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与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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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见与别离-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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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无话。我基本上没有睡着,因为环境实在是太过陌生,而且心里好像也没有倦意。清新的山林景象一直停留在我的脑子里面,让我总是不断地想起沿途忽略的风景。有些地方只是粗粗看了一眼,在睡梦之中就会又想起来,仔细的回想着之前与之后的景象,直到好好回忆起忽略掉的那一部分。
我一直在努力记起的是在山顶时看见的一片村庄,矮矮的村落土房,盖成某种类似于圆形的布局。但是又很粗糙,看不出具体的形状。我一直在努力的回想。山间寒气有时侵袭我的身体,我静静躺在黑暗的小屋子里,却像是独自一人睡在空旷山间。风的声音树的动作动物的交谈,天地万物,不断交流。而我静止其中,独自一人,洗净所有烦恼所有牵挂,天地之间,只此一人。
宋杭在寒气最重的时候从我身边轻轻坐起来,他的动作很慢很轻,深怕把我吵醒。我没有说话,躺在他旁边装作熟睡。
他轻轻地站起来,走过去拿起大包。我能听见他把一大瓶止疼药拿出来的声音,哗哗啦啦的药片在瓶子里轻微的响动。他倒出一些,连水都没有喝,就干干的咽下去了。他在原地站了十几分钟,终于又开始四处踱步。我静静地听着他的动作,他的脚步时而缓慢时而急促。随后他又安静下来,或许是蹲下来了。我分辨不出他的声音。又过了大约二十分钟,他站起来,蹑手蹑脚的走上木板,经过司机熟睡的脸,安静的躺在他的位子上。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再睡着。在接近天亮的时候我却死死的睡过去,但是阳光一照我就忽然醒过来,好像比闹钟还管用许多。
宋杭已经拿着毛巾去外面的水泵打好水洗了脸。司机还是没有醒的意思,睡得香甜异常。我站起来走下床,明媚阳光透过层层繁复的树木洒进木头窗棂,我眯起眼睛静静的看着,昨天的小花已经凋谢了。
我低下头用手搓了搓脸,已经有些油腻了。我走过去拿出方莉准备的粉红化妆包,拿出小毛巾搭在肩上把头发大概拢在一起,走出木屋。

从宾馆取了车我们踏上归途,宋杭的脸色有些不好,往山下走的时候他不断地掏出手绢擦着豆大的汗水。司机走在我的后面什么都没有看见。他不说话,但是我能够看见他的手有着轻微的痉挛。
在车上宋杭要求坐到后面,他把大包放进车的后备箱,自己窝在后座上睡过去。我从后照镜里看着他,他的眼睛闭得很紧,脸色苍白。将近三个小时的车程他一动不动,时不时就有汗顺着他的发际流下去。我有些担心,不知道他究竟是哪里不舒服,但是他的姿势又好像不想让人过问,所以车里端坐的两个人都怀着心事专注的看向前方。
我让司机送我们去宋杭的住处,电梯缓缓上升的时候我能感觉到他的身体有些轻微的颤动。我没有说什么,他固执的不让我帮他拿包。我跟在他后面走到门口,在他掏出钥匙之前方莉就把门一把打开了。

方莉笑得一脸灿烂,这么看来她应该是与童维重归于好了。我看着宋杭走进去,没有迈开脚步。宋杭转过脸看看我,我微笑的对方莉摆了摆手。我说那我先回去了你们忙。
方莉边接过他的包边微笑着跟我说那用不用送你啊?还是改天再聚聚?
我向后退出一步。我说以后再说吧。再见。我对宋杭摆摆手,转身走向电梯。我不知道他会不会一直看着我的背影,还是就此转过脸去。我听见他的大门被砰的一声利索关上,这么看来他应该是没有目送我的机会了。

回到家里的时候母亲站在阳台上浇花,我叫了她,她回头看看我笑了笑,走过来问我饿不饿。我说不饿只想洗澡睡觉。母亲看起来整洁却苍老,但是她娇小的身躯却被保护得很好,看不出年纪。她转过身去帮我调水温,我躺到沙发上闭上眼睛。
回到家里才会觉得累,很困,身上很难受,黏糊糊的。母亲调好水温后我就站起来迫不及待的冲进浴室,甚至没有注意到母亲的嘱咐。所以我在烫水之中哆嗦着咒骂,他妈的怎么这么烫,骂完了又觉得好笑,站到旁边等着什么时候水温能变凉些。
大概冲了一下我就疲疲沓沓地走出来瘫到床上睡过去。大概没有做什么梦,好像梦到少爷,瘦得撑不起来衣服,一件空荡荡的大红色短袖,脏兮兮的仔裤,头发乱七八糟的乍着。只是稍稍梦到一点,就什么都没有了。我实在是太累了。
方莉的电话中途打过来,问我怎么样。她似乎有很多话要说,但是我却没有什么精神。我很困,也不耐烦。恍然间她好像问了我晚上要去干什么,于是我郑重其事的告诉她少爷的地址,再跟她说我要去这个地址约会让她不要再给我电话。
后来好像是我先挂的线。我很烦,又累,实在不想再跟她说什么了。

晚上睡起来母亲又跑到隔壁打麻将去了。我从床上爬起来莫名沮丧,觉得自己不该身在此处。头发已经四处乱乍,墙上的钟表静静走着。
我跳起来跑去浴室刷牙洗脸再以最快的速度扎了马尾辫子再跑回来穿好衣服登上球鞋跑出家门锁好暗锁,一路风风火火跑到龙舌兰,推开门四处寻找少爷,我的呼吸已经有些沙哑,我有些慌乱的把碎头发别过耳朵,四处找着瘦削蓬乱的身影。
很快我就看见他了。他站在调音台后面摆弄机器,穿一件烂兮兮的花短袖,还是瘦得撑不起来。嘴里叼着烟手里拿着酒,很有朋克精神。
看到他之后我终于能够平静下来。他看见我,就换了一张唯美当作休息,走出台子来找我。中途他却转向走向酒保说了些什么,折回去拿了一张唱片放下酒瓶子拉着我推开门,深呼一口气低下头抱住我。他的身上已经满是酒气。我想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了。
大概有十秒钟他松开手将手臂搭在我肩上,拿我当成哥们一块往前走。我低下头去笑着看他的红色脏球鞋,不知不觉就笑得不能自已。我用手揽住他的腰,两个根本没醉的人装作烂醉拖拖沓沓的笑着往前走。不过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们喜欢,就用不着管别的什么了。
走到他家我从他口袋里掏出钥匙把门打开,我们一进去就双双扑倒在床上。他还好歹记得爬起来去关门。他把性手枪放进唱机按下播放,一下扑到我身上。

他压得我差点不能呼吸。喧嚣的音乐声让我的脑子一片空白。他笨拙的把嘴巴压在我的脸上,他连亲吻都还不会。
一个可怜的漂亮孩子,我睁开眼睛用双手抚摸他的头发。我抚摸他的发际线,他的脸颊,他的鼻梁。他静默着直愣愣压在我身上。我知道他紧张。我知道他渴望能以这样的方式得到安慰。我知道他不知道怎么才能够向我清楚的表达他自己。我知道他与我一样,早已经无可选择。
我教他应该如何亲吻,朋克教导着我们如何不顾一切只顾眼前。他咬得我满嘴是血,可是他就是不松口。他喜欢这样,他好像只要这样就能够得到满足,他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些什么,他知道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我哭了。他总是能叫我哭,从我第一次看见他,我就想到了不顾一切,我只想看他,只想接近他,我应该如何才能够远离自己,我不想接近他,我们都是没有明天的人怎么能带给彼此希望,可是如果我们不在一起明天就会将一切结束。他抱着我轻轻颤抖,他总是不说话不吭气,他总是这样轻轻颤抖。他用尽全身力气似乎要将我折断。我的胸腔里发出激烈断续的哭声。我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他用嘴巴蹭着我的脸,他不会安慰我也不会亲吻我。
他什么都不会。

我推开他坐起来点一支烟。他也坐起来,有些手足无措。房间里有些闷热,他烦躁的站起来走来走去。
我没有再说话,他却转过来定定地看着我。我不知说什么好,只是静默的抽完一支烟,再把他拉过来,深深拥抱他。
他没有动作,身体却变得柔软。他的骨头突出着,让我都觉得骼得难受。我说你实在是太瘦了,怎么回事儿啊。说着我就笑了,自己都觉得这话实在是无聊。
我松开手摸摸他的头发,我说很晚了送我回去吧,明天我来找你。
他站在我面前却不看我。他点点头用牙齿咬下嘴唇,瘦瘦的肩膀稍稍驼下去,是为了能让我摸到他的头发。

我笑了,站起来整整头发跟着他走出大门。路上我们又像哥们似的挤在一块儿,我也终于放下心来。我知道,我们都已经能够确定彼此的心意了。
送到小区门口他挥挥手跑走了,我看着他的背影小朋克式的背影,只是个孩子,天真的纯净的孩子罢了。我微笑着目送他的离开,再慢慢迈开脚步踏进楼门。

接下来等待我的却是别离。新学期开始了我还是要走。少爷没有来送我,只有母亲站在车站两眼泛着泪光。可是我却已经麻木了。我甚至没有去想少爷。火车缓缓开动的时候我迟疑地看着渐渐消失的各式各样挥手道别的人们,却还是体会不到一丝的离愁别绪。
再熬到冬天回到家中等待过年。少爷却去了外地,没有能够见到。只有苏海峰还时不时地打个电话,却也是没有什么话说了。方莉也再没有找过我,或许是因为我也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所以现在的我就像是消失于世界之上,每天足不出户憋在家里看书听碟,等着什么时候春暖花开再踏上肮脏旅途。
接下来的两年时光内我都基本上和他们断了联系。我想见到少爷可是却总是阴差阳错,不是他不在就是我去了外地。有时我迫切的想要见到他,有时候却已经不再想念他了。
也许是时光,使感情变得淡漠稀薄,让我不再能够回到那个时候,尽情抱住他放声哭泣。因为我们都长大了,哭泣不再成为可以发泄的手段,它更多地变为一种耻辱,让我们不能够将其暴露在他人面前。
只有在心中,在梦中,才可得以明白,我们从未改变。

等到我大三的学期末,终于有了孙索宇的消息。他要出国,路过西城来看我。我去机场接他,他推着箱子走出来,瘦削的明亮脸庞,微微笑着朝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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