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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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道- 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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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我得挣扎出去,不然就得淹死。或许死一次才会真正成为自己灵魂的主人,谁知道?我打电话告诉贝妮我现在需要一根救命稻草,不然就真的涅槃了。贝妮咯咯笑道:“稻草救不了你,你需要绳索。”我痛苦地说:“我现在虎落平阳,上哪儿找绳索去?”贝妮胸有成竹地说:“我们总编告诉我,清江省中医院教授卜佗老先生是省中医界的泰山北斗,有老神仙的美誉,何不聘请他为北斗医院的顾问?”我为难地说:“我当然知道老神仙的大名,只是我听说这老爷子脾气怪得很,不好请啊!”贝妮神秘兮兮地说:“我有个主意准能请卜老出山。”我开玩笑地问:“该不会是美人计吧?”贝妮嘻嘻笑着,我能想象出她那小妖精似的笑容。“我听说卜老酷爱收藏奇石,我们想办法给他找块奇石,一定能打动他。”“妮儿,这主意好是好,只是奇石去哪儿找呀?”“咱们都想想办法吧。”“好吧。”我撂下电话去了白明海办公室。

白明海担任北斗医院院长让我省了不少心,医院的琐事、细事都不用我这个董事长操心。我俩配合默契,亲如手足。最让我为他高兴的是关文蕙追白明海追得火热,别看这个女人长白明海三岁,却着实让白明海动心了。也难怪,快三十岁的女人看上去就像二十四五岁,关文蕙的气质身材都非常好,高耸的酥胸、丰满的臀部,款款移动起来,仿佛优美动人的旋律。每个人的心中都会藏着个女神,对我来说是贝妮,对白明海来说就是关文蕙。白明海曾经幸福地告诉我,他和关文蕙经常会做同一个梦。我说心有灵犀的人一定共同拥有一个灵魂。他说正因为如此,他和关文蕙喜欢在夜里躺着听对方呼吸。白明海已经完全摆脱了对池小娜的怀念,被关文蕙迷得如堕五里雾中似的,心中的幸福感宛如一叶扁舟迷失在深夜的茫茫大海上,却突然发现了远处的灯塔在闪烁颤动。看到他幸福的样子,我很欣慰。不过,身为北斗医院院长却迟迟打不开局面,令他茶饭不恩,他甚至比我还上火。我推门进他办公室时,他正愁眉苦脸地抽烟。他显然在思考问题,以至于我进屋时也没有引起他的注意,仿佛空气已经变成了实体,若不是一溜蓝色的香烟缓缓上升,我还以为坐在办公桌旁的是一尊蜡像。“明海,”我逗趣地说,“要是像你这样沉溺于思考的话,怕是一日就浓缩了一生。”他像灵魂刚刚附体一样憨厚地一笑说:“不思考则已,一思考才发现自己是分裂的、残缺的、不完整的、自我敌对的。”我赞许地笑道:“你说的问题是现代人的普遍问题,造成这些问题的根本原因是精神物质化了,人们在此岸世界乐不思蜀,都成了脑瘫患者,无心也无力去寻找灵魂的彼岸。”白明海扯了扯嘴角笑了笑说:“大哥,生命就是一场漂流,能够到达彼岸世界的只能是少数人,我一直想问你,做自己就真的能到达彼岸世界吗?”他的语气中混合着迷惑与担心的情绪。我思忖片刻坚定地说:“明海,对我来说,做自己不只是目的本身,而且是生活本身,做不了自己,我就创造自己,把自己变成一个可以死掉的上帝,我不仅要创造自己的上帝,还要创造自己心灵上的伊甸同。要想构建心灵上的伊甸固,就要有勇气在信仰问题上创建思想。”白明海用一种全新的眼光看着我,心悦诚服地说:“大哥,刚才我冥思苦想终于弄明白一个问题,本来我也想试着像你一样做自己的,但是我的灵魂深处很难摆脱你对我的影响,看来在你实现自我之前,我很难实现自我。说白了,大哥,我不想做自己,只想做像你一样的人。”听了白明海的话,我心里暗白感叹,我原以为白明海心里有一种远比我的意志更强大的力量,想不到这种力量原来是依附于我的,看来我注定是一个孤独的行者,好在白明海了解我的孤独、同情我的孤独,也正因为如此,他一直默默地跟随着我,对于这个精神堕落的世界来说,我和白明海就犹如堂古诃德和桑丘。我叹了口气说:“明海,你应该把目标树得再远大一些,做我这样的人搞不好是在糟践你自己。”白明海赌气地说:“糟蹋自己的不是我,而是我姐夫那个王八蛋。”我一听心里咯噔一下,自从与马杰分手后就没再联系过,只听说他辞职到大禹生态园当总经理去了,不知道近况如何,便关切地问:“马杰怎么了?”白明海脸色顿时阴郁起来,仿佛世界一瞬间变得天昏地暗,他冷哼一声说:“起初文蕙告诉我,她经常看见我姐夫领着一个漂亮女人出入金牛花园,好像在金牛花园住,我还不太相信,我知道我姐夫喜欢拈花惹草,但还不至于包二奶,为了对我姐负责,我暗中跟了他几天,想不到他竟然把那个婊子养在了别墅里;妈的,他和我姐结婚这么多年,也没让我姐住上别墅,那天我看见他在别墅前亲那个小婊子的贱样,我真恨不得宰了这对狗男女!”白明海的话让我后脖颈子直发凉,毫无疑问,他口口声声骂的那个小婊子一定是海小妹,我早就看出来马杰和海小妹关系暖昧,但是我也没有想到马杰会将海小妹养起来,多亏我没有像白明海这样一个小舅子,否则也得像马杰一样被跟踪,那么我和贝妮的事非露馅不可。但是我并不认为马杰和海小妹的私情与我和贝妮的爱可比,我觉得他们是欲望的,而我们是灵魂的。然而,我们毕竟生活在世俗的世界里,因此在常人看来,我和贝妮的爱与马杰和海小妹的私情没什么区别。这是因为,人们在纸糊的面具下无不遮盖着一躯欲望翻滚的肉体,他们容不得灵魂,他们只向往物质,对精神和理想嗤之以鼻。白明海显然已经陷入感情用事的泥潭,这种情绪很危险,必须从泥潭中拉他一把,以我在他心目中的分量,我自信也只有我有这个能力。想到这儿,我露出一抹心虚的微笑说:“明海,你别不爱听,我觉得这件事不能全怨你姐夫,也应该从你姐身上找找原因。”白明海的鼻子尖一阵抽搐,仿佛空气中有不雅难闻的气味蔓延开来,他不无同感地说;“还不都是钱闹的。我姐这个人什么都不信,就信钱。整天围着美容院转,连孩子都顾不上,哪还能顾得上我姐夫。大哥,不瞒你说,在生意场上呆久了,我时常有一种坠落感,一想起这种坠落感援我就浑身痉挛。古老的文明古国怎么就信仰缺失了呢?”他说完满面愁容地凝视着我,然后点上一支烟,在烟雾的缝隙中望着窗外灰色的天空。我被他说得有些心神不宁,感觉自己像一只刚刚爬出下水道的蟑螂。我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地说:“不是信仰缺失,只是我们信仰物质的东西胜于精神的东西,即使是精神的东西,也必须是物质化了的精神。”白明海表情绝望地笑道:“说白了,不就是拜金主义吗?!”语气带着强烈的谴责和批判,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一直回避这个词,仿佛一说这个词灵魂就会受惩罚似的,因此我对讨论这个词没有一点兴趣,便用息事宁人的口吻说:“明海,既然你对你姐这么了解,可千万别把你姐夫的事告诉她,你姐是个烈性子,搞不好问题没解决,还会惹出事端来。”白明海恍惚地皱着眉说:“正因为我姐是个烈性子,我才一点办法也没有。我只是告诉她别整天钻在钱眼里,抽空多关心关心我姐夫和孩子。”我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仿佛他放过的不是马杰,而是我。我借机转移了话题,提起贝妮建议聘请卜老教授为北斗医院顾问的事,白明海听罢顿时眼睛一亮,心中涌起豁然开朗的兴奋。我却一筹莫展地说:“只是这奇石是可遇不可求的,我听说奇右收藏家手里的奇石大多是在江河中采集的,特别是一些人迹罕至的溪流中。收藏家与奇石之间是有缘分的,我们去哪儿找这个缘分呢。”阳光终于透过窗户投射进来,照在白明海的脸上,他眯着眼睛充满希望地说:“大哥,盛京老街要动迁,明天我陪你去那儿转转,或许能有意外发现。”一句话点醒梦中人,我精神为之一振,满怀期待地说:“好啊,那里可是藏金卧宝之地。”

盛京老街以四合院为主,明末清初,这里居住的都是达官显贵,富商巨贾。别看这里的房子年久失修,一片破败景象,却掩饰不住昔日红尘中的脂香粉气、华贵风韵。徜徉在这条街上,悉心倾听历史的回声,跟前似有家人美眷绮丽而过,达官鸿儒谈笑往来,罗裙窸窣作响,长衫呼呼拂动,清晨咿呀打开朱门,赫然见到的是横陈路上的冻死骨。怎不叫人慨叹频生。如今这里就要化作废墟了,拔地而起的是水泥森林,东州像一个梦游者再也找不到自己。

动迁居民在老街两侧摆满了旧物地摊,有文房四宝,有琴棋书画,有古玩瓷器、废旧书刊,更有钳子扳子、桌子柜子等日常用品。我和白明海像逛超市一样东瞧瞧两望望,期盼着奇迹发生。可是我们来来回回走了两趟,也没有发现有卖石头的,失望之余,我被一个地摊上蹲着的老头吸引住了,别的地摊乱七八糟的什么都卖,旧衣裳旧被褥,旧电视机,旧洗衣机,反正家里不用的东西都摆出来了,唯独这老头的摊上只有几十本旧书。老者面容清瘦,眉宇间有两道竖纹,他一动眉毛,两道峰纹就加深了,显得他心事重重的样子。我走到老头摊前蹲下,顺手拿起一本旧书翻了翻,温暖的阳光侵到旧书里,翻开便闻到一股岁月醇厚的气味,像青草中混合着浓烈的酸味,还夹杂着一点发霉的味道。我一直认为气味是一本书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就像这本书的内容一样。这些书报有特色,大多是民国初年印制的线装旧书,纸面黄得像烧纸,由于年代远久,书页上不仅有潮迹,还有霉斑。跟前的旧书都是传统文化的精华,《诗经》、《易经》、《论语》、《大学》、《中庸》、《孟子》、《道德经》、《水浒传》、《三国演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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