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岁月之二 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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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岁月之二 远方-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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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显然引起了明芳更大的兴趣,她连忙问道:“是些什么人,说出来听听。”
安生道:“我有一个朋友,今年有六十岁了,是楚州一个村子里的种田人。那时我在楚州医院上班,毕业也没多久。他女儿得了‘先天性肝总胆管狭窄’,在很多大医院治疗过,没有那么多的钱开刀,错过了最好治疗时期。大医院后来住不起了,他就把女儿带回了楚州,刚好是我负责。我没有那样的能耐治好他女儿的病,他却总是找我,让他女儿输几天液,稍微好一点就又回家。我们就这样认识了。他女儿住院时,我们经常在一起聊天,他也经常跟我说些农村的情况,说他为了治女儿的病已经把家产治光了,还把他在带女儿出外治病那五六年里所经历的辛酸事告诉了我。他家里只有两个女儿,得病的小女儿得病时只有五岁,大女儿今年也只有十六七岁,他老伴儿又身体残疾,像这样的家庭,别说是治五年,就是治几个月半年也会把家治垮。你可以想象得出,这些年来,他在外面是怎样过来的。他说,他在外面除了偷和抢,什么事儿都做过,连讨饭都讨了半年。我也想帮他,可我能力实在有限。后来我们想了一个主意,向报社写信,想得到一点社会支援;其它的办法他都试过,这也是他最后的一点希望了。这封信是我写的,写给宾州日报,可直到他女儿死,也没有那封信的下落。我们认识没一年,他女儿就死了。他女儿临死的那天,是他喊我去看看的,上午去,下午就死了,我亲眼看着她死的,才十二岁。我这个医生当得如何——没用得很。可那以后,他一到镇上来,就会看我。后来,我调到凤亭去了,他也看了我几次。你说,这样的忘年交如何?”
明芳在安生讲起他的朋友和往事时,一直在看着安生。安生讲得激动时,眼泪在眼眶里直打圈儿,也让明芳看到了,于是乎,她也要难受得掉下眼泪。安生那时情绪激昂,所以没有注意身边的她,而她是始终在注意着安生的,跟着安生一起激动,甚至比安生更加难受——她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女子,有着一颗高贵的细腻的心,所以她感动,她同情(这是一种不容亵渎的同情)。
这时,明汉已处理完琐事,走了过来,对明芳说道:“你们聊些什么,你听得这么认真。”
安生与明芳的谈话也暂告一段落,递给明汉一支烟,明汉执意要自己给烟安生抽,推让一番之后,两人各把对方的烟接了。
明芳在一旁笑道:“你们倒是都挺客气的。”之后又道:“汉儿哥,你们下下象棋吧?”
明汉便问安生,安生当然很高兴。明汉于是拿出象棋,两人下了起来。明汉的象棋水平果然不低,与安生下了两盘,输赢各一盘。明芳只是在一旁看着,一声不啃,一副全神贯注的样子。直到下完第二盘,她才起身说道:“你们倒是一对棋迷,我先准备饭菜去了,你们继续下吧。”
安生说:“我们也去帮你吧?”
明芳笑道:“哪让你动手呢,看你也是个棋迷,几天没下心里就痒痒的,跟我表哥一样。”
这确是实话,说得安生和明汉两人都笑了,就接着摆好象棋下起来。接下来棋越下越精彩,不多时就引来砖瓦厂几乎所有的男人都来观看。围观的人多了,插话要指点的人也多了,倒是热热闹闹。
这棋直到喊吃饭才散了,安生也尽了棋兴,与明汉也俨然成了朋友。棋如其人,此话自然不会假,明汉棋风老成,沉稳,正如其人;这一方面在于人的天生悟性,另一方面也在于生活的磨炼。
砖瓦厂里都是楚阳人,吃饭也是吃搭伙儿饭。厂里十多个人,吃饭时全都围成一个圈儿,而菜一般就是两三种,一律用脸盆盛着,放在中央。这些本都是楚阳人的习惯,他们又把这习惯带到了南方。楚阳人都有吃完饭喝一碗米汤粥的习惯,他们竟也丝毫不差地照搬过来。为此,他们特地用只大铁锅煮饭,煮饭时多放些水,等水开一会儿就是米汤,把米汤倒出来,待把饭吃完后,剩下锅底下一层黄黄的香香的锅巴饭,再把米汤倒进去,就是楚阳人所喜欢的米汤粥了。
吃饭间,众人都要安生这位第一次来的家乡客人喝上几杯,安生却记得离开楚州前对春云发的誓言,决不在外沾酒一滴,此言自不能失信,就推托不会饮酒。这本是家乡人的情意,明芳开始并没有作声,见安生真的不喝,也就让人不要劝了。众人从一开始就猜疑她与安生有点“意思”,自然并不为之所动,后来明汉也出来说话,这才作罢。——其实,像这种场合,按楚阳风俗,主人有劝好酒的义务,免落失礼之说,自然怪不得众人的强意。安生虽并不是酒桌的常客,礼数还是明的,因此遇到这种情景,他心里只有无限感激。
吃罢饭喝了茶,明汉房里的年轻人便约安生打扑克。安生与明汉作对家,另有两人作另一方,按照家乡人都会玩的一种玩法玩了起来。待明芳和几位女子收拾完碗筷,她也坐在了安生的旁边看牌。安生把牌让给她,她执意不肯。明汉说是歇会儿,让给了她,她也就不再坚持,接过牌与安生作起了同家。
牌玩到喊吃晚饭才散了,安生和明芳吃了晚饭,才与明汉告别,尽兴而归。
回来的路上,天已黑了,一路有初夜的凉风吹着,他们都很开心,说着各自美好的感受。直快到了塑料厂,两人的话才忽然间少了起来——他们又回到了现实当中。明芳明天就要上夜班了,而安生想必还是上白班,那样他们只有上下班的时候才能见上一面,两个故乡人说说话的机会都极其难得了。这对于两人来说,都是不情愿接受的,也不情愿提起。
分别时,明芳那挂了一天的甜甜的笑脸这时也只剩些不舍。但她似乎在刻意掩饰着,不让安生感觉到,她笑了笑,说:“明天见。”
“明天见,”安生也说道。毕竟,这确是美好的一天。
有诗为证:
其实,阳光一片灿烂,
其实,夜空繁星点点,
这世界原来如此美好,
过去的日子怎没发现?
#
我已听到最美的声音,
我已触到最高贵的心灵,
——是不是,是不是,
不然怎看到如此的美景?
第六章 老友
    梓君兄:
想必你看到我的信时,会疑惑不解,不知在广州还有你的朋友。可你看到我的笔迹,想必认得是我,而大吃一惊:这个“愚人”(注:“愚人”是肖多妹给吴安生取的名字)莫不是会飞,前些时还看到他,怎忽然就在广州了呢?
梓君兄大不必惊怪,你亦知我除此别无选择,何况凡事不能火烧眉头方去救火,唯有此举。
我是九月二十日启程的,在武昌坐火车,二十一日下午到达广州。此后在广州逗留一天,在广州郊区这梅村逗留三天,于第四日在如今这家厂子上了班。其中虽费了些时,但到底有了安排,算是幸运。至于此中细节,若道来必多繁琐,在这里也不详述,待他日写些文字出来再送你读。到时你看了想必会说:这个安生真是好笑,死到临头还有那多闲情雅致,不觉得笑也得笑了。
虽来这南方不长,见识着实长了不少,这实在是意外之获。使我想起在乡下的那些日子,以及写的一些文字,都有夜郎自大之感。我这只坐井之蛙不管见到了多大世面,但到底有了跳出去的愿望,这也是我近些时来最大的收获。而这一切还刚刚开始,我也无法向你讲得更多,看到一个真实的世界将是我今后一段时期的目标,如有所见,定会及时向你介绍。
这几日来,渐淡了刚到梅村的新奇感,心情也趋于平静,我不知道这是否好的现象,因为工作的紧张,也少有思考的时候。大概把心事丢到一边,就能获得平静,而工作的紧张把人的思想也夺了过去。
刚来的那几天,厂里没有为我安排具体的事情,所以我就在车间里经常走动,便看别人怎么做,也能分出点时间来说会儿话,每天的十二个小时也不觉得怎么难捱。国庆节一过,我的职位也确定下来了,说出来不要见笑,我成了一名仓库送货员。这个职务简单点说,每天做的事就是把散在车间的货搬到仓库,再把货送到楼上生产录音机的厂里,或者送到外面去。这种事简单,不费脑筋,仿佛最适合我做的。我开始也觉得挺可笑的,车间里学历最高的却在做最简单的事,也就是做最低级的事,脸上还有点挂不住。谁知,我在这里新认识的朋友乐明芳和曹恩华却告诉我,这是赵厂长体谅我的体力,照顾我才有这份差事。原来,送货员的工资跟操作员的工资是一样的,不但比操作员安全,轻松,还不用上夜班,要是到外面送货还可以出去兜兜风。我还真的没想到,就连一个送货员,也成了一个美差事,自然不接受都不行。
我这工人不当不知道,一当吓一跳。若不是他们说,我至今都不会知道,这厂子里面还有这多细微的东西,够我琢磨,正是这些细微之处对个人利益密切相关;我这人想点别的还行,钻营的能耐怕是想学都学不会,挺烦它。
送货员的差事的确做得不累,搬别的东西可能够呛,塑料品却轻得很,只好把自己“大材小用”。不过,活儿干完了却不得空闲,看到别人还在忙着,自己无所事事不好意思不说,车间的主管也盯着你不能停下,一停下,他就会马上给你找个新活干,而且不愁你力气用不完。难怪工人都说把自己全都给了工厂,我也好不了多少。反正最为宝贵的十二个小时全都给了厂子,因为不给都不行,即使有点空闲,也要找事做,正所谓发扬主人公精神。
大概,我的空余时间也就是晚上十点至十一点这一个小时,我的这封信可能需要两至三个晚上来完成。十一点之后就要关灯,节约电费。我的习惯你是知道的,不到晚上十二点之后绝对睡不着,正好利用这时间想一想。
所想到的事情很多,本对自己说暂不想过去的事情,却做不到。其实,这个时候心并不能真的平静下来,只是个人的努力罢了,毕竟来广州才短短半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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