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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有些明白过来，再听这些往来礼单、账目支入，感受就不大一样了。这天季海说起新置的礼服，一件就要报百十两，青梅就有些神思不属起来。想起当初在洛水河边替人缝补衣服的日子，为了八两银子的债差点跳了河，何曾想到过会有今天？和那样的日子比，如今自然是一个地上一个天上了，然则自己的心里，为何却有那样一种浮躁的、仿佛飘忽无所依的感觉？
第四部分
第90节：天舞…青梅（90）
正这样恍恍惚惚地想着，彩霞忽然从外面跑进来，将她惊醒过来。
&ldquo；王妃，天帝来了！&rdquo；&ldquo；啊？&rdquo；青梅失声惊呼，一下慌了手脚：&ldquo；那快，更衣&mdash；&mdash；&rdquo；季海比较镇定，便问彩霞：&ldquo；天帝现在到哪里了？&rdquo；&ldquo；已经进府，快到樨香园了。&rdquo；如此更衣已经来不及了。季海说：&ldquo；不要紧，天帝是私访。再说他老人家从来不在这些事情挑理。&rdquo；&ldquo；唉，真是！&rdquo；青梅跺脚：&ldquo；怎么也不早点来告诉？&rdquo；&ldquo；是我不让他们告诉的。&rdquo；外边传来一声笑语，只见身影一闪，天帝已经进来。后面跟着五、六个侍卫，垂手而立。天帝一身便服，四下看看，自己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望着惊呆了的青梅笑着说：&ldquo；我这做爷爷的到孙子家里走动走动，怎么，连杯茶也舍不得沏？&rdquo；青梅这才省悟过来，连忙伏地磕头：&ldquo；孙媳见过祖皇。&rdquo；说着连声吩咐：&ldquo；上茶！&rdquo；屋里登时一阵忙乱，见礼的见礼，端茶的端茶，又上果品点心。天帝也不理会，只微微含笑地看着青梅说：&ldquo；我那小曾孙儿呢？抱过来让我看看。&rdquo；乳娘忙把玄翀抱过来，天帝接在手里一面逗着玩，一面说：&ldquo；趁着子晟不在，来看看这小东西！&rdquo；来看曾孙，为什么要趁子晟不在？青梅不明白，所以就不知该怎么回答。
天帝笑着说：&ldquo；我这个孙子，做事说话都有分寸，本来是挺好，可惜就是拘束。他要是在，一开中门迎候，那就一点也不自在了。&rdquo；青梅还是摸不准这话到底是褒是贬？憋了一会，只好勉强说了声：&ldquo；是。&rdquo；天帝抬起眼来看看她，指着对面的座位说：&ldquo；你也坐。&rdquo；青梅谢过，拿捏着坐下了。
天帝又说：&ldquo；别这么拘束。我就是不想拘束，才这么来了。整天在宫里，抬头就是九重宫阙，富贵是富贵，可是我上年纪了，也想找点天伦之乐，是吧？&rdquo；说着，便絮絮不断地，问起一些家常琐事。
青梅听着这样和煦如春风的话，不由自主地，便又把天帝看做了一个慈眉善目的祖父，渐渐地放下心来。于是闲谈起来，十分自在，引得天帝，也聊得畅快无比。
&ldquo；好。&rdquo；说到高兴，天帝看着青梅，显得十分欣慰：&ldquo；毕竟子晟自己的眼光，还是不差。&rdquo；顿了顿，叹了一声：&ldquo；比我的好。&rdquo；这是夸奖，也是非常重的话，青梅连忙跪下了：&ldquo；祖皇这么说，孙媳怎么当得起？就是子晟，也万不敢当。&rdquo；&ldquo；你起来。&rdquo；天帝很平静地，&ldquo；这没有什么。我给子晟选的几个，慧儿是不用说了，自己福薄。那两个也是不如你。子晟比我强，那也没有什么不对，他要是比我差，那我才该发愁。&rdquo；这话青梅还是摸不准，偷偷瞟了天帝一眼，又实在看不出什么端倪，也只好起来，重又坐下。
&ldquo；对了。&rdquo；天帝朝左右看看，问：&ldquo；我那两个曾孙儿、曾孙女儿呢？&rdquo；邯翊、瑶英早已得信，在外面等候着，一听传召，立刻就进来。邯翊已经八岁，很懂点事了，行完礼，规规矩矩地站到一边。瑶英还得乳娘带着，行礼无非做个样子。
天帝招招手，把两个孩子叫到身边，先问邯翊念的什么书？师傅讲课听不听得懂？问一句，邯翊答一句。瑶英却不耐烦，没听两句，就已经爬在天帝膝上，拉着他腰间的一块玉佩玩。青梅又好气又好笑，但见天帝十分高兴的样子，也只好讪讪地说：&ldquo；祖皇别见怪，这孩子给宠坏了。&rdquo；&ldquo；乖得很！&rdquo；天帝神态倒是跟子晟如出一辙，笑呵呵地摸了摸瑶英的脑袋，又看着邯翊说：&ldquo；翊儿也好。&rdquo；顿了一顿，忽然问：&ldquo；青梅，我记得你还带来一个孩子？&rdquo；青梅不由一激灵，只觉得身上猛地一寒，心里顿时慌乱起来。但这话又不能不答，僵了一会，只能低声说：&ldquo；是。&rdquo；&ldquo；把他叫来，我也见见吧。&rdquo；青梅只觉得头&ldquo；轰&rdquo；地一声。这是子晟千叮咛万嘱咐过的事情，不能让小禩到天帝面前，然而天帝如今就坐在眼前，又要如何才能回绝？青梅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行，只是急出一身的冷汗。
第91节：天舞…青梅（91）
天帝看出她的为难，含笑道：&ldquo；不要紧。尽管让他来。你既然进了我家的门，他虽然不能算天家骨肉，但其他的一样对待，那也是应该的。&rdquo；话到这里，青梅再不答应，就显得不识礼数了。定一定神，硬着头皮吩咐：&ldquo；把禹禩叫来。&rdquo；不多时小禩进来，先跪下行完礼。天帝一招手：&ldquo；来，到曾爷爷这里来。&rdquo；青梅便觉得一颗心猛提到了喉咙口。
然而天帝上下打量着小禩，神情却很平静，仿佛一点也没觉得奇怪。看了一会，笑着跟青梅说：&ldquo；这就是俗话说的，&lsquo；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rsquo；。你看这孩子，连长相也像我家的人。&rdquo；青梅微微松一口气，这才觉得背上一阵凉意，原来是冷汗已经把衣衫都湿透了。忙陪笑说一声：&ldquo；是。&rdquo；天帝看她一眼，问：&ldquo；你看得出来？&rdquo；这话似乎别有深意，青梅不敢大意，想了想，说：&ldquo；孙媳觉得，他跟翊儿是有几分相像。&rdquo；&ldquo；噢&mdash；&mdash；&rdquo；天帝恍然地，微笑着点了点头。
说着，又拉着小禩说了一会话，见他对答如流，举止有度，不由大为嘉许，将身上一串小件的玉饰赏给了他。这才起身离去。青梅率众人，跪送如仪。
等回进屋来，青梅想了一想，终归不能完全安心，便吩咐季海：&ldquo；把这事告诉胡先生一声。&rdquo；季海跟随子晟多年，多少知道一些其中的利害，青梅就是不说，他也会这么做。当下去找到胡山，一五一十地把经过说了。
&ldquo；坏了！&rdquo；胡山顿足失声，&ldquo；虞王妃太老实了！&rdquo；胡山极少这样张皇失措，季海看了，心里就是一沉，知道事情非同小可。
&ldquo；唉！只要说一句禩公子病了，或者刚巧不在府中，就可以搪塞过去&hellip；&hellip；&rdquo；胡山搓着手，在屋里走了两圈，又倏地站住，&ldquo；不过，现在这都不必说了。&rdquo；说着定一定神，坐到书桌旁，匆匆写了封信，封好交给季海。
&ldquo；这封信，&rdquo；胡山沉声道：&ldquo；你无论用什么办法，一定要在王爷回到帝都之前，送到王爷手里。你明白么？&rdquo；&ldquo；是。&rdquo；季海正色回答。
十二白帝东临高豫皇陵祭祀，是代天帝行职。回到帝都第一件事情，就要先入宫缴旨。半月不见，天帝自然还有番话要问，所以等子晟回到王府，已经过了晌午。
胡山知道子晟回来，早已在修禊阁等候。等子晟进来，第一句就问：&ldquo；王爷收到我的信了？&rdquo；子晟的神情倒是很平静，颔首道：&ldquo；幸好有先生的信，早有准备。今天祖皇果然问起那孩子。&rdquo；&ldquo；王爷如何应对？&rdquo；&ldquo；那还能怎么说？&rdquo；子晟一哂：&ldquo；祖皇不说破，我就装糊涂，只说那孩子就是青梅拣来的，这也不能算说错。&rdquo；&ldquo；唉！&rdquo；胡山叹了口气：&ldquo；我办得急了。不该给王爷写那封信。&rdquo；子晟诧异了：&ldquo；怎么？&rdquo；&ldquo；方才王爷同天帝说起禩公子的事情，天帝作何反应？&rdquo；子晟想了一想，说：&ldquo；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似乎也不吃惊，也没疑心&hellip；&hellip；&rdquo；说到这里，忽然慢慢地，吸了一口凉气。
&ldquo；王爷明白了吧？&rdquo；胡山轻喟着：&ldquo；天帝是早就知道了。他在等着王爷说实话，王爷倘若当时就伏地请罪，或者现在就什么事也没有了。可惜，大好的时机没有了！&rdquo；子晟神情凝重，默然不语。
&ldquo；我敢说天帝知道了不是一天两天了，但是一直不动声色，等的，就是王爷不在的这几天。虞王妃忠厚，天帝料定她不会搪塞阻拦&mdash；&mdash；这些事，我也是慢慢才想明白的。&rdquo；&ldquo；可是，&rdquo；子晟说，&ldquo；他手里并没有证据。&rdquo；&ldquo；好在没有实证。&rdquo；胡山站起来，踱了几步，徐徐说道：&ldquo；否则，说不定现在，幽闭的旨意已经下到了府里。&rdquo；子晟被这寒气逼人的话语激得打了个寒颤，脸色也微微苍白了。
&ldquo；倘若事情是由王爷自己说出来的，天帝心里的感受，或者又有不同。现在这就是最差的局面。有人把禩公子的事情捅给了天帝！&rdquo；&ldquo；这，&rdquo；子晟咬牙道：&ldquo；一点风声也没有。会是谁？&rdquo；
第92节：天舞…青梅（92）
&ldquo；是谁现在不要紧了。眼下最要紧的是王爷该想想如何应对？倘若天帝心里还存着回护王爷的意思，那王爷还有寰转的余地&mdash；&mdash；我料想，天帝现在还是不能下决心。&rdquo；&ldquo；何以见得？&rdquo；&ldquo；王爷请想。&rdquo；胡山说：&ldquo；这件事情王爷做得再严密，倘若天帝派人去查，也未见得查不出来。但他迄今也没有那么做，那是什么缘故？&rdquo；&ldquo；不错&hell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