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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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红- 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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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演员也能。”有个同学甚至这样说。但大家并不觉得唐突,都同意:“是的。”

就有同学说:“当运动员要上理科,考演员大概……是文科类吧。”

大家的话题儿立时就转到高三分科问题上来了。

鲁红兵说他巴不得现在就分科哩。他想上文科,说进了高中后物理和化学越学越难,越学越烦,头都学大了。上了文科,就跟这两门课彻底“拜拜”了。“倒头课!”他还怨愤地骂了一句。

“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有人抬出了这句流传于民间的经典说法。

“哪说的?”潘国华接上来,“数理化学得好,将来无非是做技术工作。管人的都是能说会道能写会画的,必须学文科才行。”

“理化虽然不上了,地理历史也不是那么好背的!”刘桂海说,“初中四本,高中六本,厚得像小说书。九个月工夫你就要全背出来!”

存扣心里同意刘桂海的说法。从高三九月份开学到第二年五月份预考正好是九个月。初一到高二史地课从来是当副科来对待的,有些学校片面追求中考升学率,初中史地都不开课,让学生自己当闲书看,要考试了老师出几条提纲让你背背,背上了就是九十几、一百分,有几个学生熟悉并记住课本内容的?高三分科,这两门课从头教起,等于突击重学。上文科的很多是高中理化学不好的学生的趋利避害之举,常常是班上的“差生”。但因为时间紧,课程量大,往往史地两门课才讲完也来不及复习消化就迎来了预考,天资较差的学生是无法通过的。倒不如上理科的熟门熟路反而讨巧了。历年来,完中高考都是理科学生考取的多。文科班向来有“二传手”之称,即应届生考不上,复读后才取了,为下一届作“贡献”。虽然如此,学校两个高三班文理科的学生数量总是相当的。

《田垛》第一章5(2)

“慢慢背吧……我也想上文科哩。”下面李秋生瓮声瓮气地说,“倒不是我理化学不进去,我就是喜欢历史地理……有意思哩。”

“兴趣是成功的一半,喜欢是最重要的——喜欢学才能学得好。”存扣赞同他。

存扣庆幸自己出生在大庄子上,从小受到了较全面的教育。看来相比这些同学,自己的综合素质要强些,知识面更广些。

但即使综合素质差的学生分到文科班,还不照样有人考取大学的?他就有些耿耿于怀:现在的教育全看分数,唯分是举,一纸试卷定终身,个人的包括德美体劳诸方面的综合素质是不重要的。wωw奇書网只要会死记硬背,豁出命来多做作业,就有可能考取大学。国家录取了这些急功近利整出来的学生就真能成为社会的栋梁吗?

他想起庄上前几年死掉的顾海金,那时是全乡学生中勤奋刻苦的典型,真的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除了会做作业解习题,别的都不懂,也没得兴趣。他用功用得把身体都搞坏了,戴的近视眼镜像酒瓶底。劳动课根本不上,事实上他瘦弱得一盆水都端不动;也不上体育课,操场一圈跑不下来就脸色煞白,喘不过气来。他考中专的那天是父亲背着上考场的,人已疲惫得走不动路了——鼻孔里还塞着个咽鼻血的棉花球儿——那幕情景让许多老师和群众都感动得流泪,没人不说这伢子有出息的,学习学得这个样子,“懂事啊,有前途啊!”他如愿以偿地考上了。可上学不到两个月就写信回来,把订了八年的娃娃亲退了,嫌人家配不上他了,他国家户口了嘛。就这德性!毕业后,分回顾庄中学做化学老师,为国家教育事业作贡献不到一学期,就被查出了染上黄疸性肝炎,到县里医院住院。公家在他身上花了若干钱也不见好。他在上中专时谈的女朋友也对他疏淡了。他受不住,爬到医院的楼顶上跳了下来。他死了倒也拉倒了,父亲受不住,活生生地恨死了;妈妈得了间歇性精神病,发起来就到学校找他……

但眼下的现实就是这样。你知识面再广,你特长再多,你气质再好,你品德再高洁,你考不上,你就只能是农民。许多自小就萌生的理想和抱负在那个“黑色七月”里顷刻间化为云烟。你将会让人瞧不起,让人讪笑,连包括你的家人都不能幸免,连你自小订的娃娃亲都保不住。就因为你上了这么多年学,你没有考上,你文不像秀才武不像兵,成了生活的“半吊子”……

《田垛》第一章6

这天上午放学后,李金祥邀存扣一起上他家吃中饭。存扣犹豫了一下,看他脸上极诚恳,就半推半就地去了。他没有上同学家吃饭的经验,想到要和素不相识的大人坐一张桌子吃饭,心里不免有点小紧张,又有些激动。

走过老街,七绕八拐走了好几条长长短短的巷子,又过了一座很长的水泥大桥——几乎已到镇外了,终于来到一户人家的旧门头子前。推开门,一条大黑狗撒着欢儿向李金祥扑来,把七八只母鸡惊得翅膀扑扇着乱跑。黑狗又绕着存扣嗅来嗅去,存扣有些害怕。李金祥喝了它一声,黑狗便见风使舵地向存扣摇起了尾巴。

存扣跟李金祥走进堂屋。一个面目慈善的长者正坐在一把旧藤椅上吃水烟,一个老大妈在地上铡猪草。存扣有些诧异,想不到李金祥的父母这么老了。后来才知道,李金祥的大哥已经三十四岁了,大孩子都上五年级了呢。

存扣看靠西墙的大桌上放着好几碗菜。桌中间有一碗他最喜欢吃的糯米酒酿,盛得带尖儿。心想,李金祥家生活还不错呀,中饭吃这么好。李金祥对他父亲介绍存扣说是他的好朋友,今年才转来的。存扣有些腼腆地叫了声“大伯”,又低头叫了声“大妈”。两个老人高兴地应了。大伯笑眯眯地站起来说:“好啊,正好你两个哥哥都有事,不能来了。有同学陪你吃生日饭,再好不过了。”存扣看了李金祥一眼,才知道原来今天是他过小生日。

大伯大妈去院里灶房忙活去了。大伯烧火,大妈站锅——还有两个菜没弄,怕烧早了冷了不好吃。李金祥对存扣说:“你坐着,我上猪圈那儿小个便。”存扣一个人坐在空屋里,有些局促,也起来走到屋东山找到李金祥。猪圈里养着两头大肥猪,正闷着头在食槽里“咕嘟咕嘟”地用功,你推它搡的,很是不讲风格。存扣看得有趣,他家这两年没养猪,养的羊子。

两人回到屋里,看见有只胆大的鸡婆飞上了桌子在啄那酒酿儿,李金祥忙把它撵下来,一路跑着“咯咯咯”地叫,仿佛很气愤、很不甘心似的。李金祥用筷子把那啄的地方挑了出来扔在地上,被跟进来的黑狗一口就舔掉了。吃饭的时候,存扣就一筷子也不往酒酿里伸。李金祥的父母以为他不喜欢吃,就频频搛鱼夹肉往他碗里装,弄得他很不好意思。

《田垛》第二章1

存扣期终考试各科总分进入全班前六。他重新拾起了“尖子生”的自信。这说明转学之举是明智的,成功的。一年多来,他靠自己好不容易的努力从失去爱人的灾难和被人错爱的纠缠中走了出来,重新找回了自我,找回了自信。现在回顾起来真是惊心动魄。在成长的道路上,他打赢了最凶险的一场硬仗。他带着欣慰的心情走进了暑假。

七月中旬,存扣目睹了机工保国的娶亲,心里很是为他快慰。三十九岁才明媒正娶地结上婚,新娘子是几千里外的贵州山里人,还是个才二十岁的黄花闺女哩,真是把保国睡着了笑醒了。新娘子生得苗条,一双毛狸眼,忽闪忽闪的,还孩子气哩。听说自小在家乡的云雾山里放牛,那里的太阳没有这里狠,水色好得不得了,瓜子脸嫩嫩白白的。一些闹糖闹烟吃喜酒的汉子看了眼馋,就有人说:“难怪保国等了这么多年不寻婆娘,他是在等‘七仙女’哩!”

保国家的房子早就翻建过了,七架梁,青砖小瓦,箍的大院子。堂屋里摆四桌酒席,厢房里两桌,还有四桌摆在邻居家里,一起十桌,正好“十分圆满”。晚宴上,保国穿一身簇新的“的确良”,领着新娘子各桌兜圈儿敬酒,满脸喜气,鼻头喝得红彤彤的。有人逗他:“喝醉了就弄逑不动了!”他真的喝多了,胸脯拍得“嘣嘣”响:“逑得动,我劲大哩!”旁边桌上的大嫂婶子看闹出荤来了,就示意新娘子,要她不要保国多喝。新娘子却听不大懂兴化话,以为是要她替保国喝。她连喝十几杯,脸上粉朵花色的,笑眯眯的,一点儿事没有。满屋人惊成一片:“不愧是从出茅台的地方来的,硬是能喝!”

“喝水似的!”

“乖乖,这女伢子了不得,正好两个都能喝,这下喝到一起来了。”

有人喊道:“不能叫新娘子喝了,两个都醉了怎么弄啊!——只能醉一个。”

一屋人哄然大笑起来,大家都顾了插科打诨,筷子都不大动了。不是大集体那会儿了,上了酒席就光顾吃,一扫光。现在人对吃已不那么上心了,更多是图个喜庆热闹。新娘子的哥哥终于站起来,轻声和妹妹说了几句“蛮话”。妹妹有些羞了,拧着小腰钻进了洞房。关上门又把头探出来,朝保国招手。保国马上朝大家作了一圈揖,“得罪得罪,大家吃好喝好!”踉跄着扑进房门中去。

“急什事!”

“黑天长哩!”

“难怪,人家憋了多少年了,别饱汉不知饿汉饥了。”

“这下逮住了——今晚不晓得要逑几伙(次)哩!”

反正仗着女方的哥哥听不懂,由着性儿胡说。

保国的婆娘是他舅舅李国香带回来的。顾庄是个大庄子,历来食风盛,很讲究吃的品位档次。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至亲好友上门,用牛肉最客气。红白喜事更是要用牛肉,否则便寒碜。国香杀牛六七年了,赚了不少钱,但近年来本地和周边的牛越来越不好买了,原因是大集体生产队留下来的牛越来越少,个人养又不划算,现在用机器的多,只好到外地贩。湖南、湖北、贵州都去,调卡车往家运。那边山区比江苏这边落后多了,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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