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蛊手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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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蛊手记-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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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明若说:“你先走,我马上来。”楚海洋问:“少爷,又怎么啦?”

夏明若先说自己最近胃口不好,就爱吃点儿酸的,又一边蠕动一边不住回头看,说:“海洋啊,你看农民的西瓜长得多好啊,我稍微有点儿口渴啊,哎哟那边还结着葡萄呢。小史,你我心里明白,好兄弟!别忘了啊,葡萄,葡萄!”

离村庄二三里外,野地里有一片小小的松柏林。

队长说:“林子里就是那座清晚期墓葬,墓主据说是一名乡宦,曾经中过举人,这些树就是下葬时栽种的。”

队长把他们带到盗洞边:“沿着墓边斜打下去,洞口开得很大,想必又是些个白天种地,晚上盗墓的。今天早上我们才发现,还没有来得及下去看。”

楚海洋把裤脚卷起说:“我去看看。”

他刚想把挎包挂在树杈上,脚下却突然踩了个空,大块泥土扑簌簌塌陷,竟然也露出个洞口来。

夏明若吃了一惊:“这个又是什么时候的?”

队长也显然没料到这种情况,他怔了怔,便急急忙忙地跑回村里喊人。

楚海洋一脸狼狈地跨出来:“别信,这个洞口堵上的时间绝对不超过两天,你看这压下去的草,还绿着呢。”

夏明若说:“缺德啊,三天盗人家两回,好歹还是个前清举子呢。”

楚海洋皱着眉,捏了把泥土在手上搓了搓:“这就是行家干的活。椭圆形洞口,四壁较光滑,大小则可以容纳一名身材瘦小者进出。尤其是洞壁上工具的痕迹,他们的铲子和农民的锄头铁锹区别很大。”

夏明若趴在黑黢黢的洞口看了一会儿,便在腰上系了一根绳子,绳头交给楚海洋,自己咬着手电往下爬。他撑住洞壁,越爬越深,十分钟后楚海洋听到他在底下喊:“皮尺——!”

楚海洋连忙把皮尺一端扔给他:“下面缺不缺氧?”

“我还行!”夏明若喊,“到底了——十二米五!这孙子挖了三层楼呢!”

楚海洋也跳进洞,往下爬:“就这么直的到底了?下面什么也没有?”

“没有——哎,你别下来啊,上去拉我!我说这不会就是一个深井吧?农村里不是经常有嘛。”夏明若举着手电到处照,“哎哟!”

楚海洋问:“怎么了?”

“拐弯了!”夏明若喊,“这个洞拐着弯呢!”

他努力扒开地下洞口处堆积的泥土,往里爬了几米却觉得气上不来,只能退出。

楚海洋拉他回到地面,他躺着好一阵喘,然后抹了一把沾在脸上的泥:“真奇怪,这洞根本就不通向举人墓。”

这时考古队长也带着手下人马急匆匆赶到了。

楚海洋问夏明若:“洞朝着哪边拐弯?”

夏明若指个方向:“那边。”

考古队长脸刷地一下就白了。

“东边……”楚海洋问,“元德太子墓在哪个方向?”

队长愣了半天才敢说:“……东边,大约一百米外的菜地里。”

他说完就往地上颓丧一坐:“不会吧……这就在眼皮底下的……”

楚海洋叹口气说:“防不胜防哪。”

夏明若问:“怎么了?”

“翻天印,”楚海洋解释,“这个洞有九成的可能是盗洞,而用这种拐弯的盗洞来盗墓的手法,俗语就叫做‘翻天印’,队长大哥。”

队长答应:“哎。”

“太子墓周围有积炭吧?”

“有,”队长垂头丧气,“不但有积炭,还有积石。”

“所以要打翻天印”,楚海洋对夏明若解释,“古人经常在安置好棺椁后再在周围堆木炭,堆沙的、放石头的也有,目的就是为了防盗,因为堆了这些东西后盗墓人的铲子不容易打进去。

“只可惜防贼的永远没有贼聪明,盗墓的行家往往不从正面突破,而是像现在这样,远远地从旁边打洞,到了差不多时便横向打,最后再向上,打穿棺椁底部后将东西抽走。这种情况我没见过,据说老师遇见过两次,一次在山西,再一次就是秦公二号大墓,都是表面看起来十分完好,发掘后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而墓底有盗洞。”

“我也只是听说过。”队长沉声说,“这次我们犯的错误实在是太严重了。”

楚海洋拍拍他的肩:“别泄气啊,都是猜测,咱们先回去向老师汇报一下情况,从长计议吧。”

地头会议的气氛沉闷。老先生不吱声,谁也不敢说话,偏偏老头儿仿佛神游天外,于是一群人只能坐在田埂上咬草根。

夏明若坐在小史身边,先问:“甜不甜?”小史摇头:“不甜。”

夏明若轻轻叹息说:“不甜就好,我眼睁睁看你把一只蚂蚱吃下去了,挺营养的,荤菜……别吐了,吐了多可惜……暴殄天物啊史卫东,工农红军不会原谅你的。”

“咳,”沮丧的考古队长终于开口,“钻探时确定过墓深,大约十一米下就是生土层。这个盗墓贼计算得十分精确……”

“两个人,”老先生打断他,竖起两根手指,“盗墓者有两个。”

老先生转向夏明若与小史:“墓大一分,危险就增加一分,所以盗大墓的,单独行动的极少。盗墓也需要协作,常常是一个挖洞一个提土,一个盗取一个望风,尤其是这种会打翻天印的老手,比你我都谨慎,外面没有接应绝对不会轻易下洞。明白了?”两人傻乎乎地点头。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楚海洋问。

“依照惯例,发掘已经成为定局了,”老先生问,“周队长,你们现在一共几个人?”

“十四个,”队长说,“十二男二女,但可以召集村里的农民。”

“又不是农闲季节,哪里来那么多农民。”老头儿说,“同学们,我们留下帮几天忙,等到考古人员大部队来。”

学生们自然不会拒绝,老先生拍拍屁股站起来:“我在洛阳时曾经得到消息,发掘批文不日就要到达,当初长沙辛追墓,动用了数千人次,这回的工作量也肯定不会小。如今人员、器材、资料一样没有,但时间不能浪费,陵墓再小,也有入口,这两天先去把入口找到吧。”

一声令下,第二天十来个人就拎着考古铲出动了,队长比较轻松,坐小驴车去洛阳等批文。

所谓考古铲,就是洛阳铲,是洛阳盗墓业界兄弟们的智慧结晶。

铲筒铁制,呈月牙形,上面接着数米长的木杆。使用时双手攥紧木杆,对着地面用力扎,把泥土压进铲筒后再提出来,由此可以判断墓葬的深度与位置。如果在同一点上继续,洞便越打越深,但洞的直径却只有几厘米。西安秦公一号墓距离地面达二十四米,也是靠着洛阳铲一杆一杆打出来的。

不过使用洛阳铲需要极高的技能,普通人根本摸不到诀窍,就像夏明若,架势虽然十足,但打了几铲便满手血泡,扑到老黄身上呜呜哭。

楚海洋说:“看到差距没有,别信同志?这就是差距,这就是机关兵和野战军的差距。”

机关兵嘿嘿一笑,抱起肥猫就跑。楚海洋扔了铲子就追:“妈的!想偷懒?”

夏明若边跑边喊:“我和老黄回去给你们做饭去!”

楚海洋一把抓住他的后领子:“不许走,小史一个人管灶就够了。”

夏明若回头,眨眨眼睛说:“陈燕儿啊,我就知道,你打小就看上我了。”

楚海洋说:“你这招用过了。”

夏明若大惊:“什么时候用过的?我刚想起来!”

楚海洋说:“不信你问老黄。”

老黄坚定地说:“喵。”楚海洋说:“你看。”

夏明若仰天思索:“那毛子那招我用过没?”

楚海洋笑着说:“想点儿新招式吧,小子。是不,老黄?”

老黄说:“喵。”

夏明若掐着猫脖子说:“敢情您又忘了是吃谁家的饭了?”

“三天倒有两天是我在喂,你和你爸根本就不记得。”楚海洋把猫抢过来放了,押着夏明若往回走。

夏明若说:“我手痛啊。”

楚海洋说:“好歹也算是跟着北京专家来的,得给老头儿撑着点儿面子。”

话音刚落,就看到老头儿站在那片埋着前清举人的小树林里招手。“来来来,参观一下民间土木工程师的杰作。”

自然就是指昨天发现的盗洞。

“不简单,”他拔掉掩盖住洞口的杂草,指指东面,“从这儿到古墓,途中有两个深井,都是五十年代用来灌溉的,后来因为地下水位下降就废弃了。但我刚才勘探过来,发现这个盗洞竟然能将两个井都连接进去,使之成为现成的通气孔,真是不简单。”

老头儿赞叹:“盗墓也需要才能啊,寻找古墓的敏锐性,再有就是方向感,我还见过盗洞打歪了打到河里去的。”

他颠儿颠儿走出树林,看见考古队成员个个像蔫茄子一般,便晃悠上去鼓励说:“同志们啊,我国的考古学体系本世纪才开始构建,而盗墓却已经绵延了数千年。咱们是在和一位老大哥竞争,输个一两着也没什么嘛,加油同志们,加油。”

众人纳闷说:“你们教授到底在帮谁说话?昨天是谁跟蔫茄子似的?”

夏明若微笑:“习惯了就好,习惯了就好。”

由此到了第三天,周队长带着批文回来了,隋墓的发掘工作便正式拉开了帷幕。队长还是队长,但先前最反对发掘的李老教授却成了技术总指导。“……”老头儿感慨,“这就是人生。”

随着队长赶到的还有几十名解放军战士,都是本地的驻军,来了后,第一件事情就是给大墓周围拉铁丝网。

因为挖墓的消息早就传得满天飞,十里八乡的老百姓都跑来看热闹,管他是颤巍巍的老头儿、老太太,还是穿着开裆裤的小娃娃,或者是大姑娘、小媳妇,个个都把墓边上当集市,呼朋引伴从早到晚地在这儿待着,抽烟斗的抽烟斗,闲聊的闲聊,打闹的打闹,纳鞋底的纳鞋底,总之就是没人肯走。

小史约莫数了数,每天都得上千号人。

这就是考古工作有趣的地方:平日里餐风露宿,跋涉在野兽出没的深山野谷、茫茫荒漠,面对的是危险与孤独;而一旦参与发掘,立刻就成了聚光灯下的中心。

动土的第一天便在鼎沸的人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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