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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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红- 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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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阿香抬头闪了一眼妈妈,脸上红出血来,嘴张了张,又把头低下了。

这叫阿香咋好说出口。

“你不说也不要紧。”妈妈放稳了口气,“你不说妈妈也打听得到。”

啊!妈妈想去学校打听呀。这如何是好?看来不说给妈妈听是不行的了。

阿香犹犹豫豫结结凑凑说了她对存扣的事。完了,低着头板着脸坐着,等候妈妈的发落。

妈妈半晌没吱声,看着女儿,满眼都是怜爱。“果然被我猜着了。”她轻轻地叹了口气。

“妈,你骂我吧。”两粒珍珠似的泪从阿香眼眶里溢出来,顺着光滑的圆脸往下流,在下巴上凝了一下,跌落在衣襟上。“妈,我真的没有办法。”

“妈妈为什么要骂你呢。”妈妈把女儿的手轻轻抓在手上,轻轻地抚摸,“女孩子大了都这样的,除非她是呆子。妈妈也年轻过。”

“可是你想想,你现在正上高二,正是求学上进的关键时期,不能分心哪。有想法放在心里,可不敢动真的当个事来做,影响了正行。妈妈像你这么大时家里穷,想上也上不成呀。你看现在国家政策多好,不问你家是干部,是平头百姓,又不问出身成分了,又不讲送礼求人搞推荐了,只要你有本事,你就能上大学捧国家的饭碗,几多好!出身穷家没权没势都不怕,考上了就是中举,鸡子就变凤凰,就是第二次投胎,一世享福受人尊敬,家里人沾光,就是日后子女都沾光呀。你考上了吴窑重点高中,说明你比一般人聪明、有能耐呀,花朵朵的前途,不要倒把日后自然会来的事情挪到前头来想,可惜呀,你说是不是呢?

“照你所说,这个叫存扣的小伙还真是不丑,换到第二三个人说不定就跟你好了,人家是有分寸的人。再说了,人家原来是有女朋友的,两人好得不得了,才死了几个月你就要代替上去,人家不会答应你是小事,怕是还让人家瞧不起呢——你想想,那小伙为什么只认你做妹妹,人家那是怕你脸上挂不住,怕伤了你,才有这个法儿搪你的呀,我的傻丫头!这是个仁义的好小伙呢!”

《吴窑》第二章6(2)

“他就是仁义,就是好小伙,通世界难找哩……”阿香听妈妈说了一气,这当儿听到妈妈夸存扣是好小伙,鼻头一酸就哭出来了。

“好了好了,他是通世界难找的好小伙,我家也是通世界难找的好丫头,懂事的丫头,听妈妈话的丫头。”妈妈把女儿搂在怀里,爱怜地替她揩脸上的泪,叹了一口气,缓缓地但又字字清爽地说:“两个人再好也不准谈恋爱,等考上大学再说。”

阿香从妈妈怀里抬起头,泪眼蒙地看着妈妈。

“都考上大学了如果你还欢喜他,妈妈就替你去说亲。”妈妈坚定地对她说。

“真的?妈妈?”

“真的,乖乖。你要听话,先把学习弄好,啊?”

“嗯。”阿香眉眼里有了笑,乖巧地把头挨在妈妈的胸口上。“可是,”她忽然又说,“可是,可是我如果考不上怎么办?”

1515“没有可是!”妈妈捧着女儿的头郑重地说,“考不上人家也不会要你。你才多大,考不上咱家砸锅卖铁也供你复读,直到考上了——我们张家一定要出个人!”

《吴窑》第三章1(1)

妈妈对阿香一番语重心长的谈话,并没有熄灭阿香对存扣的渴念,只不过使她更清醒地认识到一个事实:想和存扣有美好结果的前提就是首先把学习弄好,将来能考取学校。但阿香踌躇满志地回到了学校后,却又无奈地面临了她所以为的事实:想要把学习弄好、将来能考取学校的前提是她的身心能够得到存扣的抚慰,让她的情感有所附丽和释放。亲爱的人近在咫尺,咫尺却比天涯,对面相见不能相识,她觉得心里面空落泛寡,难受得无以复加。清澈的池塘被焦灼的烈日炙烤,一天浅似一天,终于耗尽了,干涸了,露出了赤裸的泥板,而后龟裂,冒烟。这就是阿香两周以来心情的体现。她被思念的烈日烤得再也撑不住了。晚上,她头龟缩在被窝里长时间暗暗地啜泣。白天,她在宿舍和教室间独身来往,眼神迷茫,无助。有人说,聪明美丽多情的女子更容易为情所困,为情所累。此言果然不假。

两周以后,阿香的天空终于降下了甘霖。干涸的池塘顿时注满了一汪活水,碧波荡漾,波光粼粼。

这场及时雨是阿香自己争取来的。

那是一个周末。放学后存扣被黄教练叫住了,说制药厂篮球队又来挑战了,要他上去打一场。药厂队和教工队是两个老对手,平时输赢相当,一个不服一个,瞅空就要来较量一番。据说这次药厂队来了个在部队打过篮球的退伍兵,人高马大非常了得,所以黄教练要存扣来相帮。你有悍将,我也有骁骑,针尖对麦芒,谁怕谁呢!存扣天生爱对抗,听说有这事,马上答应。

那个退伍兵果然了得,足有一米九的个头,电线杆似的戳在场上。有这样的高度,药厂队自然是打篮下喽。这小子往篮下一站,接过同伴吊来的球,一转身就装进篮圈里了,玩儿似的。你硬拦就犯规,让他罚球,偏偏还罚得准。篮板球自然抢不过他,动不动还被他盖个大帽。教工队吃不住劲,阵脚就乱了,有点无可奈何胡乱瞎打的样子。上半场才过去一半,已被对手超过二十多分。药厂的拉拉队喊得哇哇的。学校里看球的师生则垂头丧气,有的看不下去,都想走了。

这时把存扣换了上去。对方看是个学生,倒也没有非议。哪知存扣一上场,利用精准的远投技术连灌三个三分,一下子破了对方章法,只好改变战术,采用全场盯人防守。存扣看把对方高大中锋调了出来,马上凭借熟练的过人技术频频切入篮下得手。教工队士气大振,看准药厂队跑动不快的弱点打快攻。上半场结束时,校队反而超过药厂队四分。

下半场,药厂队加紧了对存扣的防守,甚至不惜运用犯规战术,只要存扣拿了球,围追堵截样样来。场下出现了嘘声。但由于存扣吸引了对方大部分注意力,反倒给教工队其他队员争取了不少空子。下半场打到一半,教工队已大比分压倒药厂队。

这时出现了意外。存扣在对方两个队员的夹挤下强行跳起投篮,球出手后身子被对方从身后封盖的队员撞得往前一个趔趄,没刹住,单膝跪到了沙地上,当即疼得僵在那里。把运动裤捋起来一看,皮都蹭破了。投中二分有效,还造成对方犯规。存扣又一瘸一拐地上去罚球。

罚过球后,存扣一一下了场,坐在板凳上,看看记分牌上比分相差很大,料想胜局已定,心里甚是欣慰。再看膝盖上已沁出了血珠和淡黄的黏液,想找张纸敷揩一下伤部,这时身后就有一只白晳的手捏着块花手绢儿伸了过来。

存扣抬头一看,竟是阿香!忙压着声音说:“你怎么还没走?”阿香没答他,把手绢儿轻轻按上他的伤处。存扣痛得一咧嘴,说:“别管我,快家去。”阿香像没听到,脸上表情很坚定,聚精会神替他弄伤口。存扣四面望望,叹口气,轻声说:“走吧。”把运动裤腿放下,向黄老师挥手打个招呼,一瘸一拐地上宿舍换衣服去了。

存扣换过衣服在床上坐了会儿,等腿上疼缓过了劲,就拎起东西出来了。出了校门不远,看到阿香在前面晃晃悠悠地走,不时回过头来看他。到了往焦家庄的小路口,阿香站住不走了。存扣就晓得,她要他送呀。

阿香前面走,存扣后头跟。都不讲话,闷闷地走。走到一条僻径上,存扣听出阿香在哭哩,期期艾艾地在后面问一句:“怎……怎么啦你?”想了想,赶了上去。阿香就回转身抱住他,抬起迷蒙泪眼,哀哀地问:“哥哥,你是不是不要我了啊……”

存扣一脸的无奈,用手笨拙地替她揩眼泪。手没洗,脏痕都弄到脸蛋上了,又用衣袖去擦。阿香不动,仰着脸盘任他手忙脚乱地动作,眼睛里满是深情和幽怨。存扣苦着脸支吾着:“不是我不想理你,我哪敢呢。这次差点……,你又不是不知道,多险哪。”

阿香说:“我知道。但你平时都不正眼看我一下,遇到我就避,我心里难过……”说着眼泪又出来了,“我还以为你趁机就不要我了……”

“不会的不会的,我心里有数。”存扣一迭声地说。他看阿香对他如此依恋,很感动。这个傻妹妹。

“还有数呢,”阿香泪还在眼里呢,就开始使娇了,嘴巴撅得能挂油瓶,白了他一眼,“我今儿不等你你会来送我吗?”

“嘿,嘿嘿。”存扣挠头。

“笑得倒不丑。什么狗屁哥哥。算了,你走吧,我不要你送了!”阿香扭过身,使起了小性子。

《吴窑》第三章1(2)

“瞎说。这么晚我怎能让你一个人走!”

“你腿不疼了啊?”

“不疼了。”

“狗皮狗肉。”阿香嗔他,“好,你把我送过了小桥就回。”

“不,我还是送你到树林子那儿吧。”存扣认真地说。他感到有点对不起她,立功赎罪似的。

到了树林子里,阿香恋恋不舍的,又赖着存扣,抱住他。存扣被她贴着,软和和,暖和和的,鼻子里钻进了她的香气,呼吸就有些不匀了。他说:“以后不要这样。这样就不像兄妹了。”

“可以的。哥哥可以抱妹妹的。”她犟嘴,又举例,“我小时候老抱我弟弟。”

存扣发笑:“那不同。”

“同的。你不是我哥哥?做妹妹的都赖着哥哥。都这样的。”她嘴又撅起来喽。真是个讨喜的小东西。存扣没法说她。

“以后千万不要等我。知道吗?你不能叫我为难,搞得被动。”

“晓得啦。不过你每周要送我一次。人家要和哥哥说说话。”

“单是说说话?”存扣调侃她。

“还要抱。”阿香发嗲,顽皮而快活地叫道。

“好了好了,我要走了。给人撞到了不好。”

“嗯哪——不忙不忙,帮我看着人,我小个便。”

存扣被她弄得哭笑不得。“去吧去吧。”转过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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