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元娘子1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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状元娘子1323- 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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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霞初答应跟你了?”
“不是什么跟我,是嫁我!”
“什么时候?”
“那还早。”潘司事奇怪地问,“我刚才不是说了吗,第一是倪家的纠葛要了清楚;第二是她的债务要了清楚。怎么你都没有听见?”
洪钧无法回答他的话,只想到应该表示为他高兴,便即微笑称贺:“恭喜,恭喜!这倒真是奇遇。不过,”他由霞初想到蔼如,心往下一沉,脱口说道:“这一来,我的罪孽可更深重了!”
何出此言?潘司事只当自己听错了,愕然相问:“什么罪孽深重?”
洪钧这时才发觉自己说话欠检点;但既已失言,亦就不必隐瞒,想了想轻声说了句:“蔼如还是处子!”
潘司事的腹笥有限,遽听不知所谓,思索了一会才弄明白什么叫“处子”;惊奇之下,不由得大声问道:“什么?还是黄花闺女!”
“轻点、轻点!”洪钧着急地埋怨,“你真是草包!这样大呼小叫做什么?”
潘司事睁大双眼,楞了好一会才说:“你说得不错,真是奇遇!同时同地都碰到一起了。”
“麻烦也都碰到一起了!”洪钧苦笑着答说。
“三爷,你这不对,”潘司事的心境与洪钧迥然有别,“这怎么好说是麻烦?天下世界,没有容易到手的好事,不然好事就太多,也不值钱了。我不晓得你说的麻烦是什么?不过,有一点我是晓得的,有麻烦最好找蔼如去商量。”
这话对洪钧是一大鼓舞。想想也不错,蔼如不是会找麻烦的人,就有麻烦也是将来的事,如果眼前的奇遇艳福,轻轻放过,也太辜负蔼如的刻骨之情了。
于是洪钧的神态,顿时不同。“今天不可不置酒相贺。”他问,“你这会儿打算到哪里去?”
“我想去打听打听官司。”
“对!你就去吧,中午回来吃饭,我们再商量。”洪钧又特地嘱咐,“回头见了蔼如,不要乱开玩笑!”
潘司事答应着,兴匆匆地出门而去。等他的背影一消失,蔼如立即出现,不理洪钧,直奔霞初那里,进门便笑着叫:“潘太太、潘太太!”
霞初正在梳头,听见她的脚步声,反手握着头发,扭转脸来,含笑目迎。一听她这样称呼,又得意、又惶恐,又有许多顾虑,深怕说错了话,于人于己都无好处,因而只是手足无措地坐在那里。
“怎么?高兴得傻了!”蔼如拉张椅子坐在她旁边,手抚着她的膝盖说:“刚才我听潘老爷哗啦哗啦在那里说,劲道十足,就可以想见他的得意。太好了!我也替你高兴。”
那样亲热恳切,就是同胞姊妹之间,也不过如此。霞初想到自从结识以来,蔼如相待的种种好处,尤其是遭遇了这场官司,她那回护唯恐不周的关切,就是同胞姊妹之间,也很难得。一时激动,无法自制,扑倒蔼如肩上,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室内蔼如、室外洪钧,俱各大惊。不过,蔼如很快地省悟,这是感激涕零;洪钧却狐疑不定,以为潘司事一厢情愿,借故逼婚,霞初受了委屈,才有此一哭。便即悄然移近窗下,要听她跟蔼如说些什么?
“蔼如姊姊,”霞初哭声已经止住,“我做错了一件事。”
“怎么?”
“这件事我应该先跟你商量。现在答应他了,只怕还不成功!”
“我知道。好事多磨,难处是有的,我们一起来想法子。不过,我要先问你句话,”蔼如停了一会,方始接下去说:“你到底是真的喜欢他呢?还是急于想从良?”
“两样都有。也想从良,也— ”霞初笑一笑,不说下去了。
窗外的洪钧,到此时方释狐疑。他替潘司事庆幸,也替他发愁;仿佛羡慕,又仿佛觉得潘司事不智。就这心头慌乱,自己都不辨究竟的当儿,一声幽叹,传到耳边,大吃一惊,急忙屏声息气,侧耳静听。
因为叹息的是蔼如!“你倒好了!”她说,“我可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洪三爷怎么说?”霞初用急促的声音问道:“总该有句话吧!”
“能有什么话?他的难处我知道。”
“蔼如姊姊!”霞初忽然停住了,好半天都没有声音,洪钧忍不住就缝隙中去偷看,只见霞初是异常为难的神色。
“你说嘛!”蔼如催促着,“有什么不能说的?”
“有句话,我真不知道该说不该说?蔼如姊姊,你太委屈了。”霞初很吃力地说:“从出娘胎,我们女人一生就这一回,在这种地方!”
“我自己情愿的— ”
“蔼如姊姊,”霞初急忙抢她的话,惶恐异常地说,“我说错了!你千万不要生气。”
“我怎么会生气,你也太多心了。你的话是好话,我当然知道。不过,一个人的心,哪怕再亲近的人,也不一定明白。我守了这么好几年,昨天一晚上就会守不住?不是的!我有我的想法,既然喜欢一个人,我就把我所有的都给他。将来是将来的事,眼前我心里总好过些了,不必常常自己在嘀咕,总好像欠了他一点什么似地。”
“蔼如姊姊,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子好心的人;好心一定有好报!这话断断乎不会错的。”
听到这里,洪钧忽有自惭形秽之感,而更多的是自恨,恨清寒的家世,恨不能一举成名,恨早有妻室,恨目光不够锐利,看不透蔼如,最恨的是不知何以如此不能稍作克制,定情于这样一个全然与心境、身份不合的地方,实在太亵慢了蔼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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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司终于了结。倪家有了正式表示,当初在霞初身上花的钱不少;如今只追索一千两银子,捐赠当地善堂。吴恩荣帮忙,做了一个复文,由山东桌司转往浙江,说将霞初发交官煤价卖,只值二百两银子;已照倪家的意思,发交“福山县济民所”具领。这二百两银子,是由潘司事去张罗了来的,但却归入洪钧的名下。因为潘司事与霞初已有嫁娶之约,必得先瞒着小王妈;如说他为霞初奔走出力以外,还去筹来二百两银子,相待何以如此之厚?令人生疑就容易露马脚了。
彼此欢天喜地回到烟台,洪钧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由蔼如陪着去看李婆婆。
李婆婆快复原了,不但已能起坐,还能扶着桌椅在屋子里走动走动。只是病中寂寞,跟阿翠与另一个做粗活的老妈子,没有什么好谈的,因此,一见洪钧十分高兴,不等他探问病情,先就接二连三地由他的旅况问到洪老太太的病。
“我家老太太不如你。”洪钧答说,“至今瘫痪在床上,带病延年而已。”
“风瘫了躺在床上一二十年的都有;要享够了儿孙的福,才会寿老归天。不过,做小辈的苦一点。”
“就是这话啰!”提到母亲的病,洪钧有些心烦,不愿多谈,因而紧接着说:“蔼如写信给我,说你中风了,我很奇怪,心里在想:李婆婆一向健旺,又不太胖,怎么也得了这个病?”
“都是气出来的!”
“气出来的?”洪钧真的奇怪了。转脸看蔼如没有表示,便问李婆婆:“谁气了你了?”
“唉!”李婆婆叹口气,摇摇头说:“别提了!也怪我自己多事。”
既然她不愿谈,就不宜再追问。洪钧便又谈些旅途见闻,以及关于长毛和捻子的种种传说。李婆婆一直很有兴味地倾听着,毫无倦容,最后是蔼如忍不住打断她的高兴,说洪钧应该吃饭了。
“啊!”李婆婆歉然失笑,“真对不起三爷!我自己从病了以后,吃得极少,也不按顿数吃,竟忘了三爷应该用饭。赶快请到那边去吧!”
“那边”就是望海阁。刚到就有潘苇如派来的听差,接洪钧去商量公事,直到午夜时分,方始归来。
“真是想不到的事,我马上就要进京了。”
“怎么?”蔼如诧异地问。
原来洪钧此来,是应潘苇如之约,想请他到京中去做结交朝士,联络感情的工作。只为洪钧要营救蔼如与霞初,这件事便缓了下来。这天活苇如接到京信,知道有人参了他一本,亟待铺排,故而要求洪钧,尽快动身。
“那么哪一天动身呢?”
“后天就有船到天津。”
乍逢又别,蔼如不免涌起一片离愁。不过,表面不露,想了一下问说:“这一趟去,关乎潘大人的前程。三爷,你可有把握,能把这件事铺排好?”
“我不过传达一个信息。”洪钧答说,“如今我们苏州的大老是潘尚书潘祖荫,吴清卿在他那里做清客。潘观察这件事,要托吴清卿转求潘尚书设法。能够大事化小、小事化无,自然最好。倘或劳而无功,咎不在我,潘观察不会怪我的。”
“那好,明天替你饯行。”
不过霞初得到消息,坚持她要作东请洪钧。而且十分至诚,一清早带着阿翠和一个打杂的,亲自到菜场里采办鱼肉蔬果,回来洗剥割切,大部分亲自动手。她跟厨子说:“不是我放着你这么好的手艺不请教,自己要来献丑;只是表表我的心。”
宾主一共四人,洪钧与霞初以外,蔼如是半主半客;潘司事是半客半主,因而他反倒帮着霞初向蔼如劝酒。而敬到蔼如,必定找个说法拉着洪钧同饮。这一来无形中泾渭分明,成了两对。小王妈冷眼旁观,到这时方始恍然大悟,霞初与潘司事的交情已很不浅了。
当然,潘司事这样不避形迹,蔼如亦已觉察到了。她心里在想,他本来不是望海阁中的常客,最近是因为洪钧常来,伴在一起,等于做个“镶边”客人。洪钧一高烟台,他单独来访,便得自己花钱。在海关上所得几何?而况还要积钱为霞初还债,有限的几文薪水,何能浪掷在此?倒要想个妥当的计较才好。
因为如此,在席面上反倒不大注意洪钧的动静;而洪钧却是视线线绕,总不离她的左右,见她神情落寞,不免不安。
“你也动动筷子嘛!”他终于忍不住说了,“这样不言不语,又不吃东西,是为的什么?”
“还不是离思别愁!”潘司事打趣着说,“如今有了海船,信件来往也方便得很。蔼如,你不要难过。”
蔼如笑笑不响,举着夹了一个肉丸子,放在碟子里夹成两半,一半夹给洪钧。
这是什么意思?洪钧在想;他要弄清楚了其中的涵义,才能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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