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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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夏-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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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曲结束后,紫玉抬起头,打破了沉默的气氛:
“我们还是朋友,对吗?”
“只要你愿意。”他眼睛看着那朵黄玫瑰,淡淡地回答道。
突然,他笑了起来,笑得有些苦涩,他说道:
“记得有一位英国人说过,想维持一段婚姻并不是一件难事,只要有一人肯做呆子,如果两个人都肯做呆子,那他们这段婚姻会更牢固的。”
“做呆子?从前或许会有人甘愿做呆子,但是,在现在这个社会,人都变得那么精明、实惠、功利,婚前就懂得进行财产公证,婚后有谁还愿意做呆子呢?是男人还是女人?”紫玉冷冷地笑道。
干城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把被打断的话继续说下去:“在英国,有一对夫妇,结婚三十八年,相敬如宾,从不吵架拌嘴,生活平静如水,但是,他们彼此并不了解对方的心意,丈夫喜欢吃鱼尾,却吃了三十八年的鱼头,妻子喜欢吃鱼头,却吃了三十八年鱼尾,他们把自己最爱吃的部分让给对方享受,就如此地错了三十八年,也美满地过了三十八年。”
干城顿了顿,他从身上摸出一盒香烟,抽出一支,在桌面上弹了弹,没有把烟点着,只是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他知道紫玉对烟味反感。
紫玉注视着他,心里暗暗地吃惊,干城从什么时候开始抽起了香烟?在她印象中,他从来是烟酒不沾的。
他继续说道:“可是从第三十九年起,他们有了变化,妻子吃上了她最爱吃的鱼头,丈夫也得到他最喜欢的鱼尾,这一年,他们离婚了。”
说完,他低下头,开始吃菜,她点了几样他爱吃的菜,但他很少动筷,现在埋头吃了起来,不再说话。
紫玉仍然望着他,琢磨着他话中的意思,突然,她感到面前的他有些陌生起来,这是与自己朝夕相处四年的男人吗?
其实,她从来没有恨过他,即使知道他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她也没有恨过他,对他,她恨不起来。
“你的意思,我们曾经是呆子?”她反问道。
“可以这么说,我们结婚几年了,彼此之间并不了解对方的心意,我不知道你真正在追求什么,而你也不想知道我真正需要什么,不是吗?”他低沉地说道,说完转身朝不远处的一位服务小姐招了招手,那小姐迈着碎步轻盈地走了过来。
“请问你们这里有没有白酒?”
“对不起,先生,我们这里没有白酒,但我们有许多牌子的啤酒。”小姐柔声回答。
他听了挥了挥手作罢。小姐带着歉意退下了。
一股难言的滋味涌上紫玉的心头,她轻声说道:“想不到,你还会喝酒?”
“烟酒已成为我的好朋友,你想不到的事还多着呢,你有想过真正了解我吗?你有兴趣关心我在想些什么吗?没有!你一直都没有!”他用沙哑的声音说道。
为女人而戒烟酒的男人,与为女人而把自己麻醉在烟酒中的男人,是坏不到那里去的。
这样的男人又怎能让她恨得起来呢?记不清谁说的,对于女人,阻击男人的进攻需要意志,截断男人的撤退却需要艺术。紫玉认为,自己在这两方面都失败了,而且是一败涂地。
她在阻击林运峰的进攻时,没有坚定的意志,一退再退,让他再一次长驱直入自己的情感世界中,占据了她的主要阵地;在截断干城的撤退上,她没有讲究一点艺术,要不横冲直撞,要不被动地冷眼旁观他撤出自己的阵地。
对他,紫玉沉默了。她是否真像他所说的那样,没想过要走进他的内心世界去了解他真正的感受?他在外面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有了肉体外遇,但他的情感并没有外遇;而她虽然没有做出对不起他的事,没有发生肉体外遇,但是,她发生了情感外遇,同样地,她心里感到有愧,这样,两人似乎扯平,这也是她恨不起他的原因。
她痴痴地望着干城,目光饱含柔情还夹杂一丝的愧疚。他抬起头,两人的目光交集重叠在一起。
“我不明白,在你是我太太时,你曾用这么温柔深情的目光注视过我吗?你曾用心地为我熨过一次衣服吗?午夜时分,我迟迟不归,你曾牵挂着我吗?”他望着她问道,她明白他指的是她和林运峰午夜电话倾情,他一直不能释怀,“其实,我从头到尾都没有得到过你的心!”他不禁有些伤感地说道。
在他们离婚协议书上,离婚的原因只有一条:性格不合。这条是许多夫妻作为离婚最能说得出口又能被人接受的理由,但实际上,造成夫妻离婚最致命的理由,倒成了他们说不出来不愿外人知道永远的痛。
有的理由在外人眼里根本就是一些细小琐碎不可思议的事,就像给碎玻璃扎伤一样,已刺破了肌肤,表面上却看不到伤口。
紫玉和干城就是这样,旁人还一直以为他们是幸福的一对,但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其中的痛苦,他们的爱情已经沾满了碎玻璃。就像一个曾经坚固的大坝被水冲垮,并不全因为水流的外力冲击所致,这大坝身体里,已经藏满了无数小小的白蚁,一点点地把大坝蛀空,而最终不堪一击地垮掉了。
所以,他们这段婚姻的结束,虽然无法说清谁对谁错,但两人都得各打五十大板。紫玉眼睛湿润了。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她想,如果当初她不把孩子流掉,孩子也该有三岁多了,是个调皮淘气的男孩,还是一个可爱乖巧的女孩呢?
她不禁一阵心酸,她喜欢孩子,特别是现在,她发现自己是多么想拥有一个孩子啊,但因为当初自己的任性和冲动?还是依赖?或者是太追求完美?
回过头去看过去的自己,那个女孩,不,是女人,那么幼稚可笑,那么争强好胜,那么任性而为,那么我行我素…干城却还这么追求她这么爱她,真是不可思议!他真是呆,呆得可爱!
突然,她才感觉到他的可爱来。紫玉记起,有一次,她的一只烂牙发炎了,牙痛不是病,痛起来真要命。凭着近水楼台,靠山吃山,她来到干城的牙科门诊所找干城治牙。
干城让她躺下,然后叫她张开大口,当时,她就有些不好意思,因为从小爱吃糖,吃出满口的烂牙。他对着她的一口烂牙竟是那么细致耐心地诊治,她想象自己张着嘴,一口烂牙的样子肯定很丑——她邻座一个来补牙的女孩子,张着嘴,看到了满口的烂牙,确实是很丑。
干城戴着一个淡蓝色的口罩,一对粗黑的眉毛下是一双专注的眼睛,他的动作很温柔,生怕弄疼了她,当时的他的确很性感,让紫玉心动。
看过她最丑一面的男人成了她的丈夫,对他的爱,她却不懂得欣赏和珍惜,可惜呀!也许他曾经是呆的,现在则轮到她呆了?
如果她留下那个孩子,她和干城会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呢?也许他们会因为这个孩子而继续在一起,生活中多了个孩子,她的时间、精力和希望都会转到孩子的身上,忙碌的生活节奏使她没有更多的时间去哀叹,去伤感,去怀旧;为了孩子,她也许会容忍更多不如意的事,她会作为一个完整的女人去品尝各种酸甜苦辣的滋味。
但这些都只是也许而已,有可能,即使真的有一个孩子,也许她和他还是会选择分手。她承认,干城是一个好男人,但不是适合她的男人,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就像职业一样。但是,事实上,她对他又真正了解多少呢?他真的不适合自己吗?她有些困惑地摇了摇头。
“你在想些什么呢?”干城把手伸了过去,递给她一张纸巾,他一直在注视着她脸上的表情。在这样的灯光下,从他现在这个角度去看紫玉,她竟然是那么美,令他心动。
当一个人开始懂得欣赏一个人时,他就可以从不同角度在一张平常熟悉的脸上找出一种美的韵味,一种十年二十年后仍然令人动心的美。他同时想起,前几天,香玫向他抱怨,因为她染发已经三个月了,他竟然没有发现到她的这个变化。
紫玉接过纸巾,她的脸上有泪,没能逃过干城那双细心的眼睛。
她缓缓地说道:“我在想……”她想提那个孩子,她和他的孩子,在她的子宫里还没有成形就被打掉的孩子。她忍住了,怕勾起干城不愉快的回忆。“时间不早了,你如果还有事,我们就走吧。”
她对他笑了笑,她发现他的手摸了几次腰间的手机,他担心手机的铃声会让紫玉感觉不愉快,就把手机设置成来电振动,但他几次伸手摸手机的动作还是让紫玉看在眼里。
“好吧,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我希望,你以后……走好。”他向她伸出那双大手,紫玉也伸出自己的手,他的手是那么温热有力,把她冰凉的小手握在手中。
“你的手这么凉?”
“是空调太厉害了,冷得有点受不了。”真是空调太强劲了吗?她明白,这仅是托辞,令她真正受不了的是这样的最后晚餐。
“紫玉!”干城低声叫道,对着面前这个女人呼唤她的名字,以后他可能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想到这,就让他的心隐隐酸痛。
“什么?”紫玉回过头望着他。
“以后,你可以尽情地吃你最喜欢吃的鱼头了。”她听了,想起他说的那个故事,明白他所指的自己最喜欢的鱼头是什么。
“你也一样,可以随心所欲地吃你最喜欢的鱼尾。”她回了他一句。她就这么成全他和他外遇情人,简直是没有来个大吵大闹寻死觅活地抵抗,就拱手相让地把干城送给那个女人,这多少让干城感到意外和少许悲伤。
只有紫玉才知道,她这一招有多狠。凡是从婚姻围城里出来的,和仍然在婚姻围城里挣扎的女人,才会明白她这一招的狠劲,到底怎么个狠法,她现在也难以说出个一二,只能是意会难以言传,也许有一天,她会更清楚地悟出其中的道道,说出来的。
他握着她冰凉的手,没有立即放开,她也没有坚持把手从他温暖的大手中抽出。在这个他俩分手的晚上,他们怀着复杂的心情,不由自主地拥抱一起,在这家宾馆,度过了他俩的最后一个春宵。
第二天,她躺在床上,睁开眼睛时,干城已经离去。她不禁感到一阵失落和伤感。事实上,紫玉并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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