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欢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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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欢树-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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澡换上睡衣回到卧室,里面弥漫着淡淡的香水味道。血红的夕阳顽强地照着地毯的一角,卧室里的一切都还保持着她离开时的凌乱。
她关了电视想躺在床上安静地睡一会儿。不知为什么满脑子都是陈迪和姗姗的影象,她们都在笑,无比释然无比幸福地笑着。这个动作就象很老旧的电影胶片一样反复不停地播映,模糊了又清晰。她很疲惫,就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后来不知什么时候醒了,睁着眼望着天花板,也不知道是怎么醒的,似乎是听到了某种响声,就下床看看门有没有锁好,她是惊弓之鸟,总是很警醒。
在卧室的门后她发现了一个近乎裸体的女人站在那里,身子倚在墙上,失魂落魄,她很瘦,象一层白纸糊在了骨头上,憔悴得鬼一般骇人。
雪儿“啊”的一声蹦了起来,然后不到五秒钟就释然了——她就住在隔壁,印象中应该是一个香港老板的二奶,一年前还光润动人,珠光宝气。她们之间唯一的话语是她曾经告诉过雪儿令狐白杨来过,可能去北京了,雪儿因此对她怀有一丝好感,就不怎么害怕了,甚至还有点高兴。这个房间寂寞了太久,这里除了陈敏德和鬼不会再有第三个东西来,因此任何的人的声音都能让她的主人感到些许的暖意。
“你是怎么进来的?为什么不敲门?”
“我敲了,你没醒,我一推门就开了。”
“进里面坐吧。”
雪儿没有计较什么,她觉得这个女人身上有某种不同寻常的神秘气息,尤其是那双眼睛令人毛骨悚然,满含着绝望和哀怨,一副要与世界决裂的样子。雪儿一直认为自己是这个城市天空下最灰暗的孩子,此刻她忽然觉得自己挺幸福。她掏出两支高级女烟,刚想扔过去。
“不,我这儿有。”
那女人从自己的胸罩里掏出两支加长女烟,一支叼在嘴上,一支扔给雪儿。雪儿看见她的胸罩是天蓝色的,内裤是暖红色的,她就穿了这两件东西,她有洁白的肌肤。雪儿有两套睡衣,一件天蓝色,一件暖红色,这正是她钟爱的色彩。雪儿知道自己和那女人有某种相同的寂寞,但没想到对颜色也有相同的喜好。无论如何,这两种颜色确实在一瞬间让她觉得亲切。
雪儿微笑着点燃香烟,这时她看见那女人的手不为人觉察地抖着,似乎有某种惊悸在她的身体里掠过。她迅速地把头偏向一旁,目光正迎接着残阳,使得她的脸有了一点人的色彩。她迟迟没有点燃自己的烟,等雪儿快要吸完的时候,她才缓缓地把烟点着,大口大口地吸起来。
“这烟哪产的,真好抽。”
“西德”
“西德?德国就是德国吗,西德早没有了。”
“哦,对,是德国,是德国。”
这时门外传来一个男人粗野的喊声:芳芳,芳芳!
“哎,我来了!”那女人急匆匆回去了。
天幕又一次按部就班,准时准点地覆盖了苦难的大地。不一会儿,雪儿听见了急促的呻吟声,几分钟后,变成了撕心裂肺的喊叫。雪儿知道那个香港男人又在发泄淫威了。
雪儿静静地躺在床上,拼命用被子捂住自己的耳朵,却发现那声音无处不在,在自己的卧室,在浴缸,在厨房,在地毯上,在令狐白杨的房间,在所有记忆的角落一一复活,一并袭来。那是自己的声音还是那女人的声音?它们几时合为一体的?
雪儿把头埋进被子里,默默地哭了。
然而她今天依然感到了幸福,她觉得自从住院这么多天来,身体从来没有此刻这般舒服过,感觉轻飘飘的,有麻醉的快感。雪儿想去隔壁再朝她要一支,后来觉得不方便就算了。
但她觉得那烟真的好抽,躺在那里就象要飞了起来。似乎苦痛也变得虚无了,整个身心飘渺地飞升着,这是她一直寻找的感觉,可以在沉醉中把伤悲忘却。
雪儿除了无法摆脱的寂寞外,心里还是蛮高兴的。昨天晚上她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一个月后离开这里回故乡。她的卡里已经有二十万了,想到这些她心里就感到欣慰,她想念妈妈了,很久没见了,想现在就飞回去。
清晨起床后,雪儿情不自禁地哼起了小曲。自从昨天做出那个决定后心情就好多了,如外面金灿灿的阳光,一片光明,终于快要自由了,她象就要冲出笼子的鸟儿一样啁啾地唱个不停。她去市场买了好多菜,第一次为自己做了一顿丰盛无比的早餐,尽管吃的时候已近中午了,但她一直忙得不亦乐乎。
她想起隔壁的芳芳,雪儿总觉得自己和她有某种相通。她怎么也忘不掉她的凄凉眼神,让自己骨髓发冷的阴森的脸。雪儿想她一定是在囚笼里幽闭了太久,太需要爱和温暖了。她叫了她。
她过来了。披了一件毛毯,似乎一夜之间就老去了,颓靡得不成样子,雪儿打了个寒战,她害怕芳芳突然死在这里。一股死亡的恐怖气息从她身体里飘散出来,雪儿仿佛隐约看到了一团邪气在她周围缠绕着,不停不休,无限扩大。
她坐在那儿,一言不发,偶尔用手抚摸凌乱的头发。雪儿从冰箱里拿出两瓶威士忌,这是她经常独自饮用的酒。雪儿觉得面对这样的一个女子,更需要的是沉默而非语言,一个对生活绝望的女人不会有说话的欲望。她不动筷子,总是抡起酒杯一饮而尽,雪儿想起自己在风云和风中篱笆就是这个样子,就开心地笑了。
芳芳瞪着那些丰盛的菜肴,说我没食欲,你吃吧。
她又扔给雪儿一支烟,是昨天的那种,雪儿把它夹在耳朵上。
抽吧,我还有,没有了朝我要。她说。
雪儿把烟点着了,她觉得吸这种烟全身都舒服。真他妈的爽,雪儿不小心说出了声。
芳芳听到这话大笑了起来,这是雪儿第一次看见她如此开心地笑。她们一直喝酒,直到黄昏。暮色四合时,芳芳晃晃悠悠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雪儿没送她,一头扎到床上睡去了。
半夜的时候,芳芳的香港主人早走了。他有一个很事业的名字,叫欧阳自强,他在广州有一家港资企业,搞电子产品开发。和许多来大陆发展的香港商人一样,一方面事业上风光无限,享受着港商的种种优惠政策和作为香港同胞的优越感,一方面包养情人,以玩弄大陆漂亮女孩为乐。芳芳是他在东莞的一家星级旅馆里找来的,当时她性感丰满,能言会道,现在瘦骨伶仃,沉默寡言。如果说他以前还对芳芳有一点爱的话,现在芳芳则完全沦为他泄欲的工具,他每天下班后自己驱车来到发泄一番,以抚慰他远离家庭和妻子的寂寞。香港男人的寂寞问题是“一国两制”所不能解决的。
他离开后,芳芳没有立即睡去。她躺在床上瞪着眼睛,满眼的漆黑之中似乎还残留着欧阳自强的喘息和淫笑。她对他已经厌恶至极,早就想摆脱,一直都无能为力。她试图望穿这黑夜,它是如此一片茫茫的黑,没有尽头,就如她一直的流浪。
“咚咚咚”
芳芳一激灵就从床上坐了起来,这么晚了怎么还有人来?敲门的声音急促不安,带着某种激烈的挣扎。芳芳吓得没敢出声,没去开门。她坐在那儿,不知如何是好。
“芳芳,是我,隔壁的雪儿。”芳芳这才下床开了门。
“你吓死亡我了,急事啊?”
“不好意思,打扰你休息了,还有烟吗?不行,真的受不了了。。。。。。”
芳芳从抽屉里拿出两支递给她,然后表情又恢复了先前的冰冷,呼应着夜的暗,眼里的寒光不再收敛。
“你知道这烟多少钱一支吗?”
“恩?”
“五百美金。”
“真的?”
。。。。。。
雪儿勉强地笑了笑,醉意朦胧中用扭曲的表情说不好意思,然后关门离开,回到房间后把两支烟都塞在了嘴里,象饥饿的乞丐偷得了馒头一般欢喜。借助烟的忽明忽暗的光亮,雪儿看见屡屡青烟在悠悠飘散,而自己的身体也如那青烟于夜的深处无限地向虚无挺进了。这是她想要的幸福,至少此刻如此。
姗姗回学校的时候肖云飞正在食堂与一大群胖男肥女肉搏,他使尽了吃奶的劲儿钻入人群。大约十分钟后从人群中拼杀出来,手里捏着两个馒头。
“操,跟抢银行似的。”他咕哝着。
他赶紧找了一个空位把馒头放下,拿着饭卡,面对着菜口那片黑压压的人,一脸的茫然,只见他迟疑了一会儿,气运丹田,还是鼓起勇气硬着头皮钻了进去。好在体积比较小,没费很大劲儿,这让在外围的肥女们羡慕不已。十五分钟后,他端着一份烧茄子冲将出来,表情痛苦不堪。
“呵呵,可怜的孩子,你自己锻炼锻炼也好,免得不知道我每天为你付出有多少!”
姗姗蹦蹦跳跳地跑到了肖云飞跟前:“我回来啦!”
肖云飞一把楼住她纤细的小腰,痛不欲生地说:“茄子里有苍蝇。。。。。。”
姗姗定睛一看,一只苍蝇安详地躺在那儿,仰面朝天,很酷的样子,仿佛接受了安乐死。
“哈哈,你该庆幸没有吃到它。”
“谁说有耕耘必有收获,我在一群肉团儿中耕耘了半天难道只得到一只苍蝇吗?”
“认命吧。”
“不,我将深味这非人间的浓黑的郁闷,以我的最大哀痛显示于校长。”
“得了吧,我上了三年学,连校长什么样都没见过,大学校长是你随便见的吗?比见美国总统还难呢。”
“萨达姆都找着了,我就不信连校长我都找不到。”
。。。。。。
二人愤愤地离开了食堂,邻桌一正狼吞虎咽的妹妹曰:这厮吃饭真快!
第二天,姗姗回宿舍的时候看见宣传栏前站一堆人,上前一看,只见一副漫画:一茄子上一只硕大的苍蝇,一男生作呕吐状。题目是“我们的食堂”,下边有一行小字——为纪念食堂偶遇苍蝇而作,肖云飞于愤怒的凌晨。围观的人议论纷纷。
“遇见一只?这算啥呀,上次我遇见俩,吃了一个,吐了一个,我说什么了,要画漫画也该我画呀。。。。。。”一猛男愤然出语。
“我看你画鸡蛋行。”一女生把他拽走了。
。。。。。。
哎,我现在心情好多了,我当时就是气愤。后来肖云飞对姗姗说。
肖云飞后来还因为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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