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高的左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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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高的左耳-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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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两个人都无大碍。
苏睦言哭笑不得,只能走到陶云漪身后,双手架在她咯吱窝里,将她从地上扶起来,又半拉半抱地将陶云漪扶到最近的一棵大树旁。
等两人都在大树下坐下,陶云漪的心突然噗通噗通地跳个没完。
苏睦言主动握着她的手,居然一直没松开。
嗯——他的手很温暖,跟他冷冷的表情一点也不同。
修长的手指。大大的手掌将她的包裹起来。
很安定。
还不松开?还没松开诶!
陶云漪心里偷偷乐开了花。
“就知道你,没事在那里傻笑,不摔跤才怪。”苏睦言看到某人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抽搐的脸,不觉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她的手怎么这么冷?
不觉望向陶云漪在黑暗中依旧显得苍白的脸颊。
下巴又尖了一些。少了些从前的婴儿肥。
腿脚都细细长长,整个人还是瘦瘦小小的。
衣服松松垮垮地耷拉在身上,倒还是从前的风格。
手还是冷。
不禁再用力一点,用手掌包裹住她的小手,掌心的纹路感受到她细细的骨节,细微之处难以言表。他的心竟然也会有这样一刻的迫切,迫切地希望能给她 温暖。
就这样等了一会儿,两个人各自心怀鬼胎……
“没有哪里受伤吧?”
陶云漪心虚地摇头。
“那我们就继续往前走!”这回要牵好她的手……
苏睦言果断起身,陶云漪却在站起来的一瞬间又跌了回去。
“啊——”
苏睦言的心在那一刻沉了。
“怎么了?”不似从前的、焦急的语气。
“没事儿没事儿……”陶云漪连连摆手,“我——”吞吞吐吐。
“说!”苏睦言几乎在吼。
“可能——”陶云漪闪烁着两颗黑宝石一般的大眼,无辜道:“脚崴了……”
“脚崴了不早说!”依旧不客气的语气,心里却松了一口气。
苏睦言重新坐下。
“左脚右脚?”
“右脚。”
苏睦言在陶云漪面前蹲下,着温柔的力度,轻轻拉起云漪的右腿放到自己的膝盖上。
小心翼翼。小心翼翼。
不敢触碰似的,慢慢靠近她的脚踝。
帮她脱下运动鞋。
呼吸声清晰可闻。
当指尖触碰到她纤细的脚踝,如同触电一般,全身几乎是一瞬间就僵硬了。
原来女孩子是比钢琴更神奇的存在。
假装镇静。
“这里痛吗?”
“不痛。”无辜地摇头。
“这里?”
摇头。
“这里?”
“啊——轻点轻点。”
……
树枝的间隙处,陶云漪眯着眼,看到被弥散的雾气折射得朦胧的月光……
不知不觉就入了眠。
梦里繁花似锦、春暖花开。
醒来的时候陶云漪已经在山顶了。苏睦言就坐在身旁,安静地指给她日出的方向。
血红的色彩,金黄的阳光,从云层中一点点喷薄而出,是世界上任何一种颜料都描绘不出的绚烂和壮丽。
她哭了。
他一定是在夜色里背着她一步一步地从半山腰爬到了山顶。
只为了让她看到这个世界上最美的日出。
陶云漪被纱布一层一层包裹的脑袋里反复地回放着那段回忆。朦胧的月光、壮丽的日出。
苏睦言宽大的肩膀。
她甚至都不愿醒来。
那一首《梦幻曲》,好像变成了梦魇。
热恋中的舒曼写信告诉克拉拉:“你说过:有时你在我面前就像个孩子。”
因为这一句话创作出三十首有趣的小品,其中最著名的就是这首《梦幻曲》
轻盈融情,层层递进。
乐曲里的世界好像一个遥远的梦境,深远得遥不可及,却美好得让人舍不得放手。
温暖、甜蜜的回忆,如今也只是个梦。
睦言,有时我会自私地想,如果没遇见你,该有多好?
——陶云漪 2006
第13章 天使的结局只有跌落凡间
苏睦言是第一个赶到医院的。
急救人员把陶云漪送进医院的时候她早已昏迷,医护人员拨通了她手机,1号键快速拨号:那里永远是苏睦言的号码。
很快,陶云漪的妈妈也从家中赶来。
夏铭熏随后。
抢救成功准备动手术之前,医生就拿来了知情同意书。
有多少生机就有多少危机。
长达二十个小时的手术。
红色的灯箱像是永远不会熄灭一样。
其间匆匆跑出来的小护士,赶回来时拎着大大的取血箱一路小跑冲回手术室。守在手术室外的人心都被抛到半空。
取血箱……傻子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苏睦言的拳头瞬间握紧,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死亡,有时候是这么可怕,不是害怕自己的死亡,而是害怕死亡落到你珍视的人身上。
那种心肺都纠结到一起,无法释怀的剧痛……那么强烈。
她受的每一处伤,他都比她更痛。
医院里单调的白色日光灯,在黑夜中显得那么刺眼。苏睦言黑色的礼服丢在地上,身上的白色衬衫起了许多褶皱,领结歪歪扭扭地挂在脖子上。头发凌乱 、眼神涣散,枯坐在手术室外的座椅上毫无生气,哪里还有平日苏睦言的影子。
夏铭熏扶着陶妈妈坐下,一语不发。
气氛已经冷到了冰点。
谁都不知道,坏脾气的上帝下一刻会不会把手术室里那个他们最爱的女孩儿带走……
时间好像都已凝固。
范城的黑夜。
喧嚣淹没了城市;霓虹涌动在夜空;每个人的生活都在继续,下一刻永远比这一刻精彩。
却有三个人,安静地坐在这城市的某个角落,等待上帝的宣判。
陶云漪从手术里被推出来的时候,陶妈妈一下子失声痛哭。
任何一位母亲看到自己的女儿那副模样都会经不住刺激。
陶云漪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处是完好的。
还能看得清楚的,只剩下露在纱布外的脸。宁静的睡颜,让人不忍打扰。
跌落凡尘的天使,结局都是如此吗?
她是折翼的天使,找不到回去的路。
苏睦言从座椅上跳起来,跑到她跟前。
他在她耳边说:云漪、云漪……
她却不愿再为这一声姓名醒来。梦里繁花似锦,她靠在他肩上,那么温暖。
半个月,陶云漪整整在无菌室呆了半个月。医生严格限制探望时间和探望人数。大多数时候,所有人都只有老老实实地站在玻璃窗前静静地用目光给这个 女孩儿加油。
可是她仍旧没有苏醒的迹象。
医生开了无数次会议,商讨了无数种可能。
麻药的药力早就过去,心跳、血压、伤口愈合都还算正常。
他们只有等。
当医生宣布陶云漪患有重度脑震荡、闭合性颅脑损伤伴随三根肋骨断裂等等一系列陌生又恐怖的名词,苏睦言瘫坐在椅子上,第一次感到绝望,即使他就 在离她一步之遥的地方,也什么都不能为她做。
苏睦言站在玻璃窗前,像所有烂俗的言情剧里一样看着病房里的陶云漪。
头上裹着厚厚的一层纱布,带着氧气罩,胳膊上、脖颈上贴着长长短短、五颜六色的感应线,眼睛紧闭。
只有心电图上突/起的山峰才能显示出:这个女孩是活着的。
曾经那么的鲜活,此刻也不过就是心电图上的函数曲线。
他这才了解,原来这才是最遥远的距离。他们明明咫尺之遥,却隔着生与死、隔着世俗、隔着无人了解的天堑。
隔着那一句没有说出口的“喜欢你”。
夏铭熏又在和医生理论,想方设法想进无菌室。磨破嘴皮、金钱诱惑,就差拍板砖儿了。肖瑛拉住他让他在身边坐下。她容颜憔悴,嗓音沙哑,全没了往 日风采。
所有人,都在等着她醒来
所有人,都为她憔悴。
她却不知道,她一心跌落在昏迷前一刻那个令人失望的世界。一心觉得:陨落,是件简单又美丽的事情。
苏睦言开始了这样的生活:凌晨六点从医院回去,洗澡、换身衣服然后每天挑一本不同的画册坐在可以看见她的地方,望着她的睡颜发呆。中午在医院食 堂吃难吃的炒饭,喝她最喜欢,他却从来不碰的牛肉粉丝汤。而后又回到老地方继续发呆,一直到第二天凌晨。
觉得这样,能离她近一点。
苏睦言第一次感觉到了无力,即使他很努力的想要保护这个女孩,她却还是不断受伤。
彼时的苏睦言并不知道,带给陶云漪最大伤害的便是他和他的家庭。
另一边,在得知陶云漪的车祸的消息之后,穆念琴和苏允都对之前那一次秘密谈话绝口不提。车祸是他们预料之外的结果,却没有使他们放弃为儿子清理 障碍的决心。
潜意识里他们都以为睦言为云漪做的改变只是因为女孩的热情和真诚而并非出自喜爱。可是看到这几日苏睦言红着眼眶进进出出,回到家几分钟又马不停 蹄地赶去医院的情形,心里不免产生了怀疑。
我们多少的幸福,是在不幸时才领会到的?
又有多少恋慕,是在分别前,才开始深刻?
她醒来的那一天,他带去的是一本梵高的画册。
热烈奔放,却又畸形扭曲。
那时的她已有知觉。
那天,他终于得以进到无菌室。穿着肥大的实验衣、带着口罩。
也许是默契,无论什么模样、什么步调,只要他一靠近,她便知道,那是他。
他在讲梵高,他说他喜欢她模仿的那幅向日葵,因为里面有她的味道。
他哽咽了。
停顿了好久。
她想睁开眼,拼命拼命地,想睁开眼看看他到底如何了。
眼前白蒙蒙一片,看不清。
耳边,他的哽咽声却越来越清楚。
她使劲地眨着眼睛,重新适应这世界的光亮。
她看见他的脸,在她左手旁,闪闪发亮。
那一刻,她很庆幸,她还是醒了过来。
有时,彷徨、挣扎、烦闷甚至是绝望,只要看他一眼,全都不再算什么。
“……你以前不是老说,梵高虽然割下了右耳,却不影响他的完美,他只有一只左耳的样子反而更帅气……小漪,你两只耳朵都好好的,怎么听不见我说 话……”
“我听着呢!”果断抢白了。
苏睦言停下翻书的手。
举首。
抬眸。
四目相对。
一双眼睛布满血丝,一双明亮如昨。
他笑了。
她却没有。
他慌忙跑去找医生,快活得像个孩子,不像从前那个沉默的苏睦言。
她望着他的背影,眼神深邃、一语不发,更不像从前那个闹腾的陶云漪。
一周之后,她被转到普通病房。
所有人都觉得她已经慢慢在好转。只有苏睦言,越来越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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