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纪烟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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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纪烟云- 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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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立即找来一捆用过的苎麻茎,把它们缚在一圈橡皮绳上;又去药材铺买来煅石膏,用糯米糊把煅石膏粉搓得结实,涂成红色,做成两个牙模,再找到四颗狗牙,把它们镶嵌进两块牙模里,文火烘干;又找来一盒香喷喷的面脂,又在烧禾杆的锅底背上刮了一撮锅灰。末了,刘昆玉把这些东西包好,又找了一个小布袋,装了一些沙石,只待夜晚到来的时候便要拿来用。
入夜时分,他与周芳芳一起悄悄地来到陈兰英住的牛栏房里。陈兰英早已有了准备。她放下两件花衣服,一双拖鞋,便与女儿急急离开。今天中午,她吃了女儿送来的午饭后便觉得身体舒服多了。吃饭的时候,周芳芳把哥哥周宗贵的主意如此这般的告诉她知道,要她下午沉住气,静待夜幕降临。陈兰英听了,几天来的担心和紧张得到了解脱,心里感到十分高兴和激动。她虽然十多年离开乡下,但这些天来对乡下的事情已听到了不少,故当黄寡妇假惺惺的送来跌打膏药和药酒的时候,联想到王婆当年陷害她的阴谋,她就已知道事情端的。冷看这些奸人又想重演故技,感到自己今又置身于狗狼之中,随时都受他们的算计和伤害,不禁悲从中来,眼里掉下了伤心的泪水。但她此时已心中有数,也就不动声色,将计就计,一心等待夜晚来临。
她跟着女儿出得门来,转入屋背小路,走了几十步,又过了一条小桥,便来到女儿的家里。寒风凛烈,黑夜茫茫,路上没有行人,自是无人知察。刘昆玉待她们两脚踏出房门,便立刻开始化装起来。他把苎麻茎做的假头发往头上一戴,又把嵌着四颗狗牙的两块牙模套入嘴里去,又在脸上擦了些面脂,再擦上一些锅灰,并画了两道竖眉。这一切做好之后,点亮小灯来照照镜子,只见一个龇牙咧嘴的魔鬼赫然在目,自己看了都觉得狰狞得紧,着实吓人,心中不免好笑!他曾在大队的文艺宣传队里扮过牛鬼蛇神,故化装起来不难。末了,他掩起房门,半开窗户,拧小灯蕊,又把蚊帐放下,脱去上衣,露出擦了锅灰的毛茸茸黑漆漆的身子,便钻进被窝,竖起耳朵,只等那老骚狗易凌胜来开心。
果然,易凌胜一心以为得计,待夜深人静之时,便摸黑出屋要去偷香。当他蹑手蹑脚走近牛栏房的窗前,隔着窗户往里看时,见到床上已放下了蚊帐,床前又放着女人的衣服,心想美娘子陈兰英正躺在床上,今天她可摔得不轻哩,脸上便止不住奸笑;及至猫着脚步进到屋里去,掀开蚊帐,看到床上的人蒙头向里时,心想她果真听了黄寡妇的话,吃了药酒,现正安安静静的睡着哩,一阵阵清香味儿扑来,鼻子便止不住骚痒;及至他捂着鼻子打了两个喷嚏,又见床上的人仍无知觉时,知道那安眠的药力确实厉害,想必她此刻已是熟睡如泥了,正可以为所欲为哩,心里便止不住得意和高兴。正是任你靓过仙,吸了老道迷魂烟!于是,他赶快脱光衣服,爬上床去,如狼似虎的就要去抱美人。可没料到,他才扑了上去,却忽然见一个鬼怪掀开被子,呼的一声坐了起来。
暗黄的灯光下,只见这鬼怪白发披肩,青面獠牙。它张开血盆大口,对着他嘿嘿地发出尖利的笑声,又伸出毛茸茸的黑手向他扣来,要抠他的喉管。他“啊呀”一声,吓得七魂丢了六魄,当即跌滚下床,拿起衣服没命的奔逃了出去。
才奔出房门,就听到背后的恶鬼也追了出来,嚓嚓嚓的脚步声音紧跟着自己。他想,许是周树和的鬼魂显身了,便赶紧往自家住的大门那边跑去。刚跑了几步,不想脚下碰到了什么东西,一个趔趄,“哎呀”一声,就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那恶鬼跟在后面嘿嘿地笑着,啾啾地叫着,他也顾不了手破脚疼,连忙爬起来再跑,一口气跑到大门边,用力一推,大门却又闩着,进不了去。此时,但听见北风呼呼,鬼声啾啾,黑暗中,只觉得飞沙走石,阵阵朝自己身上扑来,他吓得毛骨悚然,不敢在大门旁停留。曾听人说,人怕鬼,鬼怕尿,便赶快穿上衣服从另一边往厕所躲去。可不料刚冲进厕所,前脚被门槛挡了一下,后脚就收不住。说时迟,那时快,只听“澎”的一声,他便栽落粪坑里去了。这粪坑积满了大粪,又充满了水,约有五六尺深,一下子便把他浸了个没顶。可怜刚跌伤了的两只脚被粪坑里的寒冷入骨的粪水一浸,立即发麻抽筋,他便只有大口大口地吃屎的份儿,再也没办法爬上来了。其在生之时,做尽了坏事。为了偷香,也时常在夜里扮鬼叫来吓人,故一旦遇上真“鬼”,也就心虚胆怯,吓得魂飞千里,魄飘九宵。刘昆玉见易凌胜贼着胆来偷香,却被吓得连滚带爬,觉得十分开心,追在后面嘿嘿地笑。他又做做鬼叫,又在袋里抓了一把把沙石,一阵阵向他掷去,一心要吓他个半死,使他知道鬼神的厉害,今后再不敢去调戏妇女。却没料到他吓得躲进厕所去,竟跌落粪坑,被粪水溺死了。世上恶人自有恶人磨,这也是一种自然的结果。
做队长的易凌胜死了,翻身楼生产队没有人感到悲伤,甚至大家还觉得高兴,倒是黄寡妇惊慌了几日。那天,她知道他是要去干那风流事情的。她想,莫不真如张小丹说的,他因喝多了酒,脚步浮浮,上粪坑时一脚踩空便掉下去了么?但一个七尺男人,纵然跌下去也应爬得起来呀,难道真的有鬼出来谋害他么?最近半年多来,有人在夜里常能听到鬼叫,说许是地主周伯年父子的阴魂不散,晚上大家都不敢出来。想到这里,她感到心惊肉跳,害怕起来。听人说鬼要投胎时,必须找个垫背的。土改已过去二十多年了,也许冤死的鬼就要出世超生。于是,她躲在屋里偷偷地烧了几日的香,并不断的对着窗口跪拜,祈求易凌胜的亡灵保佑她。自此,她夜里亮着灯不敢睡觉,白天也不敢出门,自觉精神仿佛,日夜见鬼。后来,她开始蓬头垢面,见人傻笑不止。生产队里,人们都知道她与易凌胜有过暧昧,想这必是思念成疾,虽有人同情,却没有人去理会。
改选生产队长干部的时侯,大家便把她的保管兼出纳的官职撤换了。
梅花谢了桃花开,时日匆匆,倏忽就过了两年。
这两年里,似乎很少听到咚咚锵的锣鼓声音了,但各个生产队的哨子声却常不停。这是社员们五更造饭,天亮出发去远处劳动的统一信号。乡道和山路上,一早一晚,都能见到一队队的满脸菜色的社员们担着畚箕,扛着锄头,在急匆匆的奔走着。
两年来,不再有红卫兵,也没有再闹武斗,大队书记易天华也恢复了职务。冷落了两三年的大队部又常常要召开社员大会和生产队的干部会议了。
岭塘大队翻身楼生产队新任队长李素琼想不清楚,这两年里,为什么她的生产队在大队的大会小会上总是要挨上级领导的批评。并且,这些批评就象私塾先生用竹板打学生那样,一次比一次的厉害。她不知道带领社员耕田种地竟是那么难,农民想过好一点的日子就是不行。不知为什么,上级领导硬是非要把大家折腾得共同贫穷不可。她不明白,这个世界,为什么总是愈穷困就愈好,就愈光荣呢!?
自易凌胜死后,翻身楼生产队改选干部,她被选为队长,何桂珍被选为保管兼出纳员,又选初中毕业生周向阳做了记分员,生产队的面貌就开始有了变化。她的头脑活,点子多,又过怕了穷日子,对于搞好生产,改变生产队的面貌早就有一套自己的打算。那天,在改选干部的社员大会上,她提出了发展生产,提高工分报酬的意见。她主张抓好“两多一少”。哪两多?第一是经济收入要尽可能多。俗语说,家有千两银,不如朝进一,只有经济收入多了,工分报酬才会跟着高。为此,生产队就要发展多种经营,并广开财路。她认为大家不要绑在一条绳上。生产队的五十亩水稻田和几亩旱地的一年两造耕作,有二十几个娘们就够了。其余劳动力可以与生产队签订互利合同,搞各种副业,多争取收入;第二是粮食产量要有增加。俗语说,“人吃粮,粮吃肥,积肥如积粮,肥多谷满仓。”她鼓励大家多养猪养鸡,说只要社员的牲畜多了,肥料自然就会多,粮食产量就会提高。为此,她建议,家庭凡是养了猪的,都可以在生产队分到一分猪地。猪地可以种水稻,也可以种番薯,完全由社员自己支配,但必须交出定量的猪粪给生产队。此外,生产队的分红工分还应尽可能少。俗语说,“一个和尚挑水喝,两个和尚抬水喝,三个和尚无水喝”。为此,必须实行生产定额包工,分组耕作,并尽量控制非生产性的虚分投入。她的这些建议条条是道,句句在理,件件实际,都是改变贫穷和饥饿的好主意,所以,得到了全体社员的赞同。于是,几个干部和社员再议一议,不久便定出了具体的措施。
果然,实行了新的办法后,生产队的面貌迅速起了变化。先是,队里搞副业的人多了。烧窑炉的,织藤椅的,做泥水木匠的,卖豆腐的,做豆芽的,甚至三日赴三圩去卖瓜菜、卖三鸟鸡蛋或做其它生意的,各显神通。过去,有的男人不出田干活,本来就不安分,经常趁圩搞买卖,但又怕被大队小队当作投机倒把或自发势力那样罚款,故总是藏头藏尾。现在定了生产队的合同,便是名正言顺的副业户了。周昌年的家庭式织藤椅活计已经发展到多户,有几户家庭的生意越做越大,老老少少都参加编织,家里没有闲人。这些藤椅,常常有汽车司机买来运到各地去卖,生意看好。社员若卖一张藤椅,赚的钱就可以抵上一个人干十多天的农活。这些副业户,他们每月除了要交给生产队一定的管理费外,还拿出比耕田种地的劳动工分值高出十几倍的钱来买生产队基本工分。由此,劳动日的工分值便提高了,社员直接受到了惠益。而副业户有了工分,便也可以分到生产队里的劳动工分粮,大家都有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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