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倾歌(完结)千叶飞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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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倾歌(完结)千叶飞梦- 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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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情迸发欲至崩溃时,身旁有人凑了过来。



“女娃。”他叹息,语中不忍,带着轻微的哽咽。



明白过来是谁后,我恼得一掌挥过去,拍上他的胸膛,怒道:“为何不救他?”


东方莫闷哼了一声,随即苦笑。泪光闪闪中,我模糊地看见他满脸的无奈和失落。恍惚中我有些明白,此时他的痛和他的悲,并不见得比我要少。



或许更多。因为他号称神医,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老友这般逝去而无能为力。


“师父……”我低喊,有愧,只是比起心中的难受和伤心来,那也许就算不得什么了。


东方莫叹了口气,伸手将我抱入怀中,指尖轻轻拍着我的肩膀:“女娃,对不起,是为师无能。要打要骂,皆由你。”



“师父。”我埋首,泪水沾湿了他的衣裳。



衣服不是明橙,而是低调消沉的暗灰。



一如他和我现在的心情,黯淡,无神。



虽活在日光下,却不见太阳的颜色。







离歌渺渺,哭声阵阵。半天下来,待所有人都哭累了,声音干哑渐低时,有内侍自侧殿出来,高呼:“豫侯命,所有人哭声不得停,不得歇,不得低,恭送先王魂归太虚!”


昏昏沉沉的脑子倏地被这声激醒,我随手抹了眼泪抬头看四周,这才发现自入殿后就不曾见到无颜的影子。



这声命令传下来,俯首跪地的大臣们不见如何,一些平日里深受王叔宠惜的妃嫔却早已安耐不住地陡然色变。



豫侯何人,不过是一公子尔,有何权力让份属他长辈的诸妃嫔听其令?



果不然,第一个出声冷笑的,便是素来和无颜有隙难的先王王后。



娇面一沉,红肿的眸间有厉色隐动。她咬了牙,恨道:“怎么先王刚死,他就敢以下犯上命令本宫?满殿的人为先王哭丧如此久,众目睽睽,只是我们倒不曾见他豫侯为父王流过一滴泪!”


传命的是秦不思,他此刻面容虽哀,但还是低头对着先王王后温和道:“王后歇怒。豫侯在侧殿,早是心伤神伤,悲痛不已。”



“哦?”王后的柳眉高高一扬,她索性站起了身,冷笑道,“本宫是先王王后尚且跪在此处,他是什么东西,凭何单独在侧殿默哀?”



一句问毕,殿里便有聪明的人立即随声倒吸了一口冷气,伏面地上,瑟瑟抽泣。


秦不思定睛看着满面怒气的王后,唇角隐约扯起一丝笑意,冷森森、阴沉沉,目光闪烁时,有些不怀好意的狡诈之色。



王后僵,倏而脸色一白,眉尖紧蹙时,胸口起伏不定。



想来她也意识到自己话里那不答自知的秘密了。齐国先王逝时,只有继任君主方能独身在侧殿,或者哀悼,也或者是安排他继位后的大事。



但王后总是一国之母,她虽震惊了片刻,但没多久便回过神来,下巴高高抬起,神态依旧威仪,只是偶一瞥眸时,眼中锋芒显然有些受挫:“先王殡天时,可有遗旨是何人继位?”


秦不思垂首,答:“先王逝前,唯召豫侯独见。”



王后面容惨淡,这一下,纵是她再尊贵如斯却也不能不低头了。



先王临逝前只见豫侯,那无论遗旨如何,都是豫侯说了算。即便先王有意继位的人不是无颜,但凭他手中的军权和他在朝中的威信,无论何人去挑衅都会是自取灭亡的结局。


王后挥袖抚摸了一下跪在她身侧、呆然瞧着殿里变化的年幼无翌,叹了口气,冷冷一笑,终是再跪了下来,大哭,声凄凉,痛自肺腑传出:“先王,你好狠心呐……”



一声领头,随即哭声此起彼伏,一重更胜一重。



我惊然回头,盯着东方莫:“王叔真的传位给了无颜?”



东方莫耸肩,摇摇头,淡漠:“齐国王族的事,我可管不着。”



王叔传位给无颜?



我一想,心中便咚咚直跳。



如果当真如此,那是祸,还是福?



思绪无力,想了一会,神容皆黯下。



不,我不希望他当齐国的王。



我抬眼望着侧殿的方向,久久,收不回视线。







夜色已降,黑幕低垂。卷风来回呼啸,一次次穿过大开的殿门划破满室的凄沉,烛火暗一时,明一时,光线晃动不停地落在殿里人神色莫辩的面庞上。



众人哭哭停停,而后无颜也未再让秦不思出来强制命令。



耳边又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响起,只是没撑到片刻的功夫又停落,殿里慢慢恢复了安静。


已是深夜,所有人在这里跪了六七个时辰,皆是又冷又饿,却偏偏无人敢起身离开。诸人低头,默然等着他们的新王出来,虽不能在此刻办登基大典,但终要等新王踏上龙撵,亲手合上先王的棺盖才能起身稍微休憩一下。



半天后,安静变成了死寂,满殿落针可闻。如在这种情况下还有人开口说话的话,那不论是公是私,怕都是大大的不识趣了。



偏偏,就有这样的人——



“母后,无翌饿了。”小心翼翼的童声,带着稚气,带着恳求,带着期盼和无助,于是变得可怜兮兮。



王后哼,随手掩了他的口,眸光一寒,恼火的模样顿时吓得小无翌低下头去不敢挣扎,也不敢再要求。



其他人抬头瞧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气氛隐隐有些松动。



倏而侧殿门开,轰然的声响听得所有人低眉垂目,大气也不敢出。



殿里守灵柩的侍卫皆单膝跪下,我也不例外。眼见身边的东方莫还是旁若无人地轻松站着,我皱了眉,扯了他的衣袖想让他跪下。



东方莫大怒,道:“我这辈子从不跪人!”



言罢见我瞪他,他撇了唇,眸光一闪,这才不甘不愿地坐到了地上,嘴里嘀咕:“见鬼,这可是我生平第一次矮人一截!”



我没空理他的疯言疯语,只抬眸看着侧殿的门,瞧着由里面缓缓走出的白衣男子。


一瞬,目光直,脑中空白一片。



心底骤然揪痛如针绞,眸间盈盈光闪,泪水潸然而落。



他的头发……



今天早上缠绕我手指时还是墨黑的颜色。



此时却白如飞雪含霜,映着灯火,光华浅成,垂似银练。



为了不让自己失声惊呼,我死死咬住了唇,直到一丝丝腥味沁入齿间,却也不敢松开。






他慢慢走至殿中央,眸光轻转,淡然而又平静的眼神在众人脸上来回停留后,忽地眉宇一展,略露温和的目光落在了那个被自己母后掩住了嘴巴的无翌身上。



凤眸微微凝起来,俊脸上依然是那似笑非笑的模样,不见喜,不见哀。他走过去,扬手抱住了无翌离开。



王后大惊,起身在他身后喊:“你想做什么?”



无颜不答,抱着无翌径直走上金銮,静立片刻后,将臂弯下已吓得面色发青的无翌放在了宽大的龙撵上。



“二哥……”眼见无颜转身要走,无翌忙拉住了他的衣袖,怯怯地唤出口。


无颜皱眉笑,伸手将那攒紧了他衣袖的小手拿开,退后几步,俯首,叩拜:“臣豫侯叩见王上。”



众人大惊,一时无人能反映过来。



王后呆在了原地,指着无颜的手臂还僵直地举在半空中,脸上白一阵、红一阵、灰一阵,色变飞速,快得让人应接不暇。



我正凝神看着殿中变化时,不想身旁的东方莫却早已坐着敷衍地低了低头,若无其事地跟着无颜高喊:“叩见王上!”



“师父!”我着急,捏指掐了他一下。



东方莫吃痛,回眸看我时,想怒,却又不敢怒。



“臣等叩见王上。”瞬间耳边呼声似潮水,浑然中,整齐有势。



东方莫倒是不赖,一句话居然唤得众人回神。



王后怔了怔,手臂讪讪垂落,随即跪下跟随众人行礼。



我松了口气,俯身时,顺手擦去了不知何时已沾得满额的冷汗。



“二哥……”无翌吓得直往龙撵后退缩,无助地看着那个把他推向这高高在上位子的人。


无颜微笑,循循善诱:“王上可以叫你的卿家起身了。”



无翌慌张,忙点头,小手一摆:“对啊,你们都起来吧。”



这样的王上?众人面面相觑,少时,见豫侯已撩袍起身,这才一个接一个勉强支撑着已跪了半天半夜的膝盖站起来,忍痛将身子挺直。



“从今日起,齐国王上便是翌公。”无颜转过身,面对着众人轻轻道出一句。


众人裣衽揖手,称“喏”。



无颜满意点头,随后扶着无翌下了龙撵,缓缓合上先王的棺盖。



事毕。



众人散。



无翌被秦不思带去了侧殿,从此他便不能再陪在自己母后身边,自现在起,他就必须开始学会一国君王所要走过的孤寡之路。



无颜呆望着秦不思拉着瘦小无依的无翌走入侧殿,慢慢地,眸间渐暗,幽芒隐隐。


似无奈,又似如石坚定。

 兵行险招 

冬风肃杀,呼啸一掠飞卷落叶绫纱。细云迭峦积压苍穹,夜空阴霾。十步一盏的明烛宫灯照亮的不是天地间的暗色,而是那透黑得望不见底的凄迷。视线没有被挡,眼前依然开阔,上至九霄下黄土,眨眨眼便能纳入心中。

宽广何其,沉重何其。
 

太掖池。

湖水随风荡漾,一波一个圈纹,一圈一个回旋。偶尔风大肆虐,柔水化作激流,浪花涌翻,一下一下轻轻拍打着岸边石阶。

我在岸边徘徊了许久,遥遥看着那个独坐在水中孤石上的人,想了半天,还是转身坐下,虽隔着一湖碧水,却也算是安静地陪着他。


自从出了两仪宫后他就是这样,一路疾行似飞,不说话,也不回头看一眼费力跟在他身后的我,白衣锦袍摇曳于寂寞夜色中,广袖翩扬,似欲驾远去的闲云,仿佛看着他的人一个眨眼不小心,那云就飘散不见踪影了。

于是我只有飞快地随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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