这么离我而去吧!
从此以后,你我互不相识,再不往来。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上你的阳光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从此以后,我依然是我。依然是,从前的我。我将穿过不理解我的人群,独自走自己的路!”
放学后,银荣来汇报情况,说:“你把涓涓气哭了!”
我笑问怎么回事。
“你冤枉涓涓了,她把话全对我说了。她开始叫我看信,我说人家给你的信我怎么能看。但她很激动,叫我必须看。我看过之后,涓涓就开始诉委屈。说你怎么能说她忽略你的感受,当初你叫她为你留着座位,她一直信守诺言,有好几个人都想坐那个位置,她都一一回绝了。这能说她忽略你吗?她还说,如果她知道你在意她,肯定不会跟别人讨论调位的事。况且他们只是说说而已,并没有决定。当你昨晚找了她之后,他就决定不换了。而你现在却写出这样一封绝交信来,叫她如何接受?说到这儿,涓涓就扒在桌上哭了起来。”
我一直故作轻松,现在也不免有些难堪。银荣说:“你快到教室去,涓涓还等着你呢?她要和你说清楚,叫我来请你的大驾!”
我说好吧,让银荣去买几瓶可乐。
来到教室,涓涓正一个人坐着。四目相对,都有些尴尬。
坐下后,想表示一下什么,却无从说起。
还是涓涓先开口:“其实你误会我了,我并不是……”她也不知该如何说好。
我接口道:“过去就让它过去吧,不提它了。”
一时无语。
“我不该写那封信,”我说:“我向你道歉。”
“我无所谓,只要你不介意……”
我笑着说:“不会的。”心里却很害臊。
又无语。
我扭过头找银荣,他正在后面讪笑着。看我使眼色,银荣笑呵呵地走上前,说:“两位,李商隐说得好啊,‘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来来,大热天的,喝杯饮料,跟往事干杯。”说着,像店小二的样子在我们面前摆了两杯可乐。
我递给涓涓一杯,“你喝吧,我先回去了。”她小声说谢谢。
耳边又响起了一首歌:看见手中这杯可乐了吗?请把可乐变成快乐!作者信箱:mailto:liang3343@sohu。
liang3343@sohu。
第六十五章
这场纯粹是由我一人挑起的“调位风波”就这样风平浪静了。
我和涓涓依然是同桌,只是俩人之间从此多了一些不自然的东西,好象我们已不再是昔日的同学关系,而几乎成了心照不宣的情人了。
实际上我心里很清楚,我与她的相处纵然带有恋爱的嫌疑,也只是过眼云烟。我无法掩盖这样的事实:我并没有爱上她。等高考结束,一切都结束了。
这样说来,似乎自己有些卑鄙,拿别人的感情当游戏。也许我真应该为此自责,可是我无法欺骗自己,我深爱着另一个人。
她,无可取代。
不过,这并不是说我对涓涓完全是一种虚情假意。我在信中已经说明,我对她日久生情,萌动爱意,但我所期望的并非是确切的爱情,而是一种特殊的情感:介乎友谊和爱情之间,比友谊多一些,比爱情少一些。
人不能永远处于孤独之中,人都需要别人的理解和关爱,特别是当你面临困境,遭受不幸的时候。
许倩坐在我后面,与涓涓最为要好。我和涓涓的事她自然也最为了解。这天,她递给我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很抱歉看了你给涓涓的信,对你的悲苦我深表同情。你大可以走出自我,与我们携手同行,只要你愿意,你会发现你将拥有更多的朋友。”
多谢了,善良的女孩!——
这几日天气反常,涓涓竟然感冒了,在校医室输液。许倩和几个女生陪着她,我也特意去探望。
输了两天仍不见好转,涓涓着急,便回家去了。
她这一走,我倒松了一口气,似乎是巴望着她离开一段时间。这样的感觉让我愧疚,难道我是一个玩弄感情的人吗?
应该说自她生病之后,我也很关心她,甚至还带着一份类似于男友的责任感。然而我也不得不承认,经过这场风波,我对她的感情仿佛已在悄然消退。
或许没有那件事,我对她会一直保持原来的那份感觉。可是现在却不同了。
我的感情似乎经不起折腾,如果迅速激化它,使它达到一个高峰,之后便会滑向低谷。
也许这是因为原本就不是情深意切,正如浅水小流,源头不足自然有断流干涸的危险。
而如果情深似海:滔滔然不见水端,幽幽然深不可测。那么,任凭怎样激荡、澎湃,任凭如何奔流、蒸腾,永远都会是那么浩瀚、那么深邃——
昨夜我又梦见了菲菲,她在远处冲着我笑,我拼命向她追赶却不能靠近。眼看着她转身一步步走远,我的双腿却被什么束缚怎么也挣脱不掉,急得我大声呼唤:菲菲、菲菲……
在喊声中身体猛然挣脱;眼前一片漆黑,菲菲消失了。怎么回事?我惊问自己。
枕巾湿透了,浑身是汗……原来是一场梦。
刚才的情景还历历在目,亦真亦幻。心中依然无限感伤,又流下许多泪来,再也无法入眠。
这样一直熬到天亮。
课堂上我神情恍惚,心思不宁,索性带了课本出去散散心。
天气很晴朗,明明净净,虽然有烈日当空,却有不少善意的云朵聚拢来遮挡那灼人的火焰。微风徐来,颇感惬意。
来到一条林荫小道,我停下脚步,那时树上有几只小鸟正叫得欢。我看见前方有个女孩正朝这边走来,身影怎么这样眼熟,像……
心中不由一惊,本能地转身就走,只是脚步并不快。
胸中有什么东西突突地跳,呼吸都有些紧迫。又回头瞅了几眼,越看越像。她怎么在这儿,她来做什么……一连串的疑问交织成一团团的疑云,在我的脑海里翻腾。
是不是她呢?离得还远,我不敢肯定。
旁边是学校的的礼堂,大块的玻璃门上映出我慌张的神色。我跨上台阶,站在玻璃门前,背对着马路。
心里忐忑不安,双眼只盯着镜子一样的玻璃门。
听到了脚步声,近了,近了,镜面上映出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她!
正是她!菲菲!
聚集我所有的力量猛然转身,我们四目相对……
有那么一刹那,时间凝滞了,一个意象跳了出来。是梦境,还是现实?
她停住脚步,也愣了一下。我低声喊出了那个久违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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