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岁月之二 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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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岁月之二 远方-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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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这些都是近来出现的新名词,解释上也有些模拟两可,让人混淆不清。而据他自己从字面上的理解,却跟“盲流”有点相似。“盲流”从字面上理解的话就是“盲目流动”,他显然也有点盲目,至少有些茫然。问题是他从没有犯罪的意识,连想去犯罪的潜意识也是少得可怜的,何况潜意识是每个人都有的,想作大官的想去太空的想去抢劫的,无奇不有,总不能依此给人治罪吧。那么,他到底是不是归于“盲流”一类呢?虽然他并不想把自己归纳为“盲流”之列,可难保别人不把他归纳之——谁知道他是干什么的,谁敢肯定他说的就是真的?谁又凭什么相信他所说的话?
这些此前不会有的问题,这时成了问题,甚至大问题。虽然生出一些无中生有的恐惧,也是没有办法阻止的。这也难怪,谁能保证没有某一个无中生有的问题突然之间出现在他面前呢?他本一直把自己看作农民为荣,可一听到“民工”这个词,便心头有些发紧,安慰自己说,“我不算农民,总比他们好点。我本是有工作的……”如果听到的是“盲目流动”,则更是心惊肉跳一番。他虽然明白这是人的劣性使然,可也不得不这样去想去做。就像当年打“右派”,“右派”这顶帽子不亚于现今的艾滋病一样可怕,谁都不愿意戴,谁都会说自己不是“右派”,并找出一大堆的理由来为自己脱得干系。当然,等过了“反右派”就又是另一码子事了,有人出来承认自己是个“大右派”也不足为奇。“民工”与“盲目流动”虽并不算十分贬义的词,可让安生这种人听起来,总也踏实不下。
之所以让“盲流”跟“盲目流动”分家,实在因为它太容易让人联想到“流氓”这个词,自然可能延伸出的涵义就大大不同了。好像别人说阿Q头上生了秃,哪怕确实生了秃,也最忌讳别人这么骂他。忌讳就好像人身上的影子,没人能真的甩开它。你越是需要安全的时候,它越是神气活现地出现在你面前;它可不管你高不高兴,有没有心理准备。
这样的感觉当然不是很好,安生此时就觉得浑身都不是滋味,哪怕他身上的中山装要比“民工”穿的高级些。穿的跟背着的相差太大却也不好,幸好那件中山装到底算不得有多高级。不但不够合身,由于年月已久早没有了最初的笔挺,成了皱皱的一团,更显得有几分猥猥琐琐;即使深蓝色的布面渐渐衍变成了蓝灰色,别人两米之内仍可以一眼找出掩不掉的一块块污迹,寻到墨水、油渍、泥水或者什么别的都是平时留下的记忆。
他把领口解开,吐了口气,自己跟自己说道:“等挣了钱,一定再买一件衣服,这中山装也该退休了。”这似乎是一种安慰,不然,心里的惶惶加上外面的不入流甚至怪异没准就被人盯上,把他当作“盲流”给处理掉。那可不是好玩的,丢人吃亏不说,遣返回家更是丢人丢到家了。于是,再回过头一想,他更觉与电视上见的那些一个个勾着头被处理掉的“盲流”有更多的相似;如果“盲流”确实有标准的话,他一定也是比较符合的。那么,是该避一避了,没事总比有事好。他也就又有了该往何处去的问题。
往哪一边走呢?前面还是后面?他有点说不准,因为从路边的景观看来,都是在街上,至于哪里是街的中心似乎也并不重要,关键在于他该怎么办——是开始找工作呢,还是先找个地方住下。他现在的感觉很糟糕——出门在外最大的心得就是凭着感觉走,如果抱着找到某种捷径的念头,只会自讨苦吃,也极不利于找工作。看来,他需要的是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调整一下心态,再去作下一步打算。接下来,问题就好解决多了,因为他没有向后走的习惯,所以就朝前去了。
老街的街道并不老,应该还算很新的,街两旁的建筑都横横直直地树着,气派得很,道路也是宽阔无比的。安生在往前走的时候,看到前方忽然冒出一座庞然大物,不由大吃一惊。他定下神来望了一会,才发现那是一座高楼,便模模糊糊地数了数,足有二十几层。他睁大了眼睛,怀疑自己并不是到了一个镇上,而是广州。他来广州的第一个发现是城市越大楼房就造得越高,如今看来,并不怎么确切,这老街再怎样都算不得大城市的。
他心里面彻底相信曹恩华和一些人告诉他的话,顺德果然要比梅村更加发达。发达不发达跟他本没有多大关系,但至少是一种鼓舞。于是,他加快了步子,拐进朝那栋楼去的街道,准备去亲身体会一下这老街的魅力,富裕和繁华所显示出来的魅力。
正走着的那一会,忽然,他听到背后有人喊了一声。尽管喊的并不是他的名字,但他能听出声音就是朝着他这个方向的,潜意识里回头看了一眼。
是一个三十岁上下的青年人在朝这边喊。这个人旁边停着一辆摩托车,手则指着安生,说一口的白话,样子显得很激动。安生并没有意识到是喊自己,只是潜意识地往两边看了看,旁边却没有人。但这仍不足以使他相信喊的就是自己,因为他根本不可能认识这个人。于是,满脸疑惑地朝那人问了一句道:“你是喊我吗?”
这个人朝安生跟前走过来,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改用勉强能说清楚的普通话说道:“你刚才把我的一个螺丝碰掉了。”手里还不忘比划着,形容那螺丝的模样。
安生吃了一惊,连忙解释道:“我没有呀!”
这个人一边朝地上打量着,一边对安生加重了语气。他那嘴上头的一小撮胡子也有点滑稽地随之波动,说道:“你说没有?是你后面的包碰到了,你还比我要凶呢!”
安生这才想起,他确实与这个人路过了一次,可他连一丁点儿碰到了对方的感觉都没有。当然,不可否认的是刚才确实只有他与这个人路过,如果这个人说他的包碰掉了这个人的螺丝,也不是没有可能的。这可是个问题,需要运用些辩证法来作一番探讨了,因为即使他并不怎么愿意去探讨,形势上也看来不可避免了。
或许自己的包真地碰到了对方,引起的震动仅局限在一个很小的范围;或者造成了一定的震动感,但没有引起足够的注意——总之,自己的包碰到了对方的螺丝从纯理论来讲是完全有可能的。再说,这个人的样子似乎要佐证强调他是个做错了事还强辞夺理完完全全蛮不讲理的人,于是他连忙陪着笑道:“那真对不起,我帮你找找吧。”便埋头去找那个不知什么模样的螺丝了。
这个人也跟在安生后面朝四处看了一会,嘴里用白话叽哩咕嘟地说着什么。安生一句也听不懂,却几乎丝毫不用怀疑都是些骂人的话,而且是极难听的那种。在他看来,当然不能认同,他几乎激动起来,要问这个人为什么要骂人——不就是掉了一个螺丝吗——可一看这个人凶神恶煞的样子,以及比他高出一头的个子,他到底是忍了。“毕竟是自己的不对,”他想。
可他忽而转念一想,两人迎面路过,既然没有明显地碰动,那么也存在他并没有碰过这个人的可能性。“做错了事就态度诚恳些”的念头让他没有进一步去推断,甚至没有去想这个人所说的话本身也存在分析的必要——因为他从未想到过一个陌生人的话也是可以骗人的。
安生找了一会,还是没有找到,心里面有些急了。这个人更有理由不耐烦,安生于是说道:“大哥,真对不起,我也是一不小心才碰掉你的东西……”他想用道歉来缓和一下气氛,并得到这个人的谅解。
这个人似乎是谅解了,口气缓和了一些,忽然用普通话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尽管觉得这话问得太唐突,安生像做了亏心事,还是如实地告诉了这个人他的名字。顺着这个人的意思似乎更有利一些,最起码他能得到一点时间来考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因为到目前为止他还是晕乎晕乎的。这个人又问他是哪里人,他说是湖北人。
这个人忽然笑了,说:“我看你是个老实人。”安生甚至有些感激了。这个人又道:“你说今天怎么办?”
安生心里忽然明白了事态并非自己所认为的那么简单,便偷偷地朝周围看了一眼,周围一个人也没有。他隐隐约约感到有些不妙,可想不出有什么办法,只好随着事态的发展看了。他又说了声对不起。
“对不起”原本就没有什么价值,这个人的笑脸也就此打住,变得僵硬起来,说道:“这零件很难配的,你总不能说声对不起就没事了吧?”
这可让安生有点为难了,心想:“那要怎么样呢?总不至于让我马上就找家配件店为他配一个吧?”不过,他的脸上还是笑了笑,想讨好这个人,可倒不如说是苦笑。
果然不至于让安生去配一个,这个人说道:“这样吧,你跟我来,我们找个人商量一下。”
这话似乎有点松动,安生提紧的心脏稍稍松了些。不过,这个人找他商量什么呢,他有点糊涂。这个人接着又打了个手势,手势的意思十分明了,就是让安生跟着他走。这下,安生有点犹豫了,稍松的心又随之紧张起来。这个人要带他往哪里去呢?但似乎不是什么好地方。
这个人又道:“来呀,我带你去问问那零件要多少钱。”
果然要赔零件钱了。安生虽然对此人有些愤恼,但既然是他碰掉的,赔一个就赔一个;他现在只想早点了事,怕拖得越久越麻烦。
大概,这个人其实也是这种意思,把安生带了没多远就停了下来。这是一片居民区,都是单门独院显得很气派的别墅。这个人朝四周打量了一下,就让跟在他后面的安生过来。安生本一直以为这人说的话是真的,可这人似乎对这里的环境也不是很熟悉,那么接下来要干什么就大大让人怀疑了。待他发现这个人其实是骗人的,心里暗叫不好已经晚了。
这个人站在安生面前,几乎用不着再多费口舌了,直截了当地说道:“把钱拿出来吧?”
安生只好说道:“那零件需要多少钱?”心里一边暗喊糟糕,他的外面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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