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新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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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新传- 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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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册。这是一艘宽敞的班轮,作为西方20世纪初期的智慧的象征,堪称是一座水上宫殿。货舱里装着538箱气味浓烈的黑色鸦片。甲板上载的是刚刚经过严格培训的传教士,在5月蒸人的暑气里,他们紧握着《圣经》,汗流泱背,浑身难受得焦躁不安,目送着宋查理乘小船离去。

宋查理招手致意时,宋霭龄克制了自己的感情。要过二年后,他们父女才能再次相会。她站在上层甲板上目送着渐渐远去的父亲。她的头发梳成一条又粗又长的独辫,辫梢上打了一个黑蝴蝶结,头顶上又扎了一个黑色的大蝴蝶结。她打这两个蝴蝶结,是出于对女性和母亲勉为其难的让步。她穿一身西装,是上海的卫理公会教会的一位女士,J。w。克莱恩夫人为她缝制的。西边的地平线上卷起了风暴。终于,她掏出了手帕。站在一旁的伯克发现她在哭泣。

驶往日本的三天航行,对于客房旅客来说,平安无事,宋霭龄是此类乘客中唯一的东方人。但在船驶抵神户的前一天,统舱里的一个中国乘客死亡。医生诊断,他死于急性肺炎。在神户,日本检疫官蜂拥而上,他们对中国乘客的死因提出了不同诊断,在他们看来,那病显然是淋巴腺鼠疫。

日本人对这种瘟疫谈虎色变。“高丽号”在驶往横滨之前,必须从头到尾彻底消毒,船上的人统统都得上岸,在味道奇臭、药力很强的浴汤里浸泡全身,彻底消毒。艾迪女士亦不能例外。

伯克抗议说,他的夫人是病人,正在恢复体力。但与日本官员争辩毫无用处。

翌日,和大家一样,艾迪女士穿上衣服,吃力地走到检疫站浴室。男人和女人被分别带进去。室内,他们发现一个一个木盆盛满消毒药水。他们脱光了身子,坐进了浴盆里,有人用勺子往他们身上浇这种药水。在他们的衣服被消毒时,日本人给他们穿上棉布和服。待回到船上时,艾迪女士发起高烧来。

船在神户港检疫十天后终于驶向横滨。到横滨时,艾迪女士身体已经虚弱到不能走动了。伯克心急如焚,急忙联系登岸,乘马拉救护车到横滨总医院抢救。然后,他回到船上接孩子们。他们不能再走了,至少暂时要在横滨留下来。

伯克向宋霭龄说明了情况。她必须在秋季开学前赶到梅肯。他不想耽误她。她说愿意一个人走。船上有一对南方卫理公会教会传教士夫妇,是伯克的朋友。他们同意照料她。就这样定了。伯克带孩子们去医院,日夜守护在艾迪的病榻旁。

宋霭龄不知道,几天以后,艾迪女士挣扎不过来了,于1904年6月30日死在日本。她死时是39岁零1个月。伯克和孩子把她安葬在横滨。

与此同时,“高丽号”正行驶在前往檀香山和旧金山的途中。宋霭龄后来痛苦地对伯克说,她尝到了形影相吊之苦,想要去下一层舱里看望那对传教士夫妇。当她走近他们的包房时,无意听到从过道传来他们的说话声。“离开这些地方,当然使人宽心。”那个女人说,“那些肮脏的中国佬和可怕的小日本,我讨厌透了,但愿我今后能长久不再见到他们。”

宋霭龄急忙转身回到自己的包房里。

美国记者杰克·伦敦也在船上,旅客们与他闲扯,这就是他们得到的唯一的消遣。杰克·伦敦是匆匆赶来报道在满洲进行的轰动一时的日俄战争的。在朝鲜,有一次因厌倦而发火时,他打了一个马夫。为此,日本司令官要把他送交军事法庭惩处,但最后把他驱逐出朝鲜,此事才算了结。有这样一位名人在场,也鼓不起来霭龄的劲头。杰克·伦敦与日本人打交道的经验,只是加剧了他对东方人的惧怕与厌恶,而且证实了他认为西方面临着黄祸的观点是正确的。就亚洲人和其他种族而言,他“首先是一位白人,然后才是一个社会主义者。”

不幸的是,杰克·伦敦的态度代表了日益增多的美国人的态度,这一态度在西海岸很突出,在旧金山尤其如此。

宋霭龄独自一人度过了横渡太平洋的剩下的航程,间或与一位有同情心的美国妇女安娜·拉尼乌斯交谈。安娜是在横滨上船的。她也是南方卫理公会教徒。两位年轻女子之间还有着这点缘份,从而成了朋友。安娜在日本传教,首次回国休假。“高丽号”在檀香山暂时停泊时,她们两人上岸游览观光。

返回船上后,事务长把安娜拉到一旁。移民局官员是在检查了每个人的证件后才让他们上岸的。事务长解释说,她们走后,移民官员讨论了宋霭龄的旅行证件,好像她的葡萄牙护照有点毛病,到达旧金山时肯定会遇到麻烦。“高丽号”终于抵达旧金山时,巨大的雾层从远处滚滚袭来,遮住了进入旧金山湾港口的航道。入港后,移民官员在客厅桌子后坐好。旅客们列队依次递交旅行证件。宋霭龄拿出她的葡萄牙护照。移民官员接过护照,皱了皱眉头。根据宋霭龄和安娜后来讲述的情况,发生了下述争执:“你想耍花招蒙混过关么,嗯?”移民局官员闷声闷气的说。“许多中国人都试过这一着,小妹妹。这不灵了!你呆在这,等我们办完事带你去拘留所。”

宋霭龄怔怔的凝视着自己的护照。这位移民官员无法弄清她的出生地点。因此,他唯一可以提出异议的是这本护照本身是否有效。然而,这本护照是一本合乎手续的葡萄牙官方护照,由葡萄牙驻上海领事馆签发盖章。护照里填写的情况可能有不妥之处,但是这本护照绝非是伪造的。

她直视着那位移民官的眼睛。

“你不能送我进拘留所,”她高声说。我是头等舱的旅客,不是统舱旅客。”

这位官员怔住了。

安娜向前跨了一步,“你绝对不能把她投进拘留所!”她强硬地说,“我就要和她一起呆在这儿,好叫你们别那么做!”

官员们匆忙地交换了意见。一位有同情心的公共卫生检查官,姓加德纳的医生争辩说:“那个地方不是像样的人呆的地方。”

这里谈到的拘留所,系指旧金山海滨地区的一排牢房,离水手监狱不远。水手监狱里在押的全部都是些杀人凶手、刺客、(又鸟)奸犯,以及哗变的水手(他们是在世纪交替时从充斥码头的破漏船只里捉获的)。在从淘金热到1907年大地震的那些年里,很少有别的海港像旧金山港那样因残暴、罪恶和腐败而臭名远扬。

违反移民条例的中国人一般是禁闭在太平洋邮船公司船坞的一个棚子里,条件相当恶劣,令人作呕,因而许多中国人一旦挣脱官方的魔爪,就急忙离开此地回国。只有最好斗的或大打出手的案犯才送交拘留所。然而,这些官员却威胁着要把一个不满15岁的姑娘送进去,同他们住在一起。

安娜的决心解脱了难关。他们没有把宋霭龄关进拘留所,而是把两位年轻女子软禁在“高丽号”上——随即将她们忘得干干净净。

根据预定计划,该船即将开始消毒和整修作业。最后一批旅客一上岸,工人们就到船上来撤走地毯、台布、垫子、家具和陈设品,以便从头到尾把船彻底地清洗一遍。安娜和霭龄不久就被关在一个小房间里,一日三餐,吃同样的饭,牛排、土豆和面包。

没人了解她们的困境,因此她们几乎求助无门。

当“高丽号”停靠码头的时候,曾有人来接宋霭龄。他就是当年曾主持过宋查理结婚典礼的那个传教士克劳伦斯·里德博士。他在旧金山的中国人中间进行传教活动。里德上船时,由于移民局的手续尚未办完,他未能立刻看见宋霭龄。他等了好几个小时,她还没露面,只得匆匆赶去参加一个周末约会,完全不知宋霭龄遇到的麻烦。

在船上软禁三天后,安娜心情非常的忧郁,她几乎要病倒了。一位下级的移民官允许她上岸给里德博士打个电话。她询问了几十个地方,最后在城里长老会牧师的帮助下才找到了里德。

翌日清晨,里德来到船上,带来了一个hushi。这位hushi替换安娜,看护这个中国小姑娘。安娜急不可待地回到密苏里家中,尽可能干净地忘却这场可怕的经历。

宋霭龄在船上又被软禁了两周。官员们数次随意把她从一艘船转移到另一艘船。她总共被扣押了19天。

她不是那种坐在轮船窗口哭泣的人。她的确流过眼泪,那是因为沮丧和愤怒。她一向倔强、精明、有主见。这些天,她是在无能为力的苦恼中度过的。与此同时,里德博士迫不及待地要通过宗教渠道跟华盛顿取得联系。他的奔走呼吁总算成功了,宋霭龄当即获释。人们不再怀疑她的旅行文件,没有再对她的护照提出异议。虽然护照是真的,里边填的情况是假的,这些都成了无足轻重的问题。现在,美国政府接受了她。由里德博士陪同上岸后,宋霭龄和他一起在旧金山住了3天。她获悉艾·伯克已死,而且知道伯克和他的儿子们现在在“中国号”上,将于7月25日抵达旧金山。

伯克下船时,神态抑郁优伤。宋霭龄又与他们会合,结伴旅行。他们乘火车到圣路易斯市,然后又转车到了梅肯市。8月2日午夜过后,宋霭龄到了卫斯理女子学院,比在上海时更老练和坚强了。

此次经历给她留丁了深深的创伤。

在佐治亚州的第一个早晨,宋霭龄醒来时发现自己的事情登在梅肯《电讯报》的显著位置上:宋霭龄在赴卫斯理女子学院的途中,被扣留在旧金山港口船上。这位中国姑娘于凌晨零点三十分,在伯克牧师的陪同下抵达梅肯。伯克先生自上海返回美国途中耽搁了一段时间。人们不会忘记伯克夫人在归国途中死于横滨。这位中国姑娘在旧金山受阻,等候伯克先生的到来。

宋小姐长于上海,其母是中国基督教徒,其父亲希望她在美国完成学业,使她获得在本国人民中间进行基督教工作的资格。

昨天卫斯理女子学院院长格利说:“自幼年起,她就受到我们教会的熏陶,我们的传教士伯克先生今年夏季回国体假,携带她一起来美,为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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