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打折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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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打折扣- 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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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一上午,接到了方丽华的电话,说赵军回来了,那天接电话的就是他。然后她说中午在嘉平公园等我。
见面以后,我迫不及待地把薛鹏讲的事情告诉了她。她沉思一下,问我薛鹏能不能为这些情况提供证明材料?我说应该没问题吧,这事他答应过我的。遗憾的是薛鹏也不知道你父亲发现的文物究竟在什么地方。她淡淡一笑,说那没有关系,他只要能使我父亲的政治历史问题得到澄清就行了。文物不是该我操心的事情,我的事情是尽快打个报告,请组织上找这个人调查,对我父亲的问题做个结论。“这下子我看老太婆还有什么好说的!” 
说到“老太婆”她有些愤然,我便将话题转开了:“赵军这次回来,能呆多久?”
“听他的口气,好像是不打算走了。他说广西那边人头不熟,还是回嘉平来,守着老爷子这棵大树好办事。哼!”她讥讽地笑了一下,“我看他是想得美!老爷子在嘉平是树大招风,前后左右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不光盯他本人,还盯着家属子女,干点什么都得小心翼翼瞻前顾后,我看他在这儿还不如在广西自在呢!”
“方丽华,以后咱们还能再见面吗?”
“看情况吧……有机会我会通知你的。”
随后是一阵沉默。我惆怅地看着天空,天空中飘着一朵朵棉絮般的白云,似乎无所适从,却又处之泰然,全然不关心风儿会将自己带往何方。
“他一回来就搞上了新的女人。”方丽华从树上扯下一片绿叶,一边愤愤地说,“他还当着我的面跟那女人打电话,把我气得要死……”
我在心底压了很久的那个想法抬头了。我知道今天是最后的机会。
“方丽华,你跟赵军的感情是不是已经完全破裂了?”
“那还用说?”她头也不抬,将那片绿叶揉得粉碎,“政治婚姻本来就没有感情可言。”
“既然这样,”我一咬牙,把话说了出来,“和他离婚吧!”
“离婚?”她一愣,“这怎么可能呢?”
“赵军不肯?”
“不光是赵军的问题,还有他家里,方方面面的因素……”
“方丽华,”我冲动地拉住她的手臂,“我不能忍受没有你的日子,一天也不能忍受……”
“舒雁,别这样。”她看看周围的游人,将我的手轻轻拂下,“说来这事也怪我——我忘了你这人是不能开玩笑的,只要有一点火星,你就会把自己烧成灰烬。可是我希望你不要这样,这样对你、对我都不好……”
我看着她毫无笑容的面孔,忽然觉得有些陌生。
“那,以后我可以给你打电话吗?”
“以后由我给你打电话,你不要主动打过来,好吗?赵军那家伙心眼多得很,要是让他知道,就麻烦了……”
第三部(33)
    然而方丽华的电话始终没有来。
一个月后,我忍不住了,向她家里挂了几次电话,却总是听到赵军的声音。我改为把电话打到银行,但方丽华似乎很忙,总是三言两语之后就向我匆匆说再见。最后我终于明白:我们的蜜月已经结束了。
回想蜜月里的日子,我觉得人生真是如同雨果说的那样——痛苦总是守在欢乐旁边。而且这两者是对称的:你失去的欢乐有多大,你得到的痛苦就有多大。你对前者越是难以忘怀,你对后者就越是难以承受。
治疗创伤的良药唯有工作。糟糕的是神泉项目已经毫无希望。离开浙江时,唐亚辉说汪德才在广西碰得焦头烂额,豪发公司债台高筑,眼看挺不下去了。由于院里没有揽到其他项目,我陷入了无所事事的苦闷之中。最难受的是晚上睡不着觉,于是我将办公室里那两本笔记拿回家里,让它们伴我度过难眠的夜晚。
字里行间处处是方丽华的影子,青春的岁月令人无限怀恋。那时我们的心脏曾为她父亲的生死之谜一起跳动,而现在,这个秘密也和我们的恋情同时走向了归宿。今后没有任何东西将我们连在一起。我们不会再享有共同的忧伤与快乐。或许还会有她的电话,或许还会有见面,但那已是另外一种相逢……
一切都结束了,剩下的只有这两本笔记。那里面的许多难解之谜,后来都在无意之间一一揭开了;而今日的结局,则是当年无论如何猜想不到的。生活就是这样扑朔迷离,变幻莫测,不可思议,无法把握,却又令人回味无穷……
最后,在一个秋雨绵绵的深夜,我打开了一个黑色封面的笔记本。我要在这本笔记中,将今日这些结局补写出来,给过去的一切画上一个句号,为激情万千的心路历程留下一份完整的记录。若干年后,也许只有它能使我忆起自己的人生曾有过这样一段金色年华,从而得到一丝慰籍。
第三部(34)
    秋风扫尽落叶的时候,唐亚辉满面春风地从浙江回来了,给我们带来一个天大的喜讯:神泉项目奇迹般地起死回生了!设计合同签订那天,陆院长捧着酒杯高兴得双手发抖,我真担心他的心脏病当场发作。
设计费200万!这个数字使神泉项目成为全院关注的焦点,我们设计队更是忙得人仰马翻。此时我早已画上最后一个句号,将厚厚的一本笔记锁进了抽屉,我完全不曾想到,半年之后的今天,我会将它重新翻出来,接着续写后来发生的事情。
后来发生的事情是从1988年4月8日那天开始的。那时候神泉项目的初步设计已经完成,施工图设计已经开始,施工队伍也已进入现场进行三通一平,我们却连一分钱设计费都还没有拿到。因为签订合同时,汪德才说他“不见兔子不撒鹰”,提出了十分苛刻的条件:一是豪发公司不付定金,二是初步设计完成后也不付设计费,要到我们按时交付第一批土建施工图,确保现场于1988年4月18日准时开工以后,才支付第一笔设计费50万元。
4月8日是个星期天,我照例在办公室加班。下午的时候,陆院长来了,进门就问我第一批土建施工图准备得如何。我告诉他,甲方指定第一个开工的子项是石灰石库,这组库的土建施工图已经完成了设计、校对和审核,正在进行审定,不出意外的话,后天就可以交到甲方的项目经理手中,确保咱们的50万设计费按时到手。
甲方的项目经理就是唐亚辉。随着神泉项目的复苏,这小子终于时来运转,被提升为豪发公司副总经理,派来坐镇现场指挥一切,于是神气十足,人模狗样起来。陆院长刚走,我就接到他从工地打来的电话,说是他们在三通一平过程中遇到了问题,叫我立刻到现场去处理。
放下电话我马上通知司机小刘出车。神泉项目现在是院里头号工程,陆院长早已打过招呼,来往现场一律派车,派车也不需要院长批准,只要舒总发话就行了。所以我也和唐亚辉一样神气活现。
坐着老掉牙的伏尔加赶到王家坪,我叫小刘把车直接开到厂区边沿那一排简易房跟前,唐亚辉的临时指挥部就在这里。进门后发现欧春桃也在座,仍是浓妆艳抹分外妖娆,与工地的气氛很不协调。欧春桃所在的建筑公司拿到了本项目的土建施工合同,欧春桃就当上了现场经理,这些自然都和唐亚辉不无关系。
唐亚辉抬起睿智而疲倦的眼睛看着我,自从坐进这间指挥部后,他总是这副日理万机的表情。我问他有什么问题要处理,他朝欧春桃努努嘴,欧春桃便告诉我,问题出在石灰石破碎站。她把破碎站的场地平整转包给了一个包工头,包工头今天一开挖就来找她,说发包的时候是按一般密实土算的价钱,挖开一看才知道是特尖石,他包不下来,非要加价不可。欧春桃说设计院的概算书里头,场地平整的费用就不是按特尖石计算的,唐总包给我们的时候也不是按照特尖石定的价,我哪有钱给你加?包工头说现在这个价钱我实在没法干,你不加钱我就把工停了。欧春桃便来找唐亚辉,说是“地质情况与设计不符”,唐亚辉就把我叫来了。
按理说这类问题并不需要设计单位处理,但我知道跟这两个二百五讲不清楚,就说咱们到现场看看吧。破碎站的位置在五角亭那个土堆上面,三人便穿过挖得乱七八糟的工地,向山脚那边走去。半路上唐亚辉指着一块平好的场地对我说,石灰石库这片地方我已经挖到设计标高了,你的图一来就可以施工桩基,4月17号交图没问题吧?我说应该是没问题,我甚至想提前三天交给你,早点拿到那50万。唐亚辉笑着说不急不急,你提前交给我也没必要,我还是必须等到4月18号才能开工,这是汪德才专门请人通过科学算卦定下的黄道吉日,既不能提前也不能推迟,你们那50万只有等到开工以后才拿得到。这时远处有人叫了一声唐总。三人一齐回头,见是一个民工,正蹲在地上胶皮水管的出口处洗手。他对唐亚辉讨好地笑着说,唐总你看我拣到了一个好玩的东西,上面还有个小狮子,是不是你们的人掉在这里的?唐亚辉像个真正的大人物那样,极为庄重地迈着方步走过去,欧春桃却很不耐烦,一个劲催我快走快走。
包工头已在土堆下面等着我们。这是个中年人,半秃顶,苏格拉底式的前额。他一见欧春桃就叫起来:欧经理你自己看看这地下是些啥子东西嘛,都是狗日的特尖石,比特尖石还特尖石!我想他一定是夸大其词,爬上土堆一看,才知错怪了他。土堆顶部的表土已经挖开,露出一个石头砌成的圆台,直径足有十来米,上面还有五个圆形的坑,呈梅花状均匀分布,每个直径接近80公分。这个圆台的确是“比特尖石还特尖石”,只有放炮才能炸开。 
“苏格拉底”气急败坏地说,当地民工都晓得,这个台台是个亭子的基础,这五个坑坑以前就立着五根柱子。这么大一坨东西,上百方的石头,要花多少个工?老子硬是亏惨啰……他指手划脚说了一阵,见我们没有反应,本已有些泄气,忽见唐亚辉也走上来了,重新亢奋起来,声音立马提高八度:老子不管!随便你们咋办,反正老子已经停工啰!不解决问题老子就是不得干!说完丢下我们扬长而去。
欧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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