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所躺過的那些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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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所躺過的那些床-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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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雅昕迷惑地问:「怎麼了?不是有这麼多人关心你吗?」
「我常常觉得不知道自己该往哪裡去。」老人感伤地说:「即使自己消失,生活还是会继续转动,其他人也不会有任何感觉,所以我一直想要寻找自己的归属,可是我的儿子都不常常来看我,他们认为我老了、没用了。」
「虽然那些人是你怨恨的人,他们也是你的小孩啊。」
「我并不恨他们,护士小姐,相反的,我爱他们。」
杨雅昕看著老人,这个人的寂寞与悲哀,她好想与他一同分担,好想帮他抹去那种痛苦,即使是一点点也好。
罗姐安慰著她的乾爹,不知他是担心开刀多些,还是想念自己的亲生儿女更多些。
第廿四章 內科門郧暗挠懻
    九点的门诊之前,刘季庆就会提早来到办公室,而护士早班的时间是八点整,因此杨雅昕都会跟他约在门诊之前见面。
他忙著在电脑前面翻译想要投稿到国外期刊的论文,那正好是最近几个大肠癌的案例报告。现在的医生很难为病人著想,问题其实出在「无情」二字上;一见有病人上门,得的还是不治之症,每个人脑子裡现出来的都是「名」与「利」二字,只要能动一个困难的手术,这就是名利双收的事啊!这样,就少了一种冲动一种热情,一种一定要表现出来的欲望;因为医学讲究个「厚积薄发」,讲究研究的精神,纔能继续延续受到阻碍的生命。
「主任,今天还在忙著打资料?」
「没办法,大学研究室希望我写这系列的论文,不忙也不行。」
「那也对,人事处理比起硬体事务的执行,在医院这种公式化的地方,本来就是比慢的,因为用心做事的人根本就不多嘛。」
杨雅昕无聊地翻了翻他打好的中文稿,然后发现内容正巧与高爷爷的病例相关。
「这是……」
「这是有关大肠癌的研究。」
「关於高爷爷那个案例,真的要施行外科手术吗?」
「以腹腔镜切除手术治疗大肠癌有相当的困难,我判断他是第零期或第一期的患者,如果以leucovorin(五循环)或是fluorouracillevamisole(二循环)的药效进行化疗,虽然可以拖个几年,还是不如动手术来得好。」
「我总觉得他年纪那麼大了,不开刀比较妥当。」
「我是医生,以我的经验来判断,绝对準确。」
杨雅昕心想:纵然两腿的膝盖都是人工关节,高爷爷的身体其实还算是健康的,看他每天在病房裡走来走去、健步如飞,比一般七十几岁的老人的体能好太多了,然而病歷表上的资料,却好像写得比较严重。
但她还是决定撇开这个疑惑,随口问道:「主任,你有信仰吗?」
刘季庆微笑道:「迈向哲学的第一步,就是不轻信。」
「原来你是个哲学家啊?」
「我?」他又笑了。「怀疑是迈向真理的第一步,所以我变成无神论者了。」
「你总得有些信仰吧?」
「帮助病人不算吗?」
「那是每个医护人员的职责啊。」
「在执业以前,我是一个基督徒,认为上帝是存在的,可是当了医生以后,我就失去信仰了。」
「爲什麼?」
「在基督教信仰中,上帝是尽善尽美的代名词,信徒认为:如果上帝创造了世界,那麼这个世界上所有的被创造物,应该都是至善至美的。」
「在医院裡面,没有属於美善的事物,只有悲伤的人们。」
刘季庆看著她,点了点头。「没错。如果这个世界并非每一种都能达到尽善尽美的地步,是不是上帝缺乏能力?还是祂对人类缺乏善意?」
「原来上帝也不是一个完美的真神。」
「祂并不完美,但我不确定祂是不是真神。」
杨雅昕疑惑地问道:「那──依主任来看,什麼信仰比较好呢?」
「信仰医学吧,能救世人的医生、护理人员的关怀和药品的研发,纔是我们需要相信的。」
「所以病人都是因为相信我们,所以纔到医院来看病的?」
「那当然。」刘季庆感兴趣地问道:「怎麼今天会问我这麼个宗教性的话题?」
杨雅昕不好意思地说道:「昨天下班的时候,我看到有基督教的人在路上发传单,临时想起来,所以纔会问主任。」
「妳有没有想过死亡?妳觉得有天堂吗?如果不相信有地狱,能相信有天堂吗?就如同没有恶的善,只不过是一种空泛的理想。」
「所以善的存在,代表恶也存在?」
刘季庆说:「没错,就因为要选择为善或者是行恶,每个人都只能孤独地活著,所以妳不可以相信任何人。」
这番话反而让她觉得更疑惑了。善与恶共存?她不明白。难道这就是代表医药与疾病的共生吗?
「来喝点巧克力,」在她还在思索那些问题的时候,刘季庆把一杯巧克力端了过去,微笑道:「巧克力黄──泌尿科黄主任──给我的。」
「黄主任就是爱宣传他的巧克力理论,吃多了不是会发胖?」
「据我所知,以前的马雅人喜欢饮用加了辣椒的可可,当作宗教祭典前喝的饮料,因为马雅人相信,可可能释放人心中潜藏的渴望,并且透露出命运。」
「好玄的说法。」她看著桌上那杯热腾腾的甜品饮料,问道:「主任你真的加了辣椒进去吗?」
刘季庆对著她眨眨眼:「如果妳今天过来跟我约会而不是看诊,我就会偷偷放辣椒给妳喝。」
两人又交谈了好一阵,看看门诊的时间到了,也就正襟危坐地开始工作。
第廿五章 外科手術前的答問
    晚上,林澄奇来到一OO三号病房,拿著x光片片、旧病歷、检验报告等资料,宣布外科开刀的日期和细节;医疗有所谓的不确定性,其中手术治疗更是直接影响到病患自身的健康安全,因此医生来告知开刀,通常就是要展开冗长的问答和讨论。
他平板地说道:「高先生将在两天之后开刀,如果家属有任何问题,现在就请提问。」
家属果然开始发问。
「开刀大概要多久的时间?」
「快的话,两个小时就结束了;因为这是个大手术,还得全身麻醉,所以会花多一点的时间。」
「开刀之后,确定可以根治吗?」
「机率很高,而且这种手术相当安全。」
「不动手术会怎样?会不会有立即的危险?有没有其他的治疗方式?」
林澄奇看著这名微胖的女性家属,听小昕说她是唯一每天陪在老人身边的亲戚,不过病人太多,他根本记不得是不是了。
「反正开完刀就会痊癒嘛,说那麼多干嘛?」一名男性家属道,林澄奇记得签同意书的人就是他,不经意地瞧了瞧档案卷上面那难看的字体,看他的名字,应该是高老先生的儿子。
林澄奇又望了望其他在场的几名家属,然后主动开口道:「如果要再观察一段时间,再决定要不要动手术,其实也是可以的,因为高先生的切除范围只能确定部位,实际切除的长度还得看现场状况,这也是个事实。」
那名女性家属还是问了:「手术的併发症是什麼?能不能说明一下?」
林澄奇道:「术后最要紧的是心臟和肺部的併发症,最好大家都能够瞭解一下……」
那名男性家属很快地打断他:「我们会请看护来做的,一定不会有问题。」
「可是──」
见到他的乾女儿还有疑问,老先生说了:「我知道,大家都是好意,开刀如果能快一点好,那就开吧。」
高老先生的一番话,立即判决了这个话题的结束。
忧思在她的心裡始终无法平静,正如面对黄昏的寂静天空,始终要準备迎接黑夜。
「每个忧虑过度的病患家属,都会想要找出各式各样的疑虑。」
「生病是永恆的疑问。」
「那麼医师将会如何回答?」
「医师只会表现永恆的沉默。」
第廿六章 醫道
    交班时,林澄奇走到轮到他巡逻的病房,神色自若地看著他父亲对著实习医师和护士们解说著患者开刀后的情形。
「这个病患是大肠癌末期,上个星期动的手术,很可能是腹膜炎所引起的併发症,处理上要相当小心。」
眾人同声应和著,就由於他是院长,也因为他是外科权威医师,所以跟著点头如捣蒜;林澄奇心想:这些人简直是一副哈巴狗的嘴脸,还在一个劲的偏袒,实在缺乏起码的医德。
「在患者术后的处理上,我们所採取的是必须的步骤,加护病房目前为了避免MRSA病菌(抗甲氧苯青霉素金黄色葡萄球菌),可能增加扩散及感染的问题,非重症的病人就直接送普通病房,一般家属可以增加探望与照顾的时间,护理人员的排班也不会太紧绷,因此这个决策也相当受到欢迎。」
外科的王主任继续补充道:「其实患者比医生还要瞭解自己的身体状况,就算待在普通病房,术后做什麼都不会太逞强的。」
「我不认为MRSA(抗甲氧苯青霉素金黄色葡萄球菌)是主要的问题。如果不是床位的考量,昂贵的外科手术又使得加护病房不敷使用,会造成这种困扰吗?」
林澄奇的话一说出口,所有的人都瞪著他看,包括他的父亲。
他们之间的沉默像铅一般沉重,好一晌,没有人敢说话。
林院长忿然道:「MRSA(抗甲氧苯青霉素金黄色葡萄球菌)在国外近年来持续发生院内感染,尤其ICU(加护病房)更是常见,严重时会引发患者败血症,大约三分之一的人鼻腔内都存有MRSA,这种病菌很容易就会经由皮肤表面或外科手术伤口进入血液或人体其他组织,打点滴的住院病患因针头需长期停留体内,尤其容易感染,这也是本院判断将术后病人转入普通病房的主因。」
林澄奇冷笑道:「要说普通病房比ICU(加护病房)安全,不是个笑话吗?MRSA(抗甲氧苯青霉素金黄色葡萄球菌)主要经由表皮及伤口传染,以酒精製剂来清洁手部就可以防范,CDC(美国疾病防治中心)都证明这是最有效的方法。规定医护人员拿酒精来清洁,不就可以防患未然?还是本院的卫生状况本来就差到有待改善?」
「MRSA(抗甲氧苯青霉素金黄色葡萄球菌)的抗药性强,连普通的抗生素都无法处理,你知不知道?」
「医学博大精深,我只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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