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欢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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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欢树-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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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儿啊,我可爱可敬的雪儿,为何你今夜如此沉默?你不是曾经告诉过我,没有虚荣,没有自卑,没有记恨的世界就是天堂吗?可是你没有逃过自卑的阴影,不该这样的,你该自信啊,你有足够的理由骄傲,你和母亲用生命的力量同可怖的自然斗争,那些成长的日夜,你不是都一步步走过来了吗。我知道,在一个物欲的年代,人们评判他人价值仅仅是看其拥有什么,而不是看其创造了什么,但我不会那样看的,雪儿,答应我,让自己的心宁静下来吧,至少我,在爱着你。。。。。。
姗姗的心无法平静,她突然觉得,原来人是那样的孤独,以至于两个最要好的朋友也无法完全真实地体验彼此曾经走过的路途,任何一个人都无法复制别人成长的路,那些情感的路,那些伤心的路。还好,自己可以用心去体会雪儿,去爱她,这就是朋友的意义吧。。。。。。
睁开眼睛,姗姗发现车上只有雪儿了,其他的人都陆续下车了,很显然密林深处散落着好几个彼此孤立的村庄,看来雪儿所在的村庄最远了。她俩终于有机会坐了下来,双腿早已麻木酸软,她俩牵在一起的手都出了汗,但还是紧紧握着,在阴森可怖的黑暗里,彼此寻找着安全与爱。
不一会儿,雪儿指着车的左前方说,那就是我们村。姗姗沿着雪儿手指的方向望去,林中的低处卧着一个小村庄,只十几户人家,几点灯光依稀亮着,显得萧索孤寂荒寒,它被重重森林围住,愈发显得孤独荒凉,只有一条山路与外界相通。下车后,姗姗和雪儿紧紧地拉着手,朝家里走去,夜的黑暗无情地压将下来,森林中发出一些怪叫,时张时弛,时大时小,象大地的低吟,象猛禽的悲鸣,象亡魂的哀号,象野兽的怒吼,她俩加快了脚步,几乎要跑了起来。雪儿还好,姗姗吓得脸色都变了,心砰砰跳得愈发剧烈,仿佛要跳出心房。
“姗姗别怕,马上就要到家了,别怕。”雪儿拉着姗姗,飞也似的跑起来,仿佛后面真的有鬼。
一阵风吹来,森林里发出呜呜的声响。可能是听到了什么动静,村里的家犬疯狂地叫了起来,似乎不欢迎她俩的到来。
“雪儿,雪儿,你看,前面的树林怎么是白色的?”
“哦,那是白桦林,我小时侯经常在这玩的,桦树的皮是白色的,所以林子就是白色了,那皮爱燃烧,可用来引火,我小时侯经常用那玩意点火玩,可以在冬天里取暖,野兽也怕火的。我经常去剥那皮,带回家去,让妈妈引火用,要是有什么怪兽之类的,就点着它。”
“这么好啊。。。。。。咦,真是白色哦,是灰白,我去摸摸。”姗姗说着就挣脱雪儿的手,跑进那林子里,去摸那桦皮,拥抱那树干。在江南可没有这么高大的树木,亲近自然的冲动冲淡了姗姗的恐惧。雪儿站在小路上,看着姗姗激动的样子,一时竟愣在那里。
“姗姗,别往里面去,会迷路的,明天白天我还可以带你来呢,”雪儿大声地向林子里的姗姗喊道,她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姗姗,生怕她消失在林中,还好,姗姗穿着白裙子,可以看得清楚一些,“姗姗,别往里走了。”
这时下起了雨,雨来得很快,就象东北人的性格那样急。大颗大颗的雨点猛烈地砸下来,砸得那树叶啪啪作响。没几分钟,雪儿的全身已经湿透了,她把身子缩成一团,冷得直咬牙,冰冷的雨水顺着头发大股大股地流向全身。
“姗姗,姗姗,你快回来呀,姗姗,姗姗快回来。。。。。。”
由于雪儿和姗姗之间巨大的雨幕的阻隔,加上夜的黑,姗姗在雪儿的视线中消失了。雪儿有些着急了,一边声嘶力竭地呼唤:姗姗,姗姗,快回来。。。。。。一边不顾一切地冲进了那白桦林中,冲进了无边的黑暗中。可是,突如其来的大雨不仅从视觉上切断了雪儿和姗姗的联系,而且也从听觉上切断了她们彼此之间的呼唤,使她们微弱的呼唤声淹没在雨中,淹没在森林低沉的呻吟声中。雪儿觉得姗姗不会走远,就按照自己对这林子的记忆搜寻着,呼喊着。。。。。。一种不详的预感出现在雪儿脑中:如果姗姗记错了方向,向相反的方向找去,她就永远也走不到终点了,永远也出不来了,她将陷入茫茫的大兴安岭中,或饿死,或冻死,或被野兽吃掉。。。。。。雪儿真的害怕了,腿一软,绊在了一个树墩上,跌到在地,顺着地势滚了五六米,爬起来,满身泥浆,满手泥水。黑暗中什么都看不清,旅途的疲累和雨水的冰冷令雪儿快撑不住了,踉踉跄跄地扶着那白桦树,用尽全身的力气一遍又一遍喊着:“姗姗,姗姗,你在哪里呀?你在哪里?你怎么不回来了呀?”望着眼前无尽的黑暗,神秘的森林,这里是她长大的地方,故乡,为什么今夜你让我如此陌生,让我如此恐惧?是因为我的离开而惩罚我吗?白桦林,我曾经为你歌唱,你忘了吗,为什么今夜你如此狰狞,如此荒凉?从来坚强的雪儿第一次因恐惧泪雨滂沱,和着那些无情的雨水流入冷冷心房,她本能地抱紧双肩,继续着近乎爬行的寻找。。。。。。
此时姗姗正站在一个土堆上——她觉得那是土堆,她想这样可以高一点儿,可以引起雪儿的注意。她已经吓的喊不出声了,但也听不到雪儿的喊声,她凭着记忆和感觉走了一段路,后来意识到不能乱走,容易丢。她冷得直打颤,同时努力倾听雪儿的喊声,没有。她吓坏了,她早已忘记了是怎么进来的了,因为太兴奋,哪里还记得来时的路。她傻呆呆地站在那土堆上,她觉得这土堆很高。。。。。。她又想,宁可在这里呆一夜,也不能乱走,天亮就好了,如果冻不死的话。。。。。。更重要的是,她始终坚信雪儿能找到自己。一直以来,她就觉得自己和雪儿心有灵犀,能彼此相互感应对方的心灵。真的,从开学的第一天起,她们就觉得两个人有某种神奇的默契,但愿现在能发挥作用吧,姗姗一边给自己打气,一边努力想着是怎么走到这个土堆上来的。。。。。。
挣脱雪儿的手后,一口气跑了好远,看到一棵粗大的树干就抱了起来,当时双手都没合上,好大的树。然后她亲吻那树干,仰望树冠,好高好高的,有十丈高,耸入云天的感觉。那枝叶很浓密,形成一个巨大的黑黑的伞。然后,曾经听见雪儿的喊声,去剥那桦皮的时候,雨就下起来了,就看不见雪儿也听不见她的喊声了。。。。。。
姗姗的眼泪扑簌簌落下来,那美丽的白裙子也成了泥裙子,贴在身体上,冰凉冰凉的。她想大声喊叫雪儿,却发现嗓子不听使唤了,她就落汤鸡似的蜷缩在那个小土堆上,吓得六神无主不会动弹了。可是眼泪一直流,她恨自己怎么这样冲动,她想到了狼,野猪和老虎,雪儿说过那些野兽经常袭击村庄,袭击人。雨越下越大,仿佛云层之上有一个水库突然之间云层被撕开一个大口子雨水瓢泼般倾泻下来一样,雨声使人听不到风声和森林里的各种怪叫,它把那些声音全都压了下去。
雪儿用她仅有的力气呼喊着,搜寻着,不知什么时候,另一只鞋也没了。光脚在泥水中,在沾满泥水的被大雨浇得伏在地面上的杂草乱枝中摸索,脚被树枝和乱石扎出血了,可是感觉不到痛,痛的感觉让位给了更大的恐惧感,绝望感和无助感了。人在最痛苦,最恐惧,最脆弱的时候往往也是最有力量的时候,也是能作出惊人事情来的时候,雪儿虽然做不出什么惊人的事来,但是她停止了哭泣,抹去了额前瀑布般流淌的雨水,擦干眼泪——她刹那间获得了神奇的力量,心中充满了勇气,不再恐惧——她想起了自己慈爱坚强的妈妈和死去的爸爸,妈妈给她取名叫雪儿就是希望她能够象雪花一样被人间的温暖和爱征服融化,却永远不要被寒冷征服,而且要愈在寒冷中,愈能获取生命的能量,愈能显示生命的本色。妈妈还说,爸爸临终前曾经嘱咐要让雪儿学会坚强,爸爸知道,惟有坚强,才是雪儿面对自然,面对沉重人生的最大财富和最强大的武器。一种使命和庄严令雪儿勇气倍增,我怎么可以哭泣呢?如果这点困难就把自己吓倒,那我如何面对以后的人生?我又如何对起我最亲最近的姗姗?一年来,姗姗就象大姐姐一样呵护着自己,雪儿感到惭愧了。
姗姗,我一定要找到你。
这一信念在雪儿心中愈加坚定了。光着脚的雪儿在这风雨交加的夜,在暗无边际的茫茫森林里,加快了寻找的脚步。
十分钟过去了,半小时过去了,一小时过去了。。。。。。雪儿已经记不清自己走了多少路,扶了多少树,她累得再也走不动了,也喊不出声了——即使她心中充满勇气和力量,因为双腿不听使唤了。她顺势坐在了一丛草上,那草很厚很软,那一片刻,坐下的片刻,雪儿感到了一种莫名的瞬间的幸福,这种瞬间的幸福感觉曾经出现,每次出现都是同样一种感受——幸福。只是这一次,雪儿没有让这瞬间的心理感受溜走,她努力停留在那幸福的氛围中,追踪记忆,为什么这样的感觉那么容易出现,又那么快消失?
她想起了童年。她想起了,她第一次有这感觉的时候是有一次妈妈在冬季里为她缝制的暖暖厚厚的被子,她光着屁股钻进去,很柔软很温暖,那么安全,连脑袋都钻进去了。哦,妈妈,妈妈,我所有的幸福感受为什么总是离不开你,离得那么近,那么近。。。。。。
姗姗依旧蜷缩在那个小土堆上,雪儿坐在那草丛里,实际上她们离得很近,只十几米远,但是黑暗和雨水阻隔了一切。姗姗坚信雪儿能找到自己,尽管她很怕,但这一信念一直支撑着她。雪儿坐在那儿积攒力量,准备做最后的努力,更重要的是,她一直相信姗姗的坚强,相信她的聪明,她不会乱走的,她一定在某个地方等着自己,只是自己没找到而已,她也一定被吓坏了。
姗姗,加油,坚持住,别怕,我在找你。
雪儿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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