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系尘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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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系尘香(上)-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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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见骆宾王竟然认得此人,颇为好奇。
骆宾王急忙奔下楼,不一会儿,将那人领到楼上,引见给众人。
众人见那男子:只一身普通的深蓝色长衣,腰悬一把长剑,似乎并无出奇之处,但其容颜俊雅,气质清华,却又非一般常人。
骆宾王笑着将他拉到唐之奇身前,介绍道:“此人是我在洛阳时结交的好友,说起他的名字可是有趣,他自小在道观中长大,取个名字叫‘忘尘’,这本罢了,偏他竟然姓‘莫’,反成了‘莫忘尘’,于是连道士也做不得,只得成为一名游走四方的剑侠了。”
莫忘尘淡淡而笑:“侠不敢当,至多不过是一个落拓江湖的剑客而已。”
唐之奇拱手客套:“原来是莫公子,属下刚才醉酒误事,让您见怪了。”
莫忘尘淡回一礼,并未多言。骆宾王怕两边说起刚才之事会有不对,便向唐之奇告了个假,与莫忘尘一同走下楼,徒步走在瘦西湖畔,观景谈天。
莫忘尘负手缓行,仪态潇洒,语气中却有不屑之意:“宾王向来是自负甚高,以蝉自许高洁,怎么今日会与这样一群人为伍?”
骆宾王解释道:“他们有些人虽然粗敝,但志向还是远大,若想成就大业就必须有这些人的鼎力相助。”
莫忘尘站定:“‘请看今日之域中,竟是谁家之天下?’没想到宾王不仅诗才横溢,连这篇檄文也是写的慷慨激昂,令天下人几乎都忍不住要拔剑相助了。”
骆宾王眼中光彩一跳,紧声问:“依你所见,我们的胜算有几何?”
莫忘尘深幽的眸中并未见得波澜,回答的淡如清风:“谨言慎行,我从不会妄加臆测尚未发生之事,只有一句话来劝你:善自珍重,切勿太过沉迷于政海风云。”
骆宾王心中一震,表面上却不露声色的说道:“多谢你的赠言,我自有分寸。”又走几步,他再问道:“你此次到扬州,是有事办吗?”
“也没什么,你知我向来无牵无绊,随性而为,本来是想到蜀冈山上登高赏菊,但因为路上有事耽搁,来得晚了。听说你在这边,特意过来一见。”
“那好啊!”骆宾王喜而击掌道,我也正有意到蜀冈山一游,因近日公务缠身,又没那个兴致,尚未成行,恰逢今日你来了,英国公又打了胜仗,请日不如撞日,赏菊就在今朝如何?”
莫忘尘朗然一笑:“把臂同游,人生快事,骆君先请。”
……  ……
蜀冈山上的金菊虽然已过了盛期,依然是满山灿烂的金色,香气四溢,再加上枫叶似火,清风徐徐,岂不令人心醉?站在山上,远眺不远处的碧空帆影,江河渔舟,莫忘尘朗朗长吟:“长江浩浩东流逝,唯见青山万古愁。人生百年,匆匆而过,谁能知道这澎湃的江水究竟见证了多少朝代的悲喜更替?”
骆宾王望着江水也有些出神儿,问道:“忘尘,你一身的武艺,满腔的抱负,为何愿意混迹于平凡市井当中,而始终不肯寻机出人头地呢?”
莫忘尘道:“君所言的出人头地为何?挣扎于上流官宦之中,凭着三寸不烂之舌,阿谀奉承,谋得一官半职便可一展抱负了?”他仰首向天,看得出那眼里并无任何的希冀,“我尚在儿时间,观内一位道行颇深的长者曾为我算过一卦,说我前世因官名而累,抑郁而终,今生若想活得自在,切勿再踏仕途。我向来散漫惯了,既不愿领受那朝堂之上伴君如虎的惴惴不安,也不喜让满朝腐朽糜烂之气熏臭了我的长衫铁剑。便做一个剑客又如何?悲喜怒狂皆随性所致,虽然飘零天涯总有些孤寂,但终还是自由而安逸的。就当我是不求上进好了。”望着远处的渔船,莫忘尘忽然一叹:“人世间的最幸事莫过于生活的平静安宁,只可惜扬州的百姓终难逃过眼前的浩劫。”
骆宾王急道:“你是在暗指我们所做有错吗?武后专权违背天理人伦,人神共愤,我们举义旗相抗,有何不对?”
莫忘尘笑道:“本不想与你谈论政事的,只不过是有感而发罢了。是我失言,骆兄见谅。”他一抬头,忽然喜道:“谁在山上抚琴?好雅的兴致。”
骆宾王听他说起,才凝神去听,在山花丛中,真的可以听到一阵阵的琴声随风荡来。说不出的平和沉静,似来自天上云间,令人心旷神怡。
莫忘尘听了许久,笑道:“抚琴之人似乎心情郁闷,琴声偏激了些,待我来开导开导他。”他自袖中滑出一管玉笛,晶莹翠亮,夺人之目。只见他将笛身放至唇边,一道清亮的笛声破空响起,与山上的琴声遥遥相唤。
笛声潇洒愉悦,轻灵婉转,似山间飞鸟,有着无尽的欣喜。那琴声本来沉闷舒缓,不知不觉中竟也被他带动的亢奋起来,琴音渐促,浩浩然英气勃发,不能自已。连只是粗晓音律的骆宾王也听得意动神驰起来。
乐声终了,莫忘尘吹出长长之音以作致意,而对方也用“铮铮”几声作为回礼。
收起玉笛,莫忘尘对骆宾王笑道:“许久没有遇到一个如此相和的琴友,不知是何人,上去见见如何?”
骆宾王欣然同意。
两人一起登上山顶,然而站在山上向四周远眺,竟看不到任何抱琴之人。只有山风作响,枫花摇摆,金菊点首,似乎刚才一切不过是场梦境。
莫忘尘不禁有些遗憾,但还是旷达地笑道:“若是有缘,终能相识,改日再说吧。看今天天色不早,我们还是就此别过吧。”
骆宾王拉住他道:“你住哪里?”
“城南迎宾客栈。”
骆宾王劝道:“你我难得重逢,何不到我居处下榻一晚,抵足长谈一夜如何?”
莫忘尘面有难色,“你如今身份不比在洛阳之时,而我与城中诸将不熟,还是少扰为妙吧?”
“无妨。他们知你是我的挚友,不会有异议的。”
骆宾王盛意相邀,莫忘尘不便推辞,同意了。
这一晚,莫忘尘便宿在扬州城内的扬州大都督府中。
……  ……
扬州的大都督府,修建的极为壮观奢华。府内亭台楼阁,小桥流水,样样俱全,宛如一座小型皇园。
夜已深,莫忘尘站在自己所住的小院中,仰望那一轮新月,想起了临来扬州时他的师傅清虚子说的一番话:
“此去扬州,切勿插手他人事,论他人言,只看只听,莫做莫说。”
于是他奇问:“为何莫做莫说?”
清虚子的回答却神秘玄妙:“既然已是尘尽香杳,又何必再招惹上一身的红尘庸扰呢?”
尘尽香杳?他细细咀嚼这四个字的含义,蒙蒙然竟不能懂。这“尘尽”二字暗喻何意?莫非是说他么?身处于大战中心的扬州,并未让他有任何的惶恐,反是清虚子的这四个字,令他幽幽然有所心动。尘耶?香耶?各指什么?是前生的心魂所系,还是来世的情孽纠缠?
簌簌声林叶作响,他忽然警觉,一闪身躲进廊下一角。片刻后,一道淡淡的人影轻轻飘落于院中。月夜下看不清那人的眉目,只是腰肢纤细,手握长剑,绝非客友之态。
莫忘尘无声而笑,静静地在黑夜中看着那人的动向。见他(她)悄悄推开了骆宾王的卧室之门,欲持剑而进时,他如鬼魅般无声无息的闪到他(她)的身后,低低开口:“朋友有事?”
那人一惊,回身便是一剑!莫忘尘剑在腰间,并不急着拔出,只在院中凭借轻灵的身法与他(她)周旋,似不想惊动旁人。
借着朦胧的月光,他可以看清那个人,却很遗憾无法看到她被黑纱遮去的一张脸。是的,这是个女子,毫无疑问。那如柳枝般的腰身,和舞动剑锋时所掠过鼻尖的清幽香气都足以说明她是个女子。
或许还是个绝色的佳人?莫忘尘唇角挑起一道优雅的笑意,如春风过境,无邪而温暖。
那女子大概未想到他竟然能在此时笑得出来,一怔之下动作慢了半拍,莫忘尘的眼中却骤然刺出一道冷风,长剑陡出,如夜中白虹,“哧”的一声削断了那女子一边的衣袖。那女子惊怒交加,旋身踢出一腿,莫忘尘却如影随形而至,探手抓住她已露出的玉臂,沉声逼问:“你是谁?”
女子仍不说话,奋而甩臂,欲挣脱他的束缚,莫忘尘紧握不放,右手长剑已抵在她的颈上。但就在此刻,淡淡的月光忽然变得清朗亮彻,赫然有个鲜红的图案刺进他的眼中—;—;在她雪白的皓臂之上,一个红如赤血的“尘”字鲜明的刻在那里。
是梦?还是魔?莫忘尘的心中骤然又划过那四个字:尘尽香杳!接着,似有一种无形的痛感自心底尖锐的疼出,令他不能呼吸,握住她的手和抵在她颈前的剑也在一瞬间松开。
“你是谁?”他再次问出相同的问题,但这一次却问得急切而不安,连他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期待一个什么样的答案。
女子突然摆脱了他的牵扯,也有些诧异,乍然看到他那样一双幽沉如海,却浓如烈火的眼睛也似愣了。但她醒悟得甚早,夜色中清冷地明瞳只是一眨,然后一语不发地翩然纵起身形,投身于无边的黑暗之中。
尚还在院中兀自沉浸在惊讶之中莫忘尘独自呆呆地伫立了许久,随着轻风而至,发出一声长长的低叹:“尘飞香起,难道这就是红尘庸扰的开始吗?”
满园幽香犹在,人迹却无,天地间只剩下他自己一道孤影,默默相对,无法作答。
……  ……
次日从洛阳那边传来一个好消息,丞相裴炎已经秘密派儿子裴朗来扬州共同商议“大计”,这足以见得镇江之战对洛阳的打击究竟有多大。
唐之奇兴奋之余私下对骆宾王称赞不已:“骆先生一篇小小的儿歌就说动裴炎那个铁公鸡肯以身犯险,真是奇才奇谋!”
骆宾王虽然难免面露喜色,口中谦逊,推辞功劳,实际心中的惶恐更深。如今连裴炎都已插手进来,想全身而退或是两方周全就更难了。说到那首儿歌,据闻如今已在洛阳城中传开:
“一片火,两片火,绯衣小儿殿上坐。”短短几句看似儿歌,其实是在暗指裴炎有帝王之命,这种大逆不道之言若传到武后耳中,势必会引起她的不快与猜忌,夹在中间的裴炎骑虎难下,再加上对武后一贯的不满以及人性中最阴暗的欲望,骆宾王算准裴炎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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