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冽羽没有再来找我，好像一下子他就消失了。
我终于明白，他也是我的习惯。
彭冽羽说过，人类最容易遗忘的就是习惯。我已经习惯了有他在我的身边，习惯了坐在沙发上和他用一个耳机听音乐，习惯了他煮咖啡时那弥漫整间屋子的香味，习惯了笑着看他认真的与小秋小羽聊天，习惯了他总是快我一步的脚步，习惯了他每次推门进来之前都打电话告诉我穿衣服……
直到今天，当我失去这些习惯的时候，才发觉生活的改变。
我沉默的接受了这种习惯的改变。
我一直都在问自己，如果那个时候，曹捷没有离开，我还会和彭冽羽有那么多的接触，那么多的发展么？也许，他只是曹捷的一个影子，一个替身演员。现在，曹捷回来了，他也注定了的要离开。
可是，曹捷说，他会放我走，他一定会放掉我，我一直有一种，他即将离开的感觉。
曹捷一直都很用心的帮我照顾小秋和小雨，每当他喂它们的时候，我都会从他的脸上看到难得一见的温暖。
每天晚上，我都会躺在曹捷的怀里，和他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若有若无的话。他或是微笑，或是沉默。
“秋。”捷问我，“如果有一天我忽然消失了，你会怎样？”
“你敢！你答应过我的，永远不会离开我的视线的！”
“你这么笨女人啊……”
他叹着气，把我抱的更紧了。
一次，我和曹捷在街上看到了一幅宣传海报。一个歌手出了一张专辑，那三个字深深地吸引了我的注意力：金芳龄。
不到一年的时间，他竟然出了两张专辑。我凝望着海报上她甜美的微笑，像公主一样纯洁。
“挺漂亮的啊！这种明星都是以出卖自己为代价的！”曹捷站在我身边，冷冷得说。
“他是彭冽羽深爱着的女人！”
曹捷不可思议的看着我，然后意味深长的笑了。
很快，暑假过去了。我继续回到了那个研究室里飘荡。
望着那些鲜明的面孔，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默默的祈祷。
钱莉和周刚预备在今年的“十一”国庆节时结婚。我是一脸幸福的将这个消息告诉给曹捷的。他的反应很平淡。他竟然对我说，爱情不需要婚姻来证明。
我们公司的吸血鬼老板犯了案子逃之夭夭了。公司倒闭关门，我失去了工作。
胡教授知道之后，就让我和他一起做一个项目，报酬和我一起平分。我知道他是想帮助我。
胡教授建议我，毕业后可以继续深造，或者留在大学里任教。他不希望我出去工作，他说那个社会不适合我生存。
我笑着对他说：“老师，我在这个不适合我生存的社会里已经独自生活了十五年了！”
我看到胡教授对我笑。这是我第一次注意到他脸上的皱纹。他们如一道道的鸿沟，像我证明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已经在这个社会上生存了六十五年了。
我每天的工作就是到胡教授的家里，和他一起写报告。
我发现他其实是很善谈的。和他的学生们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默然不语的看着我们说话，有时点头，有时叹气。他总是像一个长者那样，端坐在那里，看着他的孩子们哭，看着他们笑，看着他们嬉笑怒骂的演绎着自己的生命。
和我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他就像是一个充满朝气的年轻人。和我谈古论今，和我讲因说果。他会像长辈一样呵护我，也会像朋友一样的关心我。
在他那里，我重新找到了家的感觉。
彭冽羽一直没有来教室上课，他向胡教授请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假。
胡教授和我谈到彭冽羽的时候，说他是一个很有文学天赋的人，他的命运不该如此。
我没有和他讲彭冽羽与金芳龄的事，彭冽羽放弃梦想的原因，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这是我和他之间的秘密。
一天早晨，曹捷递给我一张报纸，上面刊登了金芳龄即将与唱片公司老板结婚的新闻。他们用了很多版面和蛊惑的词藻讲述了他们之间的爱情。
金芳龄将一切欲望都装进了爱情的外衣里。
曹捷站在我的面前，平静的对我说：“去找他吧！”
我惊愕的看着他。
他重复了一遍：“去找彭冽羽吧！”
我狠狠地打了他一个耳光，然后心痛的趴在他的肩膀上哭泣。
曹捷抱着我，抚摸着我的头发。
我忽然很想见彭冽羽，可是，我忽然发觉自己根本就没有任何和他联系的方式。
以前，我不会去想要怎样去找倒塌，因为他总是会在我需要他的时候出现在我的面前。而现在，他需要我的时候，我却找不到他。
那天晚上，当我回到家时，屋子里的灯是亮着的。我以为是曹捷在家。
“捷，吃饭了吗？”
我走进厨房。
彭冽羽从我的卧室里走出来，依旧英俊而充满潮朝气。
“秋……”
我愣愣的望着他。
他笑了。
“秋，你还好吗？”
“好……你呢？”
“很好啊……”他依旧笑着，“我是来看望小秋和小羽的……顺便把钥匙还给你。”
“彭冽羽！”
“嗯？”
“你为什么还在笑？”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
他一定也觉得这个问题很可笑，以至于他笑得更大声了。
“哈哈，为什么不笑呢？秋，你告诉我，我有什么理由不笑呢？”
“金芳龄要结婚了，不是么？”
“那又怎么样？我一个月前就知道了。曹捷回来的那天晚上，我回到家里，竟然接到了金芳龄的电话。她亲口告诉我，她接受了那个男人的求婚，我什么也没说，连‘恭喜’这样逢场作戏的话都忘记了和她说。电话挂段后，我决定送她一件结婚礼物。于是我为她写了一首诗，希望她能把它当成歌词，谱成曲子，唱成一首歌。这也是我唯一能为她做的事情了，也是她唯一能帮我做的事了。秋，这个结局不好吗？”
“彭冽羽，你不该放弃的，你会后悔的！”
“秋，我说过，我最后悔的事就是没有先遇到你。”
我呆呆得望着他的眼睛，我读不懂那里面是悲伤还是喜悦。
“秋，你和曹捷在一起幸福么？”
“彭冽羽，我很幸福。”
他满足的笑了。然后他走到鱼缸前，不舍得看着小秋和小雨，轻轻的说再见了。
他走到我的面前，将我家的钥匙掏出来递给我。我接到手里，感受着上面彭冽羽残留的体温。我仰面去望他，接触到他眼神的那一刹那，他伸出手臂将我拥在怀里。
彭冽羽比曹捷瘦很多，他的肩膀并不宽，也并不有力，他瘦弱的甚至不能把我完全的搂在怀里。
可我竟然会感到温暖，幸福。
只是这一刻，我的心充满了罪恶。
我选择了曹捷，我不能爱彭冽羽。但我又接受了他的爱。我竟然心安理得，充满幸福的被他拥在怀里。
彭冽羽离开之后，我坐在沙发上，久久无法从刚才的情景中挣脱出来。我甚至产生了幻觉，连我自己都不敢肯定，刚刚发生的事是不是真的。我迷惑了，我怀疑一切都没有发生，只是一场梦。可手心里紧紧握住的钥匙，还有身上依然存有的他的体温，却有真切的告知我，一切都是真实的。
第十二章 要走就走吧
曹捷在天亮的时候才回来，我一直坐在窗台上等他。
他打开灯，看到了我，然后无限疲惫的问我。
“你怎么还在？”
我被灯光照射的眯起了眼睛，也闻到了他身上冲天的酒气。
他摇摇晃晃的走近我，布满血丝的双眼毫无生机。我看到了他衣领上艳俗的口红印，也嗅到了他发丝上妖媚的香水气味。
我冷冷的盯着他。
他将脸贴近我的脸，在我的耳边对我说：“你怎么还没走？”
我推开他，他踉跄着倒在沙发上，颓废的笑着。
“这是我的家，该走的人是你吧！”我大喊。
我痛恨我的冲动与自尊，我明知道他是在故意气我，他想用这种方式来逼我离开他，走到彭冽羽的身边。他就是要听到我对他说那种无情的话，可我竟然真的中计，对他说了。
“曹捷，你这个无赖，你这个混蛋垃圾，你给我滚出去，离开我的家，我再也不要看到你了！”
他狂笑着站起来，像一个胜利者那样站在我的面前。
“秋，你可一定要找到真的幸福啊！”
然后，他就这么义无反顾，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我的视线。
我没有像上次那样叫住他，如果曹捷真的不是我的依靠，那我留也留不住。
如果他真的要走，那就走吧！
我没有再见到彭冽羽，也没有再见到曹捷。
这两个人，一夜之间从我的生活里消失了。
我又回到了一个人的状态。
国庆节时，我参加了钱莉和周刚的婚礼。钱莉和周刚的亲人都来到了北京。
我看到钱莉穿着婚纱，微笑的挽着他的新郎。我忽然觉得这对受大家祝福的新人是我和曹捷。
我和曹捷？真的可以像他们这样么？
胡教授是他们的证婚人，乔安娜是伴娘，彭冽羽是伴郎。这对伴娘伴郎倒是比新娘新郎还抢风头呢。
英俊帅气的彭冽羽，美丽高贵的乔安娜，所有人都在暗暗的议论他们的般配。
巫景阳凑到我的身边。
“听说你在和胡教授一起做项目？”
我回头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面也有欲望。
“是啊，那又怎么样？”
曹捷离开之后，我的心情很烦躁，说话的语气也有些强硬。
巫景阳显然没有料到我会是这种语气。他尴尬的笑着，然后向我指了指在席间不停穿梭敬酒的乔安娜，一声不吭的走了。
巫景阳似乎在暗示我什么。
我看着陪在新娘钱莉身边的乔安娜，她的光彩眩人眼目，不管是在什么场合，什么地方，她都是最美丽，最枪眼的女人。
我和胡教授坐在一起，从始至终，彭冽羽都没有过来和我说一句话。我失落的喝着酒。
“恋秋啊。”胡教授叫我。
“什么事啊，老师？”
“喝酒伤身，而且酒也不是治疗心病的良药。你要明白。”
“我明白，老师。”
“哎……”胡教授叹着气。
婚宴结束后，人们酒足饭饱的离开了。
我送胡教授回去，他依然不肯坐计程车。
在酒店门口，我看到了彭冽羽钻进了乔安娜的轿车里。
巫景阳忽然从我的身后出现，阴阳怪气地说：“上次去酒吧的时候就发现他俩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