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性极小。”
江小小并不气馁,指指他手中的复印件问道:“那,你觉得,这上面的签名和你……令尊的签名像不像?”
“真的很抱歉。”语气可一点儿也不抱歉,许汉瘅将白纸折好递还给她,“我和家父相处并不多,恕我无能为力。”他说的是事实。
江小小压根就不信他。骗鬼呀!“相处不多”?他老爸会供他读大学,给他开公司,让他有钱买花园洋房金屋藏娇!饶是心中暗骂,小脸上还是堆满甜笑。
“许先生,我实话实话了吧,我今天来找你只有一件事……”
“这是什么?”复印件遭到第三者的拦截,Lisa展开白纸,微蹙柳眉,“江小姐……你姓江,对吧,很抱歉,这份欠据已经过了有效申诉期了,就是说你无权……”
“我知道。”Lisa美女急于在情郎面前表现的心情她可以理解。
“你知道?”
“你知道?”
许汉瘅和Lisa一样惊讶。他刚才一眼就看出“毛病”所在,按下没说只是以防被这小鬼讽刺为不认账而已。
这小丫头一看就知道不好打发。
江小小眨眨眼,那么怪异地盯着她干吗?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这种事情八卦剧都演滥了。
“我想许伯伯之所以一直没还我爸爸这笔钱,可能是因为他们两个失去联系,他找不到我爸爸没办法。再说许伯伯是个光明磊落的人,应该不会赖账不还。”
许汉瘅被削得很没面子,更加厌恶Lisa的多事。
“Lisa,你该走了。”若无其事地扯回复印件,语气淡漠得不及萍水相逢的路人。
周末的同台亮相肯定泡汤了!
狠瞪一眼江小小,Lisa咬啐银牙返回红色小轿车。
“啊——我的Prada皮包!”
小鸟惊飞出噪声污染区,却没有半个人来关爱她伤痛的心。
江小小遗憾地遥望小红车消失在地平线,回过头正好遇上许汉瘅若有所思的目光。
“你现在急需用钱?”
“如果我说是,你会替你爸爸还我一百万吗?利息我可以不要。”江小小试探地问。
“不会。”许汉瘅坦率地摇头,“首先是我不能肯定欠了令尊一百万的人就是家父,所以江小姐,我会联系到家父之后再给你答复,如何?”
复印件物归原主。
“也……只能这样了。”江小小不得不同意。
“还有……”
“嗄?”
“我父亲并不是你的‘许伯伯’。”
江小小搔搔鼻头,笑得很皮——
“这可难说。”
镂空雕花铁门“当啷”一声关起。
许汉瘅第二厌恶的就是乱套近乎的人!
。lyt99。。lyt99。
“嗨,早!”
江小小脸上的笑容灿烂到太阳公公完全没有升起的必要。
“又是你。”
江小小猛点头,“对,是我。你给许伯伯打电话了吗?”
“许伯伯?”许汉瘅眯起眼。
“噢,令尊,令尊,你给令尊打电话了吗?”
“还没。”
“什么?那你倒快打呀!”江小小在铁门外跳脚。
“是这样的,”许汉瘅不紧不慢地道出原由,“你信也罢,不信也罢,我和家父相处的时间真的不多,彼此也不大联系,家父是位摄影家,四处漂泊,很少在国内逗留,我从小在祖父身边长大,只有过年才能见家父一面,而自从我大学毕业以后,见面的机会就更少了。”
Shit!他为什么要向一个不及他下巴高的小鬼解释这些家长里短?!
但效果很明显,江小小的脸马上晴转阴,语气也阴沉沉的:“别告诉我你连你老爸的电话号码都没有。”
“家父没有固定住址。”所以没有固定电话。
“手机呢?”
“艺术家都痛恨被束缚。”
好深奥,江小小皱皱小脸。
“你老爸不会也没有E-mail吧?”
“有,不过……”
“不过等他回复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江小小没好气地替他说完。
“对。”许汉瘅发现自己开始有点儿喜欢上这个小丫头了。
“对什么对?谁知道你们父子俩是不是算计好了,合起伙来骗我?明知道我一个女孩子拿你们没办法,告也告不了你们,所以就硬赖账!哼!果然是越有钱人越黑心!”江小小噼里啪啦吼出心里的不满。
许汉瘅不怒反笑,“我还是那句话,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总之我一联系到家父就会通知你。”
“你看!你看!空口说白话。”江小小隔着铁门指着他的鼻子,“通知我?你怎么通知我?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你有我的住址电话吗?”
“我知道令尊名叫江鹏,到时候很容易查到你的姓名、住址和电话。”
许汉瘅微微一笑,轻松驳回她的置疑。
两个人隔着铁门无言对峙。
半晌——
“你怎么知道我现在不是流落街头,无家可归?”软软的言语中流露出无限的委屈。
这……许汉瘅语塞。
江小小低下头,踢起一块小石头。
“算了,反正我来找你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本来也没指望你们能还钱。”
瑟瑟冷风是她的伴奏,萧萧背影是她的独唱,唱她的孤苦伶仃,唱她的凄苦无依,唱她的走投无路……唱着唱着,忧郁哀怨的曲调陡然变成惊险紧张的逃生曲。
许汉瘅莫名其妙地看着她瘦小的身影渐行渐远,良心正忍受万针穿扎的遣责时,蓦然发现她不知何时已经掉转方向,并且正朝着他这里狂奔。
“快!快开门!”
“出什么事了?”
“别问那么多了,开门让我进去!”泪水已在眼眶的边缘。
许汉瘅打开门,放她进来,没等他关上门,江小小已经紧挨着围墙蜷成一团。
她在害怕!许汉瘅清楚地感觉到她的颤抖,然后他突然明白她在害怕什么。
不远处缓缓驶来一辆轿车,漆黑锃亮得不寻常,而且明显带着股压抑的气息,像是慵懒的猛虎一步步逼近无辜的羔羊。
许汉瘅偏过头,对上一双汪汪泪眸,内心深处有一股叫做怜惜的成分在蠢蠢欲动。
乌漆抹黑的轿车在许汉瘅门前停下,走下四个黑衣黑裤黑鞋黑镜的男人,就差没在脑门上绑条白带子,上写五个墨黑大字——我是黑社会。
许汉瘅严阵以待。
有件事他大概不知道,其实四个黑汉会在他家大门前停车仅仅是因为他是他们一路过来见到的惟一一个大清早——真的是大清早——伫立在大门前一动不动盯着他们瞧的……人!
“你见没见过这个人?”
为首的一个光头男人递过一张照片,余下的三人分开四下搜寻目标。
江小小瞪大眼睛,望着许汉瘅接过照片,瞧了半天,然后摇头说道:“没见过。”
光头男人环顾四周。朝阳还没升上树梢,柏油路上只有三个黑影在做不规则运动。
“你在这里多长时间了?”
“四年。”
“我是说你站在这里多长时间了。”
许汉瘅不说话,定定地瞅着太阳镜。
“我很敬佩你的勇气,但是我们……”光头男人“变”出一把寒光闪闪的薄刃。
江小小瑟缩了一下,蜷得更紧。
许汉瘅又看看照片,再看看太阳镜——
“没见过,真的没见过。我不喜欢说谎,也一直没机会。”
光头男人重新对铁门后的男人做出评价,薄刃又变回去。
“你在这里干什么?”
“看你们。”许汉瘅视线落在黑色轿车上。
“我们怎么了?”
“你们很奇怪。”许汉瘅抬头望望天,说道,“天气预报说今天会有三十八度,当心中暑。”
说完,许汉瘅像没事人似的走进屋里,扔下江小小一个人与黑衣大汉相近咫尺。
别走!别走!江小小无声地呐喊,却不敢动。
门外响起杂乱的脚步声——
“大哥,没有。”
“找不到,大哥。”
“我也是,大哥。”
江小小心跳如擂鼓,一双耳朵竖得尖尖的。
“走吧。”为首的男人发话。
“可是……”似乎有人犹豫。
脚步声远离,然后是车子发动的声音。
江小小壮着胆子,小心地探出头,惊喜地发现他们“真的”走了。
呼!手脚发软。亡命天涯的日子真的不是人过的!
毫无预兆地,一只大手蓦地伸到她的面前,江小小还没来得及吓出一身冷汗温和的男中音已在头顶响起:“进来喝杯茶,压压惊。”
。lyt99。。lyt99。
“……妈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我对妈妈没什么印象,也就无所谓,反正还有爸爸嘛。想不到八年前爸爸竟然无缘无故地失踪了,到处找也找不到……”
“还要吃吗?”许汉瘅指着空盘子问她。
“不了,我吃饱了。”
许汉瘅收掉脏盘子。本来只想她让进屋喝杯热茶,然而当江小小无意中透露昨天一整天都没吃东西的事实后,他无法听她的肚皮在他面前咕噜咕噜乱叫。
“法律规定失踪满七年的人可以认定为已经死亡。”
就是说江父——江鹏已经“死”了一年了。
“不过我总觉得老爸还没死,有时候又觉得他已经死了八年了。”江小小言语之中不无落寞。
“令尊失踪时你多大?”许汉瘅点燃一根香烟。
“十二岁。”江小小开始研究餐桌的质地。
“这些年你都是怎么生活的?”
“一个人生活呗!”哇塞,比镜子还亮!
“一个人?”心莫名地动了一下。
“是啊。”江小小抬起头,“我是有家有业的人,干吗非要去那些一表三千里的亲戚家看人脸色过活,孤儿院打死我都不会去,我老爸又没死!再说爸爸失踪时留下不少存款,我好吃好喝一直到高中毕业。然后钱花光了,我就找了份工作自己养活自己,比孤儿院强多了。”
江大姑娘此前的生活虽说不太平凡但绝对清纯。许汉瘅不明白了,“那你又是怎么惹上黑社会的呢?”
江小小对着餐桌直点头。
“我问你话呢!”
“听见了!真是的,比高中的数学老师还凶。”江小小拍拍胸口,轻松自在的神情与半小时前惊慌失措的她判若两人,“我才没去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