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
浩明想起了赌牌机输的钱，非常懊丧地说：“本来我还有五百多块钱，可以去买一把电吉它，可是……”
“五百块钱？”黄平轻轻一笑说：“真正想搞乐队，行头是行重要的。”
“行头？”浩明不解地问：“是什么？”
“行头就是指你的乐器，你吃饭的东西。”黄平接着说：“几百块钱的电吉它，光外观和手感就不如意，更不要谈音色了。你要想玩乐队，最低档次也需要一把二、三元块钱以上的琴。”
“两、三千？”浩明一听，更加泄气了，这个数目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个天文数字。“我到哪里去弄这么多钱？”
黄平想了想，然后说：“对了！我有个邻居，去年从广州买了一把日本雅马哈的电吉它，缠着叫我教他弹。这把琴是走私过来的，在广州买两千块钱，在我们的乐器店起码值四千多。”
浩明向黄平递了支烟，黄平接过来，点燃后说：“不过这个家伙学东西不专一，最近又买了支莎克斯管胡乱吹起来，吉它却扔到了一边。我想他一定想处理这把琴。回去我和他说说，看一千多能不能拿下。”
“但是就算一千多块钱，我也根本弄不到呀。”浩明还是觉得很无奈地说。
“你是不是真的想弹吉它？”黄平关心地问他。
“肯定是真的。”浩明说：“但我现在还没开始上班，我的家境你也是知道的。”他急得团团转：“怎么办……”
“哎！别说我不帮你，但现在我的女朋友把我的钱管得严严实实的，按她的性格，一定不会……”黄平想了想说：“这样吧，我手头上有大概五、六百块钱，可以先借给你垫付一些，但你最少还得准备七百钱左右。除此之外，我实在再没有办法了。”
浩明虽然还是觉得很为难，但黄平的热心使他有些对不住人家。他只得说：“也只有这样了，我想想办法，争取凑到这个数目吧。”
黄平笑着对他说：“我也是这么过来的。我刚开始想搞乐队时，也没有钱，也很想有人能帮我一把。”他拍拍浩明的肩膀说：“你是我的兄弟，不帮别人我也得帮你。如果我能搞掂这把吉它的话，等你以后经济宽裕一点时再还吧。”说着，就要掏钱包。
浩明赶紧拦住了他说：“谢谢了，等拿到琴你再帮我付钱吧。”
“这样也好。”黄平说：“你得赶快抓紧时间练琴，时间长了，手上的功夫就丢了，别人就会从后面赶上你的。”
“我不会让你失望的！”浩明用力点点头说。
两人又聊了一会，不知不觉将近中午了。黄平说：“不好，我得走了。”
“好不容易来了，不吃完饭再走？”浩明问。
“你还不了解我女朋友，到时间不给她搞吃的，我吃不了兜着走。”黄平苦笑了一声：“母老虎呀！没办法。”
“那我送你出去。”浩明说。
“好吧！”黄平也很高兴。
浩明把黄平送上了公共汽车，然后回家。走着走着，又经过了那家“康康”电游室。热闹的音乐声传到耳朵里，弄得他心痒痒的。他迟疑在门口停顿了一下，用手摸摸口袋，那一百块钱此时偏偏呆在他的口袋里，真是一种无形的力量。于是两条腿仿佛已不由自己控制，他又迈进了电游室的大门。
结果，半小时以后，他又是两手空空地出来了。
回到家里，拉开抽屉。和他失望的心情一样，抽屉里也是空空的。
四
第二天，黄平把吉它送到了浩明家里。浩明是识货的人，这把琴的确很好：有微调、有弦锁，把位规则、品格光亮，琴体是乳白色的，光可鉴人。唯一的缺点是琴弦有点生锈，但这只不过是琴主人很久没弹过的缘故，与琴的本身并没有什么关系
拿着这把吉它，浩明便有了爱不释手的感觉。他在部队里一共弹过两把电吉它，但都比不上手中这把。
他调好音弹了几下，不但手感舒适，而且音色也十分入耳。于是他决定把这把琴买下来。
黄平告诉他，这把琴是用一千二百块钱退下来的，他自己先帮他垫付了五百块钱作为定金，剩下的钱务必在近两天内送到他手中，以不至于让他为难。浩明答应了，然后黄平就先回去了。
浩明又开始发愁了：他很爱面子，平日最不喜欢开口找别人借钱。何况他的朋友多半都是参加工作不久，谁都不算富裕。就算有人有这个能力，他也没有信心能借到，虽然社会阅历不多，但这点人情事故他还是知道的。
想来想去，浩明觉得，还只有向家里借钱比较靠得住。但是父亲这头也不好开口，一家四口人吃饭，只靠父亲一个人的收入，家里生活算是比较清贫的了：家具是老式的，电视机是黑白的，有一台单卡录音机，那也是浩明读书时，父亲拗不过他的请求而买的——当时就已经算是淘汰产品的老古董了。而现在自己和弟弟、妹妹都长大了，家里经济周转更加困难，怎么好继续给家里增添负担呢？
但是想不出别的方法，只好硬着头皮向父亲开口了。
吃完晚饭，浩明一反常态地勤快起来，又是收碗、收筷，又是擦桌子、扫地。父亲看他忙完以后，问他：“明子，有什么事就说。”
浩明不好意思地问：“您怎么知道我有事？”
父亲笑着说：“你要是天天这样勤快，我也就不会问你了。”
浩明没有办法，只好硬着头皮把借钱的事和借钱的原因跟父亲说了。看到父亲不言不语，他十分紧张，连大气都不管喘一口，更不敢看父亲的脸了。虽然在一般人看来他是一个小调皮，但对于父亲，他还是相当尊敬的。
父亲沉默了一会，终于开口了：“明子，你年纪已经不小了，有自己的追求，我不会干涉你的。不过有些事情，你还是要看看家里的情况，看看家里的能力，再作出决定。看看你自己，你从部队回来，有复员费，有部队支付的几个月津贴，这些钱怎么个用法、要用在哪里，我都没有支配你。爸爸考虑到你已经在部队里学会了勤俭节约，自力更生，知道如何把钱用到该用的地方去，也希望你能够这样做。但是，现在到了用钱的时候了，你的钱呢？啊！你为什么一个子也掏不出来？”
浩明把头低得更下了，他对自己的行为感到惭愧。他后悔、自责，不敢与父亲对话。
“我不干涉你，是希望你自己提高自觉性、独立性，而不是让你自由泛滥。”父亲继续说着：“我也希望你自己有理想，有抱负，但一切要你自己努力去实现，而不是去靠别人，更不要靠给家里增添负担来完成。你懂吗？”
看来没希望了。浩明不无失望地站起身来说：“好吧！我现在就把琴送回去。”
“算了！既然已经买下来了，还退了它干什么？”父亲也站了起来对他说：“我看除了家里，也很难有人会这样帮你了。”
“什么？”听口气这就是同意了。浩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怔怔地望着父亲。
父亲拿出钥匙，慢慢地走到柜子前，打开抽屉，取出一本存折，递给他说：“这是我二十年积攒下来的一点点辛苦费，一共也就五千多块钱，是家里唯一的积蓄。你去取一千二百块钱出来办你的事吧。”
“不用这么多，黄平帮我垫了几百。”浩明说。
“唉！傻瓜！”父亲意味深长地说：“你是男子汉了，还象个小孩！欠别人的，还不如欠爸爸的呀。别人的你还必须快点还，爸爸的可以等到你有钱的时候再还吗！”
浩明接过存折，不敢相信这是事实。
“这次可不要把这些钱乱花了！”父亲严肃地对他说。
“一定！”浩明说。此刻他更深地感觉到了父爱的慈祥，他很感动，但更多的是高兴。很快，他跳了起来，举着一支手，像罗马里奥进了球一样，吼叫着，围着茶几跑了几圈。
父亲脸上也绽开了笑容，口里却还是像家长一样说：“你这孩子，都二十几岁的人了，还跟小孩子一样，一点都沉不住气。当了三年兵了，也不见你成熟一点！”
他当然不知道儿子把自己的那些钱都捐献给了电游室老板，要不然，浩明有得受了。
浩明嘿嘿一笑，不好意思地坐了下来。
当晚，浩明下楼给黄平打了个电话。
“黄平，钱我凑齐了，连还给你的也在内。明天我给你送到家里去。”浩明说。
“这么快？”黄平笑着说：“好吧！但是我明天上午有点事，你只能中午过来，要不然你会吃闭门羹的。”
“好吧！明天中午见！”浩明道别之后，晚上也安安心心地睡了一个好觉。
上午银行一上班，浩明便把钱取了出来。回到家中，浩明将存折塞进父亲的抽屉，然后打开电视机，准备到了时候就把钱给黄平送去。
但是今天的电视太无聊了，除去一轮一轮的广告，就是乏味的电视连续剧，浩明实在看不下去。他不由于地皱皱眉，仰面躺在沙发上，时间漫长的感觉又一次出现在他的心中。
他看了看闹钟，才九点半：从九点半到十二点还有两个半小时，也就是说还有一百五十分钟，四千多秒，这是多么的漫长呀！这时他的脑子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唉！真不应该！用了三年才攒到的钱在这两天，两天内的几个小时就化为乌有了，真的不甘心呀！我李浩明怎么这么无能！”
想着想着，那些装在浩明口袋里的钱便开始在那里跳啊跳，浩明的心也跟着不停地跳，今天不出去混战一下，心里怎么也踏实不下来。但是要是输了，那可就真的对不起朋友，对不起父亲……但是……
去！还是不去？去！那是自甘堕落；不去！那自己三年的血汗不是白流了吗？
他心里两种思绪在激烈地战斗着，但不受控制的双脚却带着他，不知不觉地进入了康康电游室，并且端端正正地坐在了牌机的前面。
他想把输的钱赢回来，他知道这不过只是一个没有希望的希望，但他却梦想着奇迹的到来。
带着这种苟且的心理，他终于崩溃了。于是他不再犹豫，他掏出钱，决定一无反顾地支持欣欣向荣的电游赌博事业。
先赢后输，赢寡输众是赌博场上约定俗成的规律。这条规律此刻在李浩明身上正一步一步地验证——如果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