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仁山风暴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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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仁山风暴潮-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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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开始闹起来的时候,宾馆里潘书记与高焕章、盐化县委书记柴德发的谈话没有中止,潘书记仍然很平静地询问跨海大桥的情况。楼下维持现场的是县长白春元。
赵振涛返回时,谁也不知道,他在人群里听着工人们的议论,从他们愤怒的谩骂声里感觉到了点什么。看着这些盐场的工人们,神态和打扮都像是农民,他知道晒盐是风吹日晒的苦差使,工人们说话跟渔民一样粗野。
一个满脸黝黑的老工人骂道:“你们当官的都知道盐场是一块肥肉,都他娘的想吃一嘴!吃要看咋个吃法,这种吃法俺们不答应!”
还有人喊:“好端端的一个盐场,愣让李大脑袋给糟蹋啦!跨海大桥就是他给弄塌的,撤了李大脑袋,法办李大脑袋!”
赵振涛认识盐场场长李广汉,可他始终弄不明白,李广汉与跨海大桥有什么联系。再往下听,他终于听出点门道儿来了:建桥之初,县里到企业集资,当时的场长薄振良为了盐场的自身发展,只想象征性地少出一点,县里就撤了薄振良,换上了李广汉。李广汉拿出了盐场的二百万流动资金赞助大桥,而且还让他妻子的公司承揽了一部分大桥的工程。年初,北龙市召开全国残运会,县里又从盐场拿走了八十万元的赞助款。盐场没有了资金,就像人贫血一样,这一次风暴潮的袭击,盐场连买塑料布苫盐垛的钱都没有了,工人们眼睁睁地看着盐粒儿化为污水。盐场发不出工资,县里又没有资金投入,人们几乎是眼巴巴瞅着盐场死去,而李广汉却因为跟县里头头脑脑们温得铁,听说又要高升了,要当什么县物资局的局长了。在工人们的眼里,李广汉几乎就是个坏蛋。工人们的意思是:盐化县的领导跟李广汉穿一条裤子,他们非要见见省里的领导不可。而据赵振涛的了解,李广汉是省盐务系统的劳模,又是北龙市的先进工作者。
赵振涛看见警察来了,白县长正躲在暗处跟公安局的头头嘀咕着,要警察去驱赶工人,有的警察甚至已经动了手脚。几个年轻工人气得把警察的摩托车车灯给砸了,警察嚷嚷着要用手铐去铐那些工人。愤怒的人群拥来拥去,警察在他们眼里,几乎就要像战场上的敌人一样了。赵振涛感到白县长是个很蠢的人,怎么能动用警察呢?同时他不解的是,这样乱哄哄的,高焕章和柴德发为什么还不出来呢?活书记又是怎样考虑的呢?无论如何,他已经感到事态的严重了,不是一般的严重。在潘书记的眼皮底下闹出人命来,那将是怎样的后果啊!
就在警察要抓人的时候,他拼命挤到白县长的跟前,用十分严厉的口气骂道:“蠢,你们简直蠢到家啦!赶紧把人放喽!”
白县长不认识赵振涛,但看他的架势和风度不一般,说话的口气也不一般,愣了愣,悄悄地问旁边的公安局长:“这人是谁?”公安局长摇了摇头。
赵振涛大声说:“把话筒给我,给我!”
白县长没好气地问:“你是谁?你能说服他们吗?”
公安局长也急了,指着白县长瞪着赵振涛吼:“你,你知道他是谁吗?他是我们县长!”
赵振涛没理白县长,蹬在宾馆门口的台阶上,使劲挥着胳膊大喊:“盐场的工人同志们,我是咱北龙市新来的市长赵振涛,我受潘书记和高书记的委托,来跟大家谈谈。有问题,咱摆到桌面上来,这样闹,伤了我们之间的感情,又不能解决问题!”人群顿时静了下来。白县长和公安局长慌了,互相埋怨着。
赵振涛接着道:“这次省领导来盐化,就是来现场办公的!我这个市长,也是老百姓的市长。我是咱盐化人,盐化这地方的根性就是信义!你们要是信我的,就这样办。”人们静静地望着他。赵振涛又说:“咱这对面就是县政府,你们派几十个代表到政府会议室,我跟你们开一个座谈会,我做记录,有来有往,可以通宵达旦地谈嘛!其余的同志就可以先回去了,怎么样?”
人群里有人喊了一声:“走吧,听新市长的!赵市长是蟹湾村大船师赵老巩的儿子,他不会糊弄俺们的!俺跟他爹是老哥们儿。”人们有了响应。
赵振涛把头扭向白县长:“白县长,把那几个工人放唆!”
白县长瞪眼熊着公安局长:“还愣着干啥?快快放人!”公安局长就让警察把人放了,人群也渐渐疏散了。
赵振涛跟着工人代表走进县政府会议室一直谈到黎明时分,他整整记了半本子。记录这些问题的时候,他的手在微微颤抖,内心深处有一种从没有过的震惊。不管这些内容是否属实,是不是盐化问题的症结,最后是不是由他来解决,但有一点是十分明确的,那就是人民考验党和政府的时候到了。他预感到随着跨海大桥的倒塌,将有一场听不见声响的风暴潮席卷盐化,而且还会波及到北龙港并影响北龙的改革开放。
眼瞅着天亮了,盐工们还有说不完的话,赵振涛摆摆手说:“我们找时间再谈。”盐工们答应了。黎明时分,赵振涛走出会议室,他看见潘书记的房间里还亮着灯,听老书记的秘书小张说,潘书记也是工作了整整一宿,最后是高焕章犯了胃病,支撑不住了,他这才被秘书扶到房间里去休息的。
高焕章眯了一会儿,还是晕晕乎乎的。这些年来,在县委县政府门前上访、请愿、起哄的现象并不是稀罕事。可今天夜里几百人的盐场工人集中起来,而且选在省委潘书记来盐化视察灾情的日子,这在盐化还是头一回。这里一定有问题。而且是很大很大的问题,他还预感到有一个神秘人物在操纵着,要不盐工们怎么这样快就知道潘书记来到盐化的?
走到窗前,他脑袋轰地一响,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个洞,那些积存了很久的东西漫了上来:在北龙十县六区里,最有希望的是盐化,最令高焕章头痛的也是盐化。盐化是国家去年新增的渤海湾经济开放县,资源丰富,可是基础设施薄弱,交通不便,经济相对滞后。而且还有一个头痛的问题,盐化是革命老区,盐化自古出大官,不用说省里,就是中央各部委,盐化籍的领导也有十几位,盐化如果闹出屁大点的事情,都能捅到上面去。盐化的一把手很难当长久,经常是走马灯似的换来换去。都传说是盐化的干部不好当,其实岂止是盐化的干部,就连市里省里的头头,有时也陷入十分尴尬的境地。高焕章将自己的得意干将柴德发安排在盐化,从某种程度上说是把小柴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夜里的事件是盐工冲着场长李广汉来的,据他了解李广汉可是柴德发的红人,这次上报的副县长候选人里就有李广汉,一旦李广汉落选,柴德发还为李广汉留了一个后路,让他去当物资局的局长。既然李广汉有这么大的民怨,小柴为什么要这样做呢?高焕章记得柴德发带着李广汉出现在他的办公室,是从跨海大桥的建设开始的,跨海大桥是北龙港的前期工程,落得这样的局面,是高焕章始料不及的。昨天晚上的汇报,潘书记一句话也没说,只是静静地听着,可他从老书记的眼神里感到了一场风暴的来临——高焕章从窗子里看见了疲惫的赵振涛。
赵振涛没有正式上任,就被迫进入角色了。他在走进宾馆楼梯的时候,脚步突然犹豫起来,脑子里高速旋转着:夜里处理这个事件的情况,先跟谁去说呢?他如果在没有跟高焕章书记碰头之前先讲给潘书记听了,高书记肯定要起疑心,影响他们之间的感情,也不利于以后的工作。如果先跟高书记说了,潘书记那里肯定也就得不到真实的报告了,因为这些问题与柴德发有关,而柴德发的问题是最敏感的问题。他一时冲动,发誓要彻底解决盐化的问题,但就是他不在盐工面前表态,这个扎手的事情最后还是会落在他赵振涛身上的。最后他决定,谁也不见,吃早饭的时候再说,潘书记和高书记都在场的情况下,他可以见机行事。
潘书记正在院里的假山旁散步,手里托着小收音机,一边听新闻一边踢腿。赵振涛本想绕开潘书记的视线,没想到被潘书记看见了。潘书记大声说:“小赵,你过来。”
赵振涛笑着走过去:“潘书记,您这么早就起来啦?”
潘书记关了收音机,郑重其事地说:“小赵哇,你先说说吧!”
赵振涛装便充愣地问:“潘书记,说什么呀?”
潘书记笑着:“你别给我装傻,昨晚上是你把乱子平息的。你一定还许了愿,不然他们能放你回来?”
赵振涛无奈地摇了摇头:“您瞧我这命,老爹没看成,跟盐工们咦了一宿!”
潘书记见他不往正题上扯,马上明白了他的心思,就哈哈笑着说:“小赵,你呀,鬼得很哩!根本不像你岳父大人说的那样遇事没经验。我也不多问了,你只回答我一句话,昨晚上的事件,与北龙港有没有联系?”
赵振涛想了想说:“有,只是还不太明朗。”
潘书记点点头说:“既然有,你就介入吧。昨天晚上我让你回家看看老爹,是想让你避开盐化的事,看来是我老头子太天真啦。”赵振涛恍然明白了什么,定定地瞅着潘书记。
高焕章走过来了,跟潘书记打着招呼:“潘书记真是好精力呀!这么早就起来啦!”
潘书记扭头问:“老高,你的胃怎么样啦?还那么痛吗?”
高焕章走路脚底发飘,脸色也很难看。他摇摇头说:“胃痛不叫病,疼起来最要命。过那一阵儿就好了!”
潘书记笑着说:“你抓空到医院看看,别老是挺着。咱可是丑话说前头,你就是把胃切除了,工作抓不上去,我也要批评你们!”
高焕章低了头说:“我高焕章可是要脸的人,昨晚上的事,真是丢大人啦!潘书记您就批评我吧!要不是您给我派来了振涛市长,这场乱子还不知怎么收场呢。”
赵振涛说:“老高,我正想要跟你汇报昨夜的情况呢,恰好碰上了潘书记。”
潘书记也听出了赵振诗话里的意思,笑笑说:“老高哇,盐化的事情你和振涛商量着解决。出了问题不可怕,可怕的是我们不把问题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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