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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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诫-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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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凿死,一张嘴,“死”这个字就插着翅膀往外飞,她从来没听他的话去死过一回。这一次孙元德闻到了一股不祥的气味,这股气味搅得他心慌气短坐立不安。

孙元德不认识坐地虎的家,他边走边问,寻到了坐地虎家的门口。

坐地虎没觉得今日与往日有何不同,她像往常一样五更天起床,捅着火,做早饭。她烙了饼,煮了粥,切好了小菜,叫起来丈夫和儿子。趁他们洗漱之际,收拾房间打扫家。她从院子里打扫到院子外,看到门口一个面色阴郁的男人瓷着一双眼睛盯着她。

坐地虎问:“找谁?”

孙元德问:“你家卖馒头吗?”

坐地虎说:“两个时辰后去前街馒头铺买吧,我这还没出家门呢。”

确定这就是坐地虎的家,孙元德没有再跟她废第二句话,他低着脑袋一直走到巷子口。这恶妇神情坦然,不像遇到了凶事。巷子里来来往往的人面色平静,断然不像刚出过人命案。这淫妇莫不是跟着奸夫跑了?孙元德心里“咯噔”一下,他站住了脚。

杂货店紧挨着馒头店,老板赵福正把栅板一扇一扇地从窗上卸下来。听到脚步声,以为是来买东西的人,他头也没回,热情地跟孙元德打着招呼说:“买东西?进屋吧,有新到的货。”

孙元德进去转了一圈,店里没有一个人,里间卧室的门大敞肆开的,可一眼见底,别说人,连只老鼠都藏不住。孙元德的心松开又揪紧了。她到底死哪去了?平日老婆极少出门,何况又是夜里,一个女人又能走到哪去?眼下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怎不叫人心焦?

孙元德怕想“死”这个字,可这个字使劲往他脑袋里挤。这蠢女人会不会真的吊死在坐地虎家门口?孙元德站住脚,眼睛直盯盯地看着前面。对,一定是吊死在她家的门口了,被他们藏匿了尸首。我得再去探探,恶婆娘沉得住气,她九岁的儿子没有城府装不了假。赵福把栅板抱进店里靠墙边放好,问道:“想买点什么?”

孙元德看都没看他,抬脚走了出去。他再次来到坐地虎家门口。门“吱呀”一声响,金宝走出来了,他手里拿着几枚大钱连蹦带跳地跑到集市上去买点心吃,孙元德跟在他的身后,从始到终没发现什么异常。

孙元德没了主意,街前街后一通打探,竟然没有一个人见到过秦氏。回到家看到锅空灶冷,儿子太白还在傻睡,不由怒从心起,他掀开被子照着太白的屁股狠狠给了两巴掌,太白疼得跳了起来。

孙元德破口大骂:“你娘被坐地虎逼死了,你不去讨命,还只管猪一样地睡!”

太白还没清醒过来,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红着两眼看着爹。

孙元德踹了他一脚,太白摔坐在地上翻了半天白眼,咧着嘴“哇”的一声哭了:“娘!娘!”

孙元德骂:“你娘被那贼妇逼死了,你不找她索命去,在这里嚎哪门子丧?”

娘死了?昨夜的情景突然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太白的心揪起来,他又疼又急又委屈,爬起来穿上衣服,哭嚎着冲出门外去。

孙元德冲他叫了一声:“去馒头铺找那恶婆娘,她不还给你娘,你就砸她的买卖。”

坐地虎正挽着袖子揉面,一大团面粉在她粗壮的胳膊下面鼓起来又瘪下去。太白一脚踢开了馒头店的门,坐地虎吓了一跳,这条街上还没有人敢对她这样。看见是太白,她的气不打一处来,骂道:“兔崽子,你报庙呢?”

…文…太白手指着她的鼻子尖上骂道:“母夜叉,快还我娘来!”

…人…坐地虎眼珠瞪到了眼眶子外面,她摔掉粘在手上的面问:“兔崽子,你骂谁呢?”

…书…太白指着坐地虎的鼻子说:“老母猪!我骂你呢!不还我娘!我把你铺子拆了。”

…屋…坐地虎气得脸蛋上的肉都翻到脑门子上去了,她骂道:“我不是你家门神,你找我要哪门子娘?”

太白骂:“恶鬼,逼死了我娘!我找你索命!”

坐地虎咬牙切齿扑上来,两只手揪着太白的发髻前后左右使劲摇晃着骂道:“野种,个子还没狗高,竟敢蹿上门来冲老娘‘汪汪’,你不怕老娘提着双脚倒劈了你?”

太白一口咬在她的手上,坐地虎疼得叫了一声,劈手就是一个耳光子。太白被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他撒泼打滚,连喊带叫,招来了一群围观的人。坐地虎追着要掌太白的嘴,孙元德挤出了人群,一掌把坐地虎搡倒在地上,摔得坐地虎眼珠子上下乱跳,嗓子眼里一阵腥咸。金宝见母亲受挫,冲过来,一头撞在孙元德的肚子上。孙元德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太白见爹吃了亏,捡起地上的一块大鹅卵石砸过去。金宝身子一闪,石头砸进了馒头铺,砸塌了笼屉。两家人大打出手,街坊邻里拉扯住双方,一时间烟尘四起。

邻里们扑过来拉架,孙元德被拉走了,他边走边回头骂:“蛇钻的窟窿蛇知道,你瞒得了别人瞒不了自己。贼妇,你等着!我到官府告你去!阳间告不赢,我追到阴间也扒你一层皮。”

坐地虎跳着脚回骂道:“王八盖子!有种你告去!官府要是不锁了老娘去,以后你就用下面吃饭,上面拉屎!”

听到喧闹声,赵福出来看热闹,从双方的来言去语中知道了打架的原因。秦氏失踪了!这个噩耗吓得他魂飞魄散,怎么会?昨天晚上他特意出去找过她,她并没有吊死在坐地虎家门前。她会去哪儿呢?一个从未出过远门的女人,昼夜未归,凶多吉少。赵福脸白了,额头上渗出了一层凉汗,回到屋里他坐在椅子上,心缠成了一团烂麻。

坐地虎骂骂咧咧地收拾被砸过的铺子,她洗干净手,揉好馒头放进笼屉里蒸上,开始了一天的买卖。这女人就是这样,打架骂街丝毫影响不了馒头铺的生意。

于铁疙瘩一晚上没有合眼,躺下心就像惊恐的老鼠一样一蹿一蹿地往嗓子眼里钻,胸口憋得他眼珠子往外鼓,爬起来又躺下,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于铁疙瘩头重脚轻地走到铁匠炉前,炉里的火已经灭了。他搬了劈柴木炭想重新生火,无奈周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心跳得胸前的衣服跟着“簌簌”乱抖,脚软得像踩在棉花上。他拿过来炉子旁边竖着的一根小孩胳膊粗的木棍,一头顶住胸口一头顶在墙上。老婆张氏从娘家回来,她抱着孩子推门进屋,看见于铁疙瘩低着头弓着腰用棍子顶着墙站在那里,不知道他在干什么,问道:“你干啥呢?”

老婆的声音吓得于铁疙瘩一哆嗦,他回过头看她。他的脸色让张氏吃了一惊。

“看看你这张脸,蒙张纸都能哭了。怎么了?”

“受凉了。”于铁疙瘩转过身气喘吁吁地说。

“大夏天的怎么会受凉?别是晚上出去偷鸡摸狗,被野女人吸干了骨髓。”

听到“女人”这两个字,于铁疙瘩心里一阵乱扑腾,眼前一阵一阵地发花,他(“文)急忙用棍子(“人)一头顶住(“书)胸口一头顶(“屋)在墙上,就这样腿还是一节一节地软了,他出溜在地上。棍子“咣当”一声掉在地上。于铁疙瘩两只手抓挠着胸口,瞪着眼睛,喉咙里发出“嘶啦嘶啦”的响声。

找野女人被狐狸精吸干了精血这样的玩笑,经常挂在他们夫妻两人的嘴上。今天他怎么突然听不得了?张氏急忙把孩子放在床上,回来搀扶起丈夫,安顿他在床上躺下。于铁疙瘩瞪着眼睛惶恐地看着她,张氏想给他倒碗水,于铁疙瘩的手揪住她的衣袖死活不撒手。

“别走!你别走!”

“我去给你找郎中诊诊脉。”张氏说。

郎中来了给于铁疙瘩把脉,开了药方。张氏问他丈夫得的是什么病?郎中说,他这是内受惊吓,外感风寒,吃几付药就会好。张氏抓了药,煎好给丈夫服下去了。

于铁疙瘩出了一身汗,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张氏守在床边看着他,于铁疙瘩脸色发黄眼眶子发青,张氏想:孩子他爹生来胆子大,神鬼不怕,什么人能让他受到惊吓?说到受风寒,张氏更觉得奇怪,孩子他爹冬天打铁都光着膀子,什么样的邪风能钻进他的骨缝里?

昨夜的重体力活让王老蔫腰膝酸软打不起精神,彭氏心疼丈夫,让他歇在床上,店里的活儿她和店小二包了。今天的店小二跟昨天的小二像换了一个人,眼里手里都是活儿,彭氏为了笼络人心不住嘴地夸奖他。

店小二说:“嘴上的甜头不如手上的甜头实在。”

彭氏装傻:“啥意思?”

店小二说:“昨夜我帮你们两口子干了那么大一件事,你好歹得给两个赏钱吧?”

彭氏心头一紧,暗自骂了一句:“无利不起早,这贼人要借昨天晚上的事,狠刮我们两口子的油了。”

“看不出来你还是个猴急性子,昨夜的事我记着,年底结账的时候肯定给你加钱。”张氏满脸是笑。

“加多少?”

“二两。”

“打发叫花子呢?”

“你想要多少?”

“五十两。”

彭氏差点把舌头咬下来:“五十两银子?就是剐净了身上的肉怕也不值五十两。小二你这是狮子大张口。”

店小二说:“衙门口比狮子口大。”

“别拿衙门吓唬我,这事真被扯进衙门,你也脱不了干系。”彭氏的脸冷了下来。

店小二嬉皮笑脸地说:“不是我吓唬大娘,是大娘吓唬我,真进了衙门,打和罚肯定先紧东家来,你一个妇道人家能扛住,我光棍一条怕什么?”

彭氏不说话了。

看见彭氏发呆,店小二说:“你不能盯着鼻子尖看,要往长远处想。”

“长远在哪呢?”彭氏问。

店小二笑了:“大娘这么明白,用我掰开揉碎了说吗?”

彭氏说:“我是榆木疙瘩脑袋,你还是掰开了细说。”

店小二把食指放在嘴边咬住,他一点一点地使劲,牙齿很快陷进肉里,店小二乜斜着眼睛看着彭氏的神情很猥琐。

彭氏问:“你这是干啥?”

店小二:“十指连心,我咬手疼的是心。”

彭氏:“我笨,你往明了说。”

“东家是棵蔫白菜,大娘跟他过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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