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午夜都住着一个诡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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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午夜都住着一个诡故事- 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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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婆用力地点点头。

那个妇女一副打抱不平的气势,生气地撸起了袖子,肥嘟嘟的臂膀都露了出来,嘴里骂骂咧咧:“他妈的,死了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儿子女儿丈夫都死了,我活着比死都难受。我都没有撒野,他山爹还敢撒野!?”

选婆要笑,却不敢当面笑出声,只好用手紧紧捂住嘴巴闷声地笑。其他几个人也像选婆一样笑起来。那个妇女鄙夷地瞥了一眼几个笑的人,双手叉腰面对将军坡。

这时,手电筒一样的红光在树叶中透射出来。不一会儿,红毛野人出现在众人眼前。红毛野人呼吸如牛,仍不知疲倦地抡着半截扁担,嗷嗷号叫。

红毛野人看见众多男人的前面居然站着一个双手叉腰气势汹汹的妇女,不禁一愣。扁担在半空中停止运转。

“你是山爹,是吧?”妇女昂起头撇着嘴问红毛野人道,一副黑社会老大的样子。

“山爹?”红毛野人若有所思地跟着妇女说道。

“我听说过你,知道你挺可怜。儿子妻子都变成水鬼了。可是比起我来这算得了什么?”妇女语气激昂地教训道,仿佛一个军队教官正在责骂一个新兵蛋子。

“儿子?水鬼?”红毛野人皱眉问道。它的脑袋里似乎还存有残留的关于它儿子的信息。

“是啊。你儿子落水死了,变成水鬼了。你妻子也是,你自己也是!”妇女的语气越来越激烈,似乎要向谁控诉什么。“可是这算什么!对比起我来,这都不算什么!”

“儿子?水鬼?”红毛野人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不断地重复嘴里的这两个词语。

那个妇女继续用控诉的声音喊道:“可是我的两个儿子三个女儿,还有丈夫都死了!死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还想死呢!我还愿意让他们中的谁活着,我去替他们死呢!山爹你告诉我,死有什么了不起的?!死了就能撒野吗?啊!你告诉我!啊!”

妇女翻腾着她两瓣特厚的嘴唇,唾沫星子到处飞溅。

选婆见红毛野人正在想别的问题,悄悄走到那个妇女的背后,拉拉她的衣袖,低声道:“快趁机跑了吧,你不怕死吗?”

那个妇女一甩手,继续大声骂道:“我怕什么死?我活都不怕,我怕什么死?啊!你说我怕吗?我不怕!”

红毛野人把眼光对向对面的妇女,红色的光束照在她的脸上,像刚才选婆的手电筒照在她脸上一样。

红毛野人似乎要询问对面的妇女:“活?死?我死了?我活了?”我感觉到红毛鬼正渐渐将残留的记忆画面链接起来。它可能想起了它死去的儿子,想起了它死去的妻子,它也许还想起了死去的自己。山顶响起一阵“呜呜”鸣叫的怪风。我记起爷爷还在坟墓后面。

选婆喃喃自语道:“哎呀,马师傅好像还在上面呢。”说完拿眼对我瞅了一下。我点点头。但是现在我们谁也不敢挪动脚步,不敢惊扰红毛野人暂时的宁静,生怕它立即恢复了疯狂的状态。

那个妇女接着对红毛野人大骂:“是的。你死了,你儿子也死了。但是你复活过来了,变成了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红毛野人!”

“红毛野人?”它自己问自己道。脸上表露出难以理解的神情。

那个妇女用更大的声音责骂它:“是呀。你有个复活地,你可以死了复生。可是你儿子呢?你儿子不但尸体都没有,连个衣冠冢都没有!你儿子死无葬身之地呀!你没有忘记吧,你儿子死后连个尸体都没有找到!连自己的儿子都管不住,你还到这里凶什么凶?你害不害臊啊你!”那个妇女骂到痛快之处,伸出手来指着红毛鬼通红的鼻子骂。

红毛野人似乎是慌张了,往脚下的四周乱瞅,嘴里不停地念叨道:“我的儿子?我的儿子在哪里?我的儿子?”

那个妇女抹了抹嘴巴边上的口水,狠狠骂道:“你儿子死了,变水鬼了,没有尸体了,连坟墓都没有!”

红毛野人将眼睛抬起来,重新盯着对面的妇女,愣愣地看了半天。

35。

妇女对红毛野人的动作表示鄙夷,她似乎看谁都用这个鄙夷的表情。她上下打量红毛野人一番,嘲笑道:“看什么看?你儿子就是没有葬身之地。又不是我说成这样的?事实本身就是这样!”

“儿子没有了?”红毛野人丢掉手中的扁担,摊开双手向妇女问道。

“你还在我面前装傻?”妇女歪起嘴角嘲笑它。

“儿子没有了?”红毛野人的眼神顿时变了,凶恶的眼神不见了,它转而用渴求的眼神看着这个凶巴巴的妇女。

妇女顿时似乎对山爹的身世起了同情之心。她叹了口气,语气弱了许多,语速缓慢地回答道:“是的。你的儿子没了。你连他的尸体都没有找到,他就是成了鬼也做不了你的儿子了。”

红毛野人的眼睛发出的光渐渐暗淡下来,转而出现的是大颗的眼泪,如牛眼泪一样大小,砸在脚下的地面。

红毛野人冲到妇女面前,一把抓起妇女的手。

我们的神经立即紧张起来。红毛野人要干什么?它要杀了这样羞辱它的妇女吗?它要干什么?

那个妇女也被红毛野人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

红毛野人久久地抓住妇女的手。我们大气不敢喘一声。妇女也痴呆而惊恐地看着面前的红毛野人,手足无措。刚才的神气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我看见她的手在拼命地抖。周围的人悄悄握紧了手中的锄头和扁担,准备在突发情况下挽救这个凶悍的妇女。虽然很多人不知道这个妇女是哪里人,为什么刚好经过这里。

红毛野人先是大颗大颗地掉眼泪,接着变成无声的抽泣,然后变成嘤嘤的哭泣,最后“哇”的一声大哭出来,伤心欲绝的哭声。它在妇女的面前跪了下来,双手紧握她的手,仿佛要在她的手上找到安慰。

红毛野人越哭越伤心,最后竟然松开妇女的手,在地上打起滚来,哭得肝肠寸断。

看来是妇女的话让它记起了儿子死去的事情。

众人擦了一把冷汗。

这么多大老爷们对付不了的事情,竟然被面前这个陌生的泼辣妇女摆平了。

我和选婆立刻上山去找爷爷。只见爷爷侧躺在原来的地方,气息微微。选婆扶着爷爷坐起来,轻声道:“您这是怎么啦?”爷爷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我代替爷爷回答道:“这是反噬作用引起的。施法对施法者本身有一定的反噬作用。”

“您施啥法了?”选婆问道。爷爷抬起软绵绵的手指着山爹的坟墓。我们看去,这才发现坟墓发生了变化。原来坟墓上的泥土是黑色的,现在变成了黄色和红色,坟顶上的部分泥土甚至变成了白色,像晒干了的沙土一样。

我似有所悟,问道:“爷爷,你把狗脑壳坟聚集的精气释放出来了?”爷爷吃力地点点头。

选婆问道:“您还花这么大力气干什么?红毛野人都已经出来了,谁还会把死人葬在这里呀?”

选婆不知道复活地对人对动物都有影响。活人在里面待久了会生病,当然就是傻子也不会钻到坟洞里面来。但是谁家的猫或狗钻到这个洞眼里来,待个一时半刻的,这猫或狗的性质就会大变,见人就咬,被咬的人三五日之后便会得“寒证”而死。“寒证”的初期表现是伤口发炎,被咬者产生幻觉,以为咬他的猫或狗还在追着他咬,他的瞳孔会变大,表现出极度的恐惧。中期表现是关节疼痛,伤口进一步恶化。最后身体蜷缩,浑身发抖,手脚冰凉,呼吸停止,与冻死的人表现一模一样。所以人们称之为“寒证”。

爷爷要将坟墓里聚集的精气全部释放出来就是出于防范的目的。

我们扶着爷爷从将军坡里走出来。红毛野人还在地上打滚哭号。众人围着观看,指指点点。

“那个妇女呢?”选婆眼睛在人群里找寻。

我朝人群里看去,果然不见了刚才那个妇女。

选婆抓住一个人问道:“刚才骂它的那个妇女呢?哪里去了?”被问的那个人转头左边看看右边看看,一脸茫然地说:“刚才不还在这里的吗?”

选婆愤然道:“我知道她刚才在这里。我是问现在她到哪里去了!”

“哪里去了?我也不知道啊。你问我,我问谁去?”那人仍把注意力集中在红毛野人身上。

“怎么回事?”爷爷指着地上打滚的红毛野人问道。他都被眼前的情景迷惑了,用不敢相信的眼神盯着选婆问。

选婆忙将刚才嘴唇特厚的妇女责骂红毛野人的事情简单地复述了一遍。

“我知道了。她是无纹娘。”爷爷弱弱地说。

“吴文娘?”我以为爷爷说的是那个妇女姓“吴”名“文”。

“这里没有姓吴的人哪。”选婆和我有同样的疑问。

爷爷解释说:“是掌心无纹的无纹。不是姓吴的吴。我也不知道她姓什么名什么。只听说过这个人生下来掌心没有纹路,是天生八字大恶的人。后来她丈夫、儿子、女儿都一一得病暴亡,只剩下她一个人。她埋完一家人后变成了疯疯癫癫的人,清醒的时候想起亲人就大哭大号,糊涂的时候不认得人不认得路,到处乱跑。可能她刚好今晚经过这里,碰到了红毛野人。你别看她说话好像没有错误,但是脑袋里的神经已经乱成一团麻了。如果旁边有鸡粪的话,你们马上可以看出她的不正常。”

“她对鸡粪敏感吗?”选婆问道。

“不是,”爷爷说,“她看见鸡粪就会捡起来吃掉。她们那块地方的人不忍心看见她这样,方圆十几里的人都不养鸡。所以那个地方的鸡蛋价格比我们这里要高五毛多。”

“原来是这样啊。”选婆啧啧道。

“你也不用找她,谁知道她疯疯癫癫现在跑到哪里去了!”爷爷说。

36。

选婆朝路的尽头望去,眼睛里生出无限的感慨:“哎,这样一个女人……”

“我们要不要趁机杀了这个红毛野人?”选婆收起怜惜而感慨的眼光,转向地上打滚哭泣的红毛野人说。

爷爷说:“不用了。”

爷爷当时就说了这三个字,却不再作过多的解释。

不过,第二天早晨,村子里的人们醒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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