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匆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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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匆匆-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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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外婆说:‘我在吃炒蚕豆哪!’……”
“我知道了。”我说。
吴阿姨说:“你都知道了,就不用我再说了。我只有这么一个故事。”
我仍然缠着她,要听她自己的故事。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渐渐沉浸在痛苦往事的回忆里:
二十一年前的一个夜晚,在福州北街一条僻静的巷子里。在昏黄的街灯下,踯躅着一个神色慌张的年轻姑娘。她怀里抱着一个婴儿,婴儿用包袱包裹着,已经睡着了。她走到一个深邃的门洞边,止住了脚步,借着微弱的灯光,再一次端详着无知婴儿的脸庞。她犹豫了。这是她在婴儿出生后几十次犹豫中的最后一次。她狠了狠心,将包裹婴儿的包袱盖好,放在门洞里,拖着沉重的脚步,离开那里里。
“哇——”婴儿哭了。哭得她母亲牵肠挂肚。婴儿好象已经预感到自己将被遗弃的命运似的,声音一阵高过一阵。姑娘站住了,又往回走。她把婴儿重新抱起来,解开胸襟,露出丰乳,将乳头塞进婴儿的嘴里。婴儿如饥似渴地吮吸着甘甜的乳汁,能听见她吞咽时的咕咕声。姑娘心里默默地说:“喝吧,喝吧!喝得足足的,饱饱的,哪怕将妈妈的血都吸出来。”她打开遮掩孩子脸庞的包袱的一角,眼睛直瞪瞪地望着婴儿稚嫩的脸,嘴里嗫嚅着,以极低的,只有她自己才能听清的声音,对孩子说:
“孩子,原谅妈妈吧!为了你可怜的外公、外婆,为了你多病的爸爸,妈妈得去做工啊!妈妈没有能力抚养你。你就耐心地等待吧。等着好心的人经过这里,再哭吧!”
这个女婴,就是吴阿姨。
第二天,育婴堂打开大门,嬷嬷抱起这个已经哭哑了嗓子的孩子,进去了。小梅玉和许多被遗弃的婴儿一样,命运的前方,有许多未知的世界,在等着她。
小梅玉在育婴堂呆了两三个月,一场霍乱疫情流行,她也是未能幸免。在她奄奄一息之时,被育婴堂当作死婴抛弃在后山上。一对拾荒的老夫妇发现了,抱回来抚养。
老夫妇当年五十多岁了。他们曾经生养了两男一女,因为贫病交加,没能养活成人。当他们来到后山时,听到小梅玉微弱的哭声,如获至宝。将她抱回来,对她精心护理。想不到小梅玉竟然命不该绝,奇迹般地活过来了。老俩口每天乐颠颠的,每当听到小梅玉的笑声,就会高兴地互相道贺:
“老头子,真是老天可怜,送给我们一个孩子。”
“老太太,老天爷怜悯我们,给我们送姑娘来啦!”
小梅玉和老爷爷、老奶奶相依为命十几年。后来,老倆口相继去世,刚满十一岁的小梅玉,就象断了线的风筝,流落街头。终于有一天,她昏倒在街旁,被好心人送进了孤儿院。在孤儿院的几年中,她慢慢长大,上了学。小学毕业后,就留在孤儿院当了保育员。因为她自己出身贫苦,所以也特别疼爱这些和她相似命运的孩子。
吴阿姨的自述,让我流了一脸的泪水。我搂紧吴阿姨的脖子,将渍满泪水的脸贴着她的脸,感谢她选择了这个舍己助人的职业,将我当作自己的兄弟、子女的真挚情感。吴阿姨也紧紧地抱住我,将她的脸紧贴我的脸,将她的泪水融在我的泪水里。
在吴阿姨的精心护理下,第三天我就“出院”了。
3
孤儿院新来一位教导员,三十岁左右。不知道他是不是安徽人,只记得那一天,他把我们三百多个儿童集中在办公楼前的空地上,和我们见面认识。跟我们讲安徽人把鞋子称作“孩子”的笑话。他说,一个安徽人上公共汽车时,把鞋子给挤掉了。他大声呼叫;“孩子,孩子,我的孩子掉了。”司机停了车,他下车拾起鞋子,穿上脚。人们问他:“你的孩子呢?”他把鞋子又脱下来,说:“在这里。”说得同学们哈哈大笑。
新年快到了,国家准备实施第一个五年建设计划。李教导员接着就教我们唱一首歌。想不到教导员也会教唱歌。
歌词是这样的:
嘿啦啦啦,嘿啦啦啦,
嘿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锣鼓声中新年到,
唱歌跳舞不分老和少。
歌声响,红旗飘,
太阳当空照。
生活在毛泽东时代,
多么幸福。嘿!多么骄傲!
嘿,嘿,同志们哪!
一九五三年任务大呀,
为了把生活水平来提高,
为了把祖国建设得更美好。
我们有决心,我们准备好,
我们有决心,我们准备好,
迎接祖国的建设高潮!
李教导员是个多才多艺的老师。冬天到了,孤儿院买来一批新的绒衣(俗称卫生衣),要在绒衣的胸前和背后,分别印上“儿童教养院”五个字和阿拉伯数字。他亲自刻写的美术字,工整有力,刻得真好。
当时,我正在上五年级,教室在文虎楼正南门登楼后的南面第一间。也不知道哪个同学,探到李教导员和我们的班主任、语文老师林昭英恋爱的消息。在黑板上写了“李教导——林老师授精典礼”。这是从自然课里,植物的“雌雄花粉授精”那一段剽窃来的。昭英老师就要来上课了。她刚从楼梯的拐角处露头,到我们教室至少还要一分多钟,一个同学立即奔到黑板前,飞快擦掉那一行字,然后从容地回到自己的座位。
“授精典礼”没有结局。到我高小毕业,离开孤儿院之前,始终没有见到昭英老师结婚。
到了六年级,教室移到五年级的对面。窗户向北打开,可以俯瞰院落的北半部分:病号房、员工饭厅、大饭厅、大伙房、秋千架、鱼塘和猪圈。两棵龙眼树也在目光之内。
每年到了龙眼、“滚斗”成熟季节,在孩子们的饭桌上,都会有一碗果实让我们分享。七月七夕牛郎织女相会之日,则由伙房购买蚕豆,煮熟了分给大家。因此有人编了小调,这样唱道:
七月七夕分蚕豆,
分蚕豆,
每人都分一碗,
每人都分一碗,
真好吃,真好吃!
孤儿院随着不同时期、不同政治要求,名称也改来改去。她曾经称为“福州市儿童工读学校”,但是孩子太小,连童工的年龄都达不到。虽然也整理了一个织造车间,还是由几名年轻的员工去上班,后来不了了之。后来学习苏联老大哥的管理方式,又改名为“福州市儿童教养院”。我高小毕业时,所发的毕业证书,就是以福州市儿童教养院和院长魏淑珍的名义签署的。
文虎楼的南面、木瓜树和“滚斗”树北的过道边,竖立一排黑板,有四块,那是孤儿院的板报栏。刊头的“板报”二字,曾经由李教导员书写。后来由我摹仿。
在我上六年级时,昭英老师和她的姐姐,已经搬到医疗室隔壁居住。姐妹俩合住一个大间。昭英老师担任黑板报的编辑兼撰稿人。黑板报每月出版两期。由我负责抄写,苏林茂负责插图。起初,我抄写稿件是用楷书,写得很慢。有一次,我们在医疗室外的走廊上出版的时候,李教导员路过。他在旁边认真地看了很久,然后接过我手中的粉笔,教我写长宋体。他写得又快又好,并教我书写的秘诀。后来,我就可以用两种以上的字体,来编排黑板报了。有的则从《中国少年报》上学习。苏林茂同学的绘画功底很深,戴八角帽的毛主席像,他可以在一分钟之内画出来。
出版黑板报,都是利用课余时间。为了赶版期,我们经常放弃早操、早读、午休、饭前排队等时间。有时晚上还加班到九点多、十点,熄灯以后。老师为了我们二人合作方便,又不影响别人,将我们俩调在一个床位,同睡一个下铺。
少年儿童队的黑板报,也是四版,竖在大樟树以西的花圃边上。面对传达室,由少年儿童队大队长阮家琛负责。在少年儿童队黑板报出版的时候,我路过那里,很想上去帮忙,但我还不是少年儿童队队员。看着少年儿童队在礼堂里举行庄严的大队活动仪式,我羡慕极了。我约同林茂同学,一起到办公室找昭英老师。昭英老师把我们介绍给她的姐姐——大队总辅导员。总辅导员问我们,为什么要加入少年儿童队?问得我耳朵红到脖子根。看着我们俩个着急的样子,她拿出两张申请书,交给我们填写。1953年3月2日,我和苏林茂同学,同一批加入中国少年儿童队,成了她光荣的一员。在礼堂举行的授巾典礼上,林昭英老师亲自给我佩上鲜艳的红领巾。她是我们六年级中队的辅导员。
现在,我也有资格唱《中国少年儿童队队歌》了。那是郭沫若老先生写的歌词:
我们新中国的儿童,
我们新少年的先锋,
团结起来
继承我们的父兄,
不怕艰难,
不怕担子重。
为了新中国的建设而奋斗!
勇敢前进,前进!
跟着毛泽东!
晚上熄灯以后,我迟迟舍不得解下红领巾。直到大家都入睡了,同床的林茂同学,也解下红领巾上床了,我才依依不舍地解下它。第二天醒来,穿好衣裳,整理好被褥,拿起红领巾,竟不知道怎样系了。问林茂,他也没掌握。还是林茂去找他的哥哥苏林翰,一遍一遍地教我们,才学会了打结。
大队长阮家琛同学不但会出黑板报,还会放广播。因此,我们会经常听到高音喇叭里播放的少先队有关歌曲。我也时常情不自禁地跟着唱,脚步轻快许多。
时刻准备着
红领巾,胸前飘,
少年先锋志气豪,
红领巾,胸前飘,
少年先锋志气豪。
时刻准备着,
为国立功劳。
时刻准备着,
为国立功劳。
红领巾之歌
鲜艳的红领巾红又红,
红又红呀红又红;
我们是新时代的好儿童,
好儿童呀好儿童。
热爱祖国,热爱人民,
无限勇敢,无限忠诚。
…………
4
1954年六一国际儿童节之前,新的服装发下来了。男孩子是白龙头布衬衫、蓝长裤:女孩子是白龙头布衬衫、蓝裙子。龙头布有一个好处,纯棉纱,经久耐穿,越洗越白。老同学一般都有两三套,去年的没穿坏,今年的又发下来了。当时,老百姓的生活都还不富裕,学校也没有强调给孩子做校服,唯有我们孤儿院的孩子,能够着装整齐,让世人羡慕。
六一节那一天,我们集合起队伍,在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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