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爱恨,生死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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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爱恨,生死一瞬-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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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果然老神在在,此时仍旧如常,笑谈风生。好象我要做的事,他早就了然于心。
  我跟父亲也认识十八年,我想我永远也不能了解他。
  拎着枪,慢慢走出五十米,离我的家族遥远,而离我们的猎物接近。当然没人敢射击,既然我决定破坏规则,一人独占筹码,他们也只得听命。
  是个中年人,一脸颓败,空荡荡的眼里一无焦距,半跪半伏,好象活着就是为等死,想不送命也难。
  我离他一步,我抬胳膊,把枪掉他双膝前面,抬手可拾。
  微风拂面,青草芳菲,好一派春意盎然,莺啼婉转。
  “七颗子弹,打中一个,你也赚了。”
  他木然看我,什么都没听懂,什么都没看见。
  我没见过死人,但我知道死前的眼神应该就是这样,没有任何希望,也不能指望任何人来拯救自己。我弯腰,定定看他那双眼—;—;死是这么可怕;当我死的时候,我希望我还留有一点希望。
  当我的猎物是个活人的时候,我能给他的只有这么一点做人的权利,就是反抗。
  所有人都看到我的举动了,虽然听不见,我也能猜出他们那些洋洋得意、目中无人能做出什么了不得的反应。
  无非是我一贯特立独行,标新立异,古古怪怪。
  我直起身,像往常挺直腰板,我的新枪躺在地上,像把小道具,我看他茫然动作,看了看它,又看我,好似我实际是丢了条拍尾巴的响尾蛇在他面前。
  我劝诱他:“我要是你,就拾起来。”
  是想看看那帮骄傲公子哥的慌神吧,开屏的孔雀无甚好看,开了一半才怏怏收回,才让人扼腕叹息,谁料得定一个必死的衰人不能突蹿上来给他们最后一点好看?或是打击报复一下始终踩我们于脚下的大人们,瞧一瞧他们的世界里又怎样以不变应万变?
  我也想看看我雄霸一方的伟大父亲,在他的儿子面对枪口,更会立时毙命这刻,是否仍旧不变一如往日?
  我转过身,把空荡荡的后背留给有把利器的猎物。
  我是蠢货吧?不仅特立独行,标新立异,古古怪怪,还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蠢物!
  百米开外,各色人等都齐齐站着,看向我的方向,我敢说他们有一半是巴望我被干掉。
  万众瞩目,天高云阔。
  我的后面,那个猎物就真从喉腔崩出猎物一样的凄惨呜咽。
  第一个朝我跑过来的—;—;
  我看清楚,却不相信—;—;居然是她,兰师傅,从不巴望我好的老女人。
  第二个是威威。
  我还想着那七颗完整的子弹,和那一把父亲特意给我的新枪。
  枪就响了—;—;
  我不用回头,我听到的是完整子弹射出的声音,和银色眩亮手枪掉地的声音。
  不完整,不完美。
  那个必定要死的人用我给的手枪给了自己最后一枪。
  我不明白,一个人有杀掉自己的勇气,为什么没有反抗的勇气?是反抗也无所谓了?但不该给自己留下只怕一点尊严?还是杀死自己,就是对自己尊严的最好维护?
  我无法回头,不能想通,居然此时心脏骤紧,“怦怦怦”有力狂乱缩紧。
  威威脸通红,盯着我,眼里奇异的闪光:“少爷,你对他说了什么?就一句就让他朝自己开枪?你太厉害了!”
  他几乎要问出少爷你能不能教教我。
  兰师傅在最后收了步子,是朝我踱过来,她看我的身后,必定鲜血淋漓,再看我。
  我捶自己心口,一下,接一下,但依旧笔直站立,只能一下接一下,只有下重力气,用劲捶打,才能让心脏平稳跳动。
  我的脆弱心脏。
  怎么会变成这样?
  兰师傅像慢动作一样,捉住我攥起的拳头,用她的两手包着—;—;
  她的身后,陆续有人跑过来,是我的同辈或长辈。
  —;—;“你只是估错了人性。”她单单说,却更使力地围拢我的手,让我停止那阵阵发抖。
  “是高估还是低估?”我要明白,一定要明白,我问她:“师傅?”
  她第一次像个师傅告诫顽劣徒弟:“这都不重要。”她不见动容,只是如常,却对我露出七年来第一次算得上好看的笑:
  “重要的是你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你估错了。”
  我越过她,看很远很远以外的父亲,可能很多年后,我将取代他成为这个家族的头领,在那之前,我不能再让我的心脏如此疼痛。
  我知道了。
  我始终没有回头,再看那个已经死掉的人。
  我开始掌管一些事情,在我看来都是零碎小事,但在别人眼中,就是个质的突破了,自从我在竞技场上的爆炸式表现—;—;尽管疯狂,有些年轻人的莽撞,但至少很带种!是个男人了。
  父亲还跟我喝了一次酒。我跟我妈,酒精过敏,喝了一杯下即倒,但父亲海量,我就着碳酸饮料,着实陪父亲好好滥醉了一把。
  上了年纪的人是容易回忆往事的吧,父亲酒醉后一直回忆的是当年跟妈妈的初见,大家闺秀的她是扎着怎样的两条乌黑长辫,有着怎样的一双宛转眉目,和怎样的柔声细气,在尚年轻的他眼里,闻所未闻,惊为天人,只管娶来便是。
  我探了探父亲口风,他果然已留意到几大家族的嫡长子,正是绝配妹妹的适婚对象。
  “都有谁啊?”我夹一口小菜。
  父亲不带犹豫就说:“雷煌,程先—;—;”
  我夹不动菜了,为那一个停留两年此时却乍起的名字。
  月色弥漫,把父亲送回房,我又到凉亭里自斟自饮,看皓月当空,美不胜收。
  碳酸饮料是醉不了人的,我假醉,体味想象里的酒醉快感。
  闭了闭眼,再睁眼,就见一人,坦然与我对视。
  好象我们平等。
  “你跟那个死人说了什么?”他直接拿起酒壶,往嘴里灌,显然心情也不见得多好。
  我站起来。
  他坐在那径直拽住我袖,很有些嚣张,冷冷逼问:“只要你去死,乖乖去死,我就照顾你家人?”
  我拿我的易拉罐,扣他头上,浇他清醒。
  他一头一脸水渍,却面露笑容,白森森牙齿紧紧咬合咯吱作响,他首次对我笑,不复当年刚烈,更多愤怒和不屑。
  “就像你跟我说‘你跟我,没人会欺负你’;就像你爸逼我爸为他去死,再好好照顾他家人,一模一样,是吧?你们都是一路货色,只想强迫别人抛弃一切只随你们心意。”
  “那又怎样?你想翻旧帐?”我也愤怒,你们死不死,关我什么事!“我父亲是头领,你父亲不是!我才是头领,你不是!”
  他不依不饶,依旧拽我,借酒装疯:“那天,你到底说了什么?”
  我不能跟酒鬼计较,只管下手打昏他就是,我提口气,托他肘,一扯一抖一送,不信摔不死他!
  我才送出去,他就着倒下那点劲,扣住我腕,死活不松,拉我与他跌跌又爬爬。想起来,这个酒鬼好象也学了不少年武艺,对付我,应该有两把刷子。
  扣我腕,他仰我俯,我使肘撑他胸膛,沉力,直接压他不能呼吸。平日不曾细看的眉目兀然放大,少年时代已经是一去不复返。
  他虽不能呼吸,还是不松手。愤怒中更是一眨不眨看我。执着的劲头不逊当年。
  “我爸也是萃的爸爸。你怎么不跟她摔跤去?”我压到肘都疼了,想他认输不可能,干脆各退一步。
  提到萃,他神色一变,力道渐松,“她是女人,你是男人;她是—;—;”
  “她是你的爱人,情人,恋人。”我一一补充。
  神色不变,他坦然承认。这就是他夙愿。
  我逮到机会,爬起来,“刚才跟她吵架了吧。”我回过味来,蓄意嘲笑。“没胆跟她吵,倒有胆子跟我撒野。”
  他坦然承认的样子,颇为真诚,我几觉可爱。
  他眨了眨眼,迅速回击我:“别忘了第一次见面,是我让你流的血!”
  那样也算?
  我已经站了起来,看他倒着,实在不像话,我伸出手给他,“秦展,起来。”
  他看我,我一脸不在意,他于是终于握住了我的手。
  “欧阳念,我看你比你爸还狠。看你杀人,都不带眨眼,像个天生杀人狂。”
  他拍了我的胳膊一下,说是笑话,似真似假。
  和平,难能可贵。
  没有鱼上钩,这汪潭水里的鱼儿个个精得要死,很可能拜我身边的女人所赐,十年来专心致志一如既往地钓上、放生,再钓上,就算是简单的鱼类也能进化得愈加聪明。
  我撑着鱼杆,和兰师傅齐坐着,钓我们那永不上钩的鱼。
  “明天我就走了。”她毫无离别苦相,依旧笑嘻嘻,胖乎乎。“你以后要一个人玩了。”
  我想有些人是不在意离别的,他们生来就是追求玩乐,玩得开心,玩得舒心。
  我恶声损她,来掩饰我在意离别:“赶着去结婚啊,有人肯要你?”
  近两年,我们是处得不错。我敢说,只要她想,她绝对是一等一的高手,无论功夫还是枪技,偏偏她是这样一个比我更古怪的女人—;—;所以,我们两个古怪鬼凑一起,是绝对没出息的。
  她依旧笑得全身都抖啊抖,连鱼杆都在空中做起抛物线,好象真是赶去跟哪个男人私奔。很难把她看做长辈,她也不屑作什么长辈。
  她扔本东西在我膝盖。
  我拾起来,蓝皮宣纸,看上面名字—;—;《蓬莱心法》,翻翻里面,果真是拗口的什么丹田什么百骸。我想不通这年头还有人有这个!多稀罕啊。
  “把它练成,你的心就保了。”她看我鄙夷之色溢于言表,更笑我这凡眼不识货:“欧阳念,你跟我十年,都学到什么了?”
  我把书搁一边,探身看我那些小鱼怎么还不上钩?“你这水平,能教我什么?也就是三脚猫的功夫。”随便打打人什么还挨得过去,让我成高手,那是没谱没边。
  兰师傅哼一声,“十年发过几次病?”
  我想想,突然也有点不可思议:“好象没发过。”难道我在她十年来的折磨摧残下,已经修成正果?
  兰师傅又哼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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