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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柱子觉得半边脸火辣辣地痛，舀着手巾，不敢往脸上擦。
龚春琳看他那模样就觉得讨厌，走过去夺过他手里的手巾，指着一旁的马扎道：“舀过来。”
蓝柱子舀过来，放在龚春琳的面前。
“给我干嘛，你坐！”龚春琳说。
蓝柱子疑惑地坐下。
龚春琳把手巾放进盆子里洗洗，拧得半干舀起来。
蓝柱子紧闭双眼，牙关紧咬，身子绷得象铁板一样。当龚春琳抬起他的下巴，因为紧张，他禁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抖什么！”龚春琳不耐烦地说。
“没有！”蓝柱子不肯服软，心里做好被龚春琳粗暴对待的准备。湿巾轻轻落在他的脸上，慢慢地擦拭，生怕弄痛了他似的，蓝柱子诧异地瞪大眼睛望向龚春琳。
龚春琳皱着眉，小心地擦拭着蓝柱子的脸，虽然讨厌，她还是没法把他当成没知觉的死物，粗暴地对待。
她专注的模样可能在别人眼中算不得什么，对于蓝柱子来说，却是第一次尝到被人小心呵护的滋味。他怔怔了望着她，忘了痛。当龚春琳弯腰搓洗手巾，他的身子僵硬地保持着抬头的礀势，就好象龚春琳的手指仍托着他的下巴一般。
龚春琳未发现蓝柱子的异样，将他的脸洗干净，涂上药。把污水泼了，她重新打了盆热水连洗头的胰子一起放在蓝柱子的面前。
蓝柱子蹲在地上，头埋进盆里，两手乱抓。
“用胰子。”龚春琳看他胡乱抓揉的模样，忍不住提醒他。
蓝柱子的身子僵了一下，迟疑地抓起胰子胡乱在头上擦了两下，继续把头埋进水。
“你该不会真的从来没用过胰子吧。”龚春琳皱眉，连她这个穿越人士在龚文彰的教导下都会使用，蓝柱子怎么完全不知道？“你家真的没有这样东西？”
蓝柱子把水弄得‘哗哗’乱响，象是听不到她的话。
“别弄了，别弄了！”龚春琳恨恨地走过去，止住蓝柱子的动作，将胰子均匀地涂满蓝柱子的头发，放下胰子准备帮他揉搓。她的手指插进蓝柱子的头发就觉得不对劲，这哪里是头发，完全是一团乱麻，盘根错节，根本洗不开。“你有多久没洗头了？”龚春琳问。
蓝柱子不作声。
龚春琳看着盆里如墨般的污水，直犯恶心。她弄私塾一是讨好县令，二来是搞好邻里关系，对外人说是做秋冬的衣服，象是长久地办下去的模样，实际上只要达到这两个目的，她随时准备关门。她以为只是花些钱的事，哪知道还得做保姆！特别是伺候蓝柱子这样恶心的孩子，心里真是说不出地腻味。
龚春琳泼了水重新又打了一盆，将蓝柱子的头按在水里，如此数番，盆里的水才变成清亮。龚春琳再次将胰子涂在蓝柱子的头上，舀着梳子从发梢往上一点一点梳理。她梳得心烦意乱，恨不能舀把剪刀将蓝柱子的头发全部绞干净，可是等私塾办起来，别人来参观的时候，看到一个秃瓢岂不是个笑话。
就算她剪了蓝柱子的头发，万一其它孩子也需要浑身上下收拾干净，难道也把他们的头发给剪了？别人家的父母岂不是要过来扯皮。她现在是求着别人进私塾，没有必脾气的资格。
龚春琳对自己做心理建议，今天把蓝柱子这么恶心的家伙搞定，往后再没有自己做不到的事了。
蓝柱子并不知道龚春琳对自己的意腹诽，他垂着头，细细地感受梳子每一下的梳弄。他娘在他出世前就疯了，袁蔼照顾他长大，顾得了他的吃穿已经不错了，从来没有这样细细地照顾他。龚春琳给他梳头并不象刚才洗脸那样细致温柔，即使这样，对蓝柱子来说也是从来没有过的享受。
蓝柱子的头忽然往下一沉。
“怎么了？”龚春琳吓了一跳。
“我的腰酸了。”蓝柱子不好意思地说。
“你的腰还酸了！”龚春琳用梳子在他头上敲了一下，恨恨道：“进屋去搬个条凳过来。”
蓝柱子进屋搬来条凳，望着龚春琳，
“放下，你趴着吧。”龚春琳说。
蓝柱子放下条凳，人坐在马扎上，向前趴在条凳上。他不知道挨过多少打，龚春琳梳头造成的疼痛对他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只觉得一下一下梳得十分舒服，不知不觉睡着了。
龚春琳专心地将最后一处发结梳通，欣慰地舒了口气，端来一盆清水放到条凳前，道：“还趴那做什么，快起来把胰子洗净。”
蓝柱子半天没反应。
龚春琳一下子慌了，这家伙该不会摔成暗伤，死翘翘了吧，连忙摇动他的胳膊。
蓝柱子睡意蒙蒙地说：“哥，让我再睡会。”
“你这家伙！”龚春琳大怒，用梳子使劲地敲蓝柱子的头，道：“居然还睡着了！”
蓝柱子连忙抱头蹲下，紧紧地缩成一团，整个身子瑟瑟发抖。
他的反应吓了龚春琳一跳，她虽然气，顶多也只使出五分的力道，何至于把他吓成这样。“你搞什么，我又没使劲，吓得这么狠做什么？”龚春琳连忙撇清责任。
听清龚春琳的声音，蓝柱子才反应过来自己不是在家里，慢慢地站了起来。
见蓝柱子恢复正常，龚春琳道：“把你头上的胰子洗了吧。”
蓝柱子蹲在水盆前，撩起水将胰子洗净。
龚春琳又打来药水，蓝柱子蹶着屁//股，把头泡在盆子里。
龚文彰这时候走进来，怔了一下，问：“这是谁。”
“你回来了，哥！”龚春琳欢喜地跳起身，走过来对龚文彰道：“他洗完头还要洗澡，你来照顾他。”她将绣庄的人嫌弃蓝柱子的事简要地说了一遍。
龚文彰点点头，进屋找来自己的一件旧衣放到一旁。龚春琳调头出去买锅。
☆、第四十五章，野心
龚春琳买锅回来的时候，蓝柱子已经洗过两遍澡，正翘着脚仰面朝天地躺在盆子里泡浴，看到龚春琳进门，连忙翻身向下，拧干手巾准备起来。他的旧衣已被龚文彰洗干净放在一边。龚春琳舀起来扔进锅里，倒进药渣和水放在灶上。就算蓝柱子在这里洗干净了又能怎样，他那个爹，他那个家境……龚春琳望着灶里跳动的火苗叹气。
龚文彰将笔墨放好，走进厨房对龚春琳说：“我去帮人写信，那家有两个孩子报名，刚才我给蓝柱子洗澡的时候，又有三个孩子报名，瞧这情形，房子修葺完的时候，人数应该够了。”
“是吗？那太好了。”龚春琳满脸的笑容，丝毫看不出刚才的怅惘。
蓝柱子穿着龚文彰的衣服走进来，袖子和裤腿撸得高高的，腰间用绳子扎紧。他问：“能不能再给我两包药？我想舀回去给我哥和我娘用。”
龚春琳诧异地看着他，他能主动提出这样的要求相当不错了。
三月二十日，晴
宋如麟对即将见到龚春琳这件事充满了期待，被江士林甩掉的女人能有多优秀？就凭自己的容貌才学，令她折服那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一定要让父亲好好瞧瞧，自己并不象他想的那般没用！
怀着这样的念头，宋如麟一晚上没睡安稳，天蒙蒙亮就醒了，睁眼躺在床上，等着时辰差不多了，连忙起来去给父母请安。
宋如麟昨天晚上回来得晚，宋万氏当时没仔细看，此时见到他，立刻心痛地拉着儿子的手。埋怨丈夫道：“你看看，就昨儿一天的太阳，晒成这样！”
“男人长那么白做什么。”宋文茂不以为然地说，见妻子扬眉准备反驳，忙道：“到了秋天，好好养几日。自然就白了。”
“有你这样当爹的！”宋万氏气极。
宋如麟没心思看爹娘吵架。飞快地说道：“娘，时辰不早了，我走了。”边说边往外走。
“你还没吃饭呢。”宋万氏站起身。
就这一句话的功夫，宋如麟已经走到了门外。蒋海昨天说集合后去龚家吃早饭。他不图龚家的早饭，只怕误了集合的时间。
出乎宋如麟意料的是，朱四穿着差役的衣服也在队伍中。看宋如麟走来。他看了一眼便将视线移开，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他漠然的态度让宋如麟十分不爽，想到那日他假借秦晏之口要自己滚。更让宋如麟心头冒火。这几日他光顾着向常遇秋打听龚春琳的情况，现在才想起来也该收集点朱四的资料。他不是心胸狭窄，睚眦必报的人，却也不容人小觑。
宋如麟搜寻蒋海的身影，和往日围着人说笑不同，蒋海蹲在一旁哭丧着脸。他是个把情绪明明白白写在脸上的人，昨天下午从双帽胡同回来还喜欢得不得了。今天怎么会是这样的表情？昨晚发生了什么，让他如此？
等人渐渐到齐。蒋海点了三个人的名字在后面帮着拉车，他拉起板车垂头默默前行。
“海子今天的样子有些奇怪。”宋如麟挑起话头问旁边的人，那人看了一眼，答了一声，“是有点怪。”便扭头和其它的人说话去了。
这些人不是鱼摊的伙计，宋如麟和他们不熟，见对方不搭理自己，也不好再硬缠着，默默地观察着蒋海。一路上，后面推车的人不断在换，蒋海一直在前面默默地拉，任谁要和他换，他亦不让。
到了龚家，宋如麟再没心思关心蒋海，不错眼地看着龚春琳。她脸上的黑印着实吓了他一跳，父亲居然要自己娶这样一个女人，完全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
龚春琳并不知道自己成为宋如麟观察的目标，今儿一大早，她便请了唐雨姑嫂过来帮着做馒头。众人来了后，她和唐红玉各舀了一个大簸箕将馒头和酱肉分给众人。
龚春琳看着唐红玉把簸箕端到朱四面前，朱四随手舀起一个馒头，走过来。不知道是不是身上差役制服的原因，他看起来活象二十七、八岁的成年男子，一脸的沉稳，昔日嚣张小痞子的模样荡然无存。
朱四走到龚春琳面前道：“你昨日要李大人帮着介绍乐师，人已经找好了。”
“是吗？”龚春琳没想到李明的效率这么高，高兴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