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高的左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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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高的左耳-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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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藏在这张永远微笑的脸背后的,难道真的是无止尽的阳光?
只有夏铭熏自己最清楚答案。
关于夏铭熏的记忆,在三年前戛然而止。然而那时的陶云漪还没有从先前的一段痛苦中走出,她花完她所有美好的回忆,仍然治愈不了那伤。
无奈那时,连他也走了,她明白他被逼无奈。
三年前,苏睦言履行了与母亲的协议。
苏睦言的家是一栋复式结构的洋房。典型的欧式宫殿风格,融入古典音乐元素,宛如一座城堡。
两架钢琴分别摆在大厅和苏睦言宽敞的卧室里。
那天,苏睦言一身黑色束身礼服,打着精致的黑色领结,宛如童话中走出的王子。
陶云漪难得穿着体面得体,一身淡紫色飘逸淑女裙,衬得肤若凝脂、吹弹可破。
难得的,他们如此相称。
却只是两枚寂寞的棋子。无法左右命运。
穆念琴当年是国内首屈一指的长笛演奏家,嫁予睦言父亲之后便退隐做全职太太。气质高贵、保养良好,长笛竟也曲不离口,邀请名家在家中切磋技艺也 是常有的事。
苏睦言的父亲——苏允,是这次他们不得不盛装出席的最大原因。
活跃在乐坛,神明一般的人物。在国际上也赞誉无数的指挥家。
未成名时在乐团结识了穆念琴,相恋多年之后组建了家庭。对苏睦言要求苛刻、眼光挑剔。
铺满大理石的大厅,华丽的吊灯散发出耀眼的金光,人人身着华服,优雅地从侍者的托盘上取走颜色各异的鸡尾酒,自在从容地彼此小声交谈,其间混杂 着法语、德语甚至西班牙语,不时有克制的笑声。
也有与陶云漪年纪相仿的女生,无一不是面容姣好,气质高贵,谈吐不凡。有的甚至一张口就是莫扎特晚年创作心理分析……
这些种种都让陶云漪紧张到说不出话。
穆念琴一出场,便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
宝蓝色丝质抹胸,长裙拖地,外裹一条灰色狐狸毛披肩。身材高挑而消瘦,头发高高地梳起盘成一个发髻,优雅从容,高贵不失妩媚。同时神秘,让人有 距离感。
紧接着出场的便是苏允。
那是一张和苏睦言一样冷峻的脸,却明显带着在苏睦言脸上找不到的威严、沧桑。
两人携着苏睦言,径直朝夏铭熏和陶云漪走来。
“你们好,我是睦言的父亲,谢谢你们来替他庆生。”
是的,穆念琴提出的条件就是:邀请陶云漪帮苏睦言庆生。与之交换的是苏睦言的自由和短期内不会出国的承诺。
苏睦言知道,母亲不过想借机接触陶云漪,他预料到母亲会与云漪说些什么,他无法阻挡,只能小心提防着。毕竟,用这交换自由和时间是太大的诱惑。
听见苏允的话之后,夏铭熏开始礼貌点头、回答,完全如鱼得水,轻松应对。
可是陶云漪已经站在那里不知所措了,她没有想到,睦言的家庭背景会是如此令人生畏。简简单单的生日派对,竟然也可以华丽到这种地步。
她傻傻瞪着眼,一个字也吐不出口,身体僵硬、四肢冰凉。指甲深深嵌进皮肤里仍在紧张地微颤。那种从前就在苏睦言身上体现出来的高贵和距离感在这 里被无限放大。所有人都在微笑,却让她觉得无比寒冷。
这一切都在穆念琴眼中。
夏铭熏握住陶云漪冰凉的手,试着调节气氛。
“我想在宴会开始之前,是不是应该有一个助兴的节目?”
穆念琴的笑容更加妩媚,用温柔却有力的眼神看向苏允。
“那就来个四人演奏好了。”
大厅的一角,咖啡色大理石上铺着带有繁复花纹的羊毛地毯,苏睦言坐在白色三角琴前。苏允拿着黑管坐在钢琴一边,穆念琴正在细细擦拭她已经闪闪发 亮的长笛,另外一个是苏允的学生,负责小提琴。
夏铭熏和陶云漪站在围观的人群中,双双凝望这四个人,连见惯大场面的夏铭熏都不得不承认,这个架势的确让人难以招架。
一曲开始。
陶云漪皱起了眉头。
从未听过。
前奏部分旋律紧凑、节奏明快,小提琴起伏不定隐隐带来不安。黑管与长笛配合得天衣无缝、丝丝入扣。
时而明亮时而低沉,钢琴的旋律连绵轻柔。绝美的曲子。
四人忘情投入地演奏着,音乐从指间或唇边流泻出来,将陶云漪带到遥远的西方,弥漫着香水气味和古典氛围的欧洲宫廷。穿着华服的王公贵族就是欣赏 着这样华美不实的音乐。
包括苏睦言在内的四人一改刚才的冷漠,变成截然相反的纵情。他们像是生活在另一个世界的人,整日与音乐为伴、以乐为食。高贵、自信、优雅、迷人 。
整日与铅笔、颜料、画板作伴的陶云漪显得格格不入。
苏睦言明明就在十步之内,却好像离自己很远很远。
穆念琴的微笑像寒气逼人的冬风,让陶云漪站立不稳。
一曲结束。
苏允微笑着站起身,绅士地向大家鞠了一躬。
“让大家见笑了,在下拙作,旋律和结构上还有很多不足。”
苏允邀请夏铭熏去自己的茶室品茶,苏睦言被要求跟随左右。他看着陶云漪傻傻地站在那里,心里一阵不安,目光停留许久,终究被父亲喊走。
穆念琴吩咐完佣人之后,无声地走到陶云漪的身边。
“陶云漪?”冰冷的声音。
她只能无声地点头。
穆念琴已经将抹胸换成了一件束腰米色小礼服,脸上是似笑非笑的表情。
“早就想见见你;陪我去花园里坐坐。”穆念琴带着不安的陶云漪穿过热闹的大厅来到冷清的花园。
她们在大理石凳上坐下。
穆念琴脸上的笑容终于变成了凝重的威严。
“你不必紧张。”穆念琴边打量陶云漪边说。
“你是不是许过一个生日愿望,要种一棵木棉?”
陶云漪抬起头,惊讶地望着穆念琴。不解地点头。
“我猜的不错的话,”纤细的手指指向斜后方“那是睦言为你种的。”
“他的变化,我想也都是因为你。”穆念琴眼神中有种摄人魂魄的力量。她轻轻握住陶云漪的手,“谢谢你给他带来这些可喜的变化。”
陶云漪什么都说不出口,不好的预感却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你应该了解小言,他其实很孤独,从小就被寄予了太多期待,他很努力很上进,因为这样也很寂寞。”穆的声音变得有些低沉,“也就是这份寂寞,帮 助他走到今天。”
陶云漪下意识地将手从穆的手中抽出。
“所以,无论你对小言有着怎样的期许,他都无法给你。一个专注于音乐事业的人即使有天赋也必定有很长的路要走。我相信无论这条路如何艰难他都不 会放弃,那么,你会想一辈子陪着他,即使彼此之间没有任何共同语言?”
眼泪在眼眶,已经快支撑不住。
“你不是念商务英语的吗?以后当翻译,如何能融入他的世界?”
一句一句,如同利刃。
刀刀见血。
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她抬起头直视穆念琴的眼睛。
“我也学画画,很小开始,也许我也能凭我自己的努力在艺界谋得一席之地,那个时候,我们就会有共同语言。”尽管颤抖,却掷地有声。
穆念琴表面不动声色,依旧微笑,心里却一声冷哼。
低估了你?!
“是吗?从小学画画……难道你的母亲没阻止你?”
陶云漪眉心一颤,差点从石凳上跌下。
她怎会知道?
“你母亲没告诉你,陶维,哦,也就是你爸爸,当年是怎样锒铛入狱、积郁而死的?”
霹雳一声。
她竟然是这样,从别人的嘴里,第一次听到了父亲的名字。
这样的不堪。
曾有过多少美妙的幻想,此刻如同高强轰然倒塌,尘埃一片。
“我的父亲……父亲……”眼泪夺眶而出,声音颤抖,陶云漪如同寒夜中残败的旗帜,“他怎么会……坐牢?”
哽咽着,心如刀绞。
不愿相信,不愿承认。
克制不住地颤抖,在瑟瑟寒风中苍白了脸颊。
原来哭泣时,心也会疼。
心痛不是一种情绪,是真的,心在痛。
妈妈,你一直藏在心中的痛,就是这个吗?
第11章 真相(下)
肖瑛和陶维,曾经是一对羡煞旁人的伴侣。
肖瑛年轻时真是漂亮,常常是一身白底碎花连衣裙,露出细细的小腿,厂子里不少小伙都托人说媒,就想讨肖瑛做老婆。
偏偏肖瑛谁都看不上。
一次周末,厂子里组织看电影,那时候还没有什么电影院,一个大荧幕,一帮人聚在一起,看得也乐。
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陶维帮生病的朋友代班,做电影放映员。
陶维高高的个子,一双剑眉、一对炯炯有神的大眼,比电影还有看头,女孩子的眼睛止不住地就从荧幕上飘到了他那儿。
肖瑛也不例外。
那天肖瑛穿了一条纯白色连衣裙,在人群中闪闪夺目,陶维几乎是一眼就被她吸引住了。
两人就这样开始了。
俊男靓女,羡煞旁人。
后来肖瑛才知道,陶维的本职是美术老师,并且在艺界里已经有不小的名声,不少人找他求画。
一个机会,得以出国进修。
那时他们已经难分难舍。肖瑛苦等了他四年。
回来之后更是名声大噪。
开了自己的画室,教教学生,那时他在国际上也小有名气,有朋友找他到国外开画展、办工作室,陶维只一句话:肖瑛等我四年不容易。
双方家长准备把婚事提上日程,两人的好事传了开来。
谁都知道陶大画家要和大美女肖瑛结婚了,那是正经地在处对象的。
就在这个时候,陶维被抓了。
八十年代,“严打”风暴。
那时候陶维受到西洋画风的影响,画室里也找来两个模特,裸模,也是有的。人家只看到每天都有年轻女孩出入陶维画室,自然有不好的流言,那时的人 们还不开通。大家又都知道肖瑛和陶维是真心处对象的,自然以为陶维是在耍流氓。
便有人举报。
被送往看守所,关到一个小土房里,地上都是杂草,到处臭哄哄的,不少真的流氓也一起被关在那里。打眼一看:哟!这不是大画家陶维吗?
嘲笑、殴打都是有的。
彻底失去尊严,自此开始精神崩溃。
后被以“流氓罪”判了十五年。
艺术人生自此断送。
劳改队的人将陶维送到矿上,让他在码头卸煤,肖瑛在船舱附近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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