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世浮萍随逝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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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世浮萍随逝水- 第1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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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现如今南方天气正是冰爽时候,车厢里又铺了厚厚软软的褥子,即便马车飞奔起来,也不觉得如何颠簸。因而,周昱昭就命七煞快马加鞭,日出而走,日落而歇。

待过了淮河一带,越往北走,则气候越是寒冷,到后来,李眠儿干脆整日地窝在被窝里,或看看书,或逗逗金川,或与周昱昭下下棋,不过,她却一直没有弹过琴。

出发时,周昱昭怕李眠儿路上无聊,在车里备了许多玩意儿,包括一架弦琴。

有心爱之人作陪,加之车厢内舒适温暖,李眠儿一点不觉时间难熬,只是苦了车外的九人,遂而她每次都会有意没意地提醒周昱昭多体恤体恤他们。

有时,他们会途经集市,李眠儿就会寻机下车,给各人买些保暖的帽子、手套、大氅、棉衣什么的。

周昱昭对此不置一词,却是在看到七煞因不好推却李眠儿的一片心意,只得勉为其难得一个一个将自己裹得一派严实时,禁不住抽抽嘴角。

途中,李眠儿不时还会揭开车帘检查,一见到谁的帽子没戴好,或手套少戴一只的话,她便温声地提醒:“*鹰,你还有一只手套呢,可是丢了?”

某鹰听了,生怕这位穆姑娘下次会给他添个更厚实的,于是,连忙举起脱下的另一只手套,对李眠儿干笑道:“穆姑娘,手套在这儿呢!”

以致到后来,几人一看到车帘晃动,便条件反射地整理仪容。

对此,周昱昭直是暗笑不已,甚至常忍得腹痛,但却努力掩饰,不叫李眠儿瞧出不对劲来。

他自是知道,七煞身上从不缺钱,大冬天里之所以衣裳单薄,不因别的,只因他们不畏冷。

可当他在接到苍鹰几次三番传过来的眼神,意在向他请求支援,请他在李眠儿面前替兄弟们说道说道,也好帮他们摆脱掉这些繁复的累赘时,他很自然、很怡然地别开眼,权当没有看到苍鹰求救的眼神一般。

金川在渡过几日低落期后,情绪渐渐恢复开朗,不再需要李眠儿刻意逗弄才给表情。

当他们到达应天府时,接到了白展捎来的秘密军令,正是太宗皇帝急召周昱昭日夜兼程前往黄龙府的密旨。

一切又同周昱昭所料无差,太宗定是到了不得不这么做的地步了,若然有其他法子,他也不会投注到周昱昭的头上。

也正因此,周昱昭自开战后一直忧心忡忡,他内心矛盾不已。他是既希望大梁能一举力挫北寒,又想着梁军最好接二连三受挫,从而方好引出自己登场。

不过他为的不是力挽狂澜,而是为了保护随太宗亲征的父王、舅舅及表兄的安全。

不想,一入得北境,他们便遇到一场连着下了一天一夜的大雪,周昱昭遂趁着行程被耽搁的这一日里,特意将一行人重新布置、装扮一番,李眠儿换了一袭黑衣、黑帽,周昱昭改由骑马,七煞则自动隐身,暗中追随,只留下两车夫继续驾车载着李眠儿,随身在周昱昭的左右。

十二月十九这一日,他们到达黄龙府,周昱昭先将李眠儿掩饰好,交由两车夫看护,然后方才只身一人前往大梁军队所驻扎的城楼,求见太宗皇帝。

第二百零九回 霜露殷勤东风短(三)

李眠儿现下所在的位置是大梁北部黄龙府的龙州,龙州位于黄龙府东北部,这里才刚下过一场大雪,路边还有夹杂了黑土等杂秽的积雪。

李眠儿同两个车夫及金川一起被周昱昭临时安排在龙州城内的一家客栈,这家客栈离梁军驻扎所在的城楼相距不甚远,待他那里布置好,大概傍晚左右便会亲自过来接她去城楼。

如此战乱时节,这家客栈已是风雨飘摇,里头鲜有人住。

李眠儿窝在房里一整天,连房门都没有踏出,饭食都是伙计送到房里的。

然到了傍晚,周昱昭没有如约现身,却是枭鹰和苍鹰二人匆匆前来客栈接应她。

他这二人一向少言寡语,面部少有表情,尤其是枭鹰,苍鹰稍微还算好些。

可尽管如此,李眠儿还是发现他二人神情不爽利。上马车前,李眠儿终憋不住,提步凑近苍鹰,悄声询问:“发生什么事了?”

闻话,苍鹰先是和枭鹰对视一眼,以垂头思索了片刻,然后才盯向李眠儿,目光肃然:“皇上……他,失踪了!”

“什么时候的事?”李眠儿大惊失色,哑声问道。

“就在昨晚的夜战中!”苍鹰眉头紧锁。

“那武王呢?还有王驸马?”李眠儿捂着心口,紧张得声音都带着颤抖。

“武王还好!只是……”苍鹰眼神一黯,“驸马爷受了重伤,昏迷不醒!是以,主子一时走不开!”

听闻王锡兰竟是受伤昏迷,李眠儿心头大恸,这种时候,周昱昭又如何走得开!

“王驸马……受得什么伤?伤在哪儿?”

“箭伤!穿胸而过!”苍鹰低头悲沉地说。

闻此。李眠儿的身体险些失衡,她抓住车沿,努力站稳。

怎么就到了这步境地?

太宗皇帝当年随先皇太祖打天下,可以说近乎半个天下都是他亲自帅部打下来的,可谓战功垒垒,无与匹敌;武王,作为太祖的长子,经受父辈们的耳濡目染,亦算是英勇善战的了;而陈王、王铸、王锡兰,哪一个都不是小角色。尽皆有勇有谋,缘何遇到北寒,到了北地。大梁会遭如此重创,竟是皇上都失了踪影?

“皇上身边还有什么人?”李眠儿强自镇定下来。

“还有陈王!”苍鹰应道,“当时跟随他们的部将皆已战亡!”

听后,李眠儿不由打了个哆嗦,脑子嗡嗡作响。好容易才在金川的拉扯下爬上马车。

先前确然在南境呆了数月,可事实上,她连一场正儿八经的战役都没有经历过,对战争的残酷她根本没有直观的感受,仅是情感上的油然而生。

然而此刻,惊闻这些。她方知战争何其无情。

一路上,李眠儿都情绪纷乱,脑子里稀里糊涂。也不知怎么过得关卡、入得城。

她这会也无暇顾及这些,只想尽快见到周昱昭,想尽快看看王锡兰的伤势究竟如何!

皇帝失踪,在这种战争时候,怕是凶多吉少。若只是行踪不明还好,倘若被北寒俘走。那就难办了!

皇帝不在,原本应该还有陈王的,可陈王亦跟着失踪,群龙不能无首啊,如今总要有人出来顶事才行,这么看来的话,重任就落到武王肩上了。

然,这么敏感时期,又兼几十万大军在手,事发突然,武王倒要何去何从?周昱昭又会持什么立场?

还有王锡兰的伤,若然他有个三长两短,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周昱昭及疏影,皆会因此悲痛欲绝。

抬头发现自己已到了城楼前,李眠儿左右一看,苍鹰二人什么时候消失的她都没有注意到,身侧换成两张生面孔。

守卫的放行后,李眠儿便跟着身侧之人直奔主城楼,心跳如鼓。

到了楼上,拐进一间客厅,一入得厅来,便可闻刺鼻的药味。闻得药味,李眠儿倏地清醒,王锡兰应该就在此处接受救治的。

呆呆地立在原地,不敢再往里面走一步,直到周昱昭听见动静迎出来。

李眠儿痛心地看着朝自己趋近的周昱昭,他面色极为苍白,下巴处稀疏布了层胡茬,眼睛里也有许多血丝。

二人相顾无言,李眠儿踮脚朝他身后勾头望了望,里面有几个人影。

见此,周昱昭点点头,然后转身回里屋,李眠儿忙握紧拳头悄声跟上。

屋里原有的几人,李眠儿只认识武王及王铸,余下三人,其中一个像是大夫,正在给王锡兰把脉。另两个与武王差不多年纪的中年男子,虽叫不上名儿,但瞧他们也是一脸的忧虑哀伤,便知他们同王家或武王交情匪浅。

此时,诸人一心全扑在床上的王锡兰身上,是以,李眠儿进屋并没有引起众人的关注。

李眠儿挨靠在柱梁上,远远看着躺在炕榻上不醒人世的王锡兰,他的脸色灰白无光,双唇白得几乎分不清,他胸前盖着厚厚的被子,看来,箭矢已经拔掉,不知是失血过多导致昏迷还是因为别的原因。

此情此景,直令她揪心不已,李眠儿不禁回想起数月前,她走投无路饮鸩自尽的情形。

不管当时她是多么绝望,多么无助,唯死才是解脱,可是她深刻地记得,当生命一点一点从体内流逝的时候,她是那么得不甘,那么得痛楚。

而眼前的王锡兰亦是如此,他是这般得年轻有活力,端阳龙舟赛时,他那矫健的身姿、飞扬的面孔清晰如昨,他还有那么久的未来需要他去经历,周昱昭需要他,疏影需要他,太傅大人需要他……

李眠儿脑子一片浆糊,感觉过了许久,大夫终于抽回搭在王锡兰腕间的手。一旁的武王忙起身,右手一伸,将大夫迎到外间厅里。

转头间。武王瞥见李眠儿所在,脚下跟着一滞,偏头看了眼炕头的周昱昭,不过周昱昭面上的神情纹丝没动。

李眠儿在武王重新看向自己时,福身迅速行了一礼,礼毕稍稍后退两步,让开路。

武王略略朝她点下头,领着大夫及余者来到厅里。

“钱大夫,贤侄的伤势……”武王双手紧握,眼神直直盯着钱大夫。试图从他脸上得到侄儿真实的病势。

钱大夫谦恭地对着武王施了一礼,略一沉吟,方道:“万幸驸马身体异于常人。心脏居右,箭矢未曾伤及心脏。只是北地寒冷,驸马伤势又重,失血过多,属下以为。待度过危险期,最好送回京都去静养!”

箭矢穿胸而过,又是心脏位置,没有当时毙命已是奇迹,虽王锡兰体内有脉象,众人皆以为凶多吉少。军内几个大夫,谁都不敢出手拔这箭,怕断了驸马最后一口气。致武王等怨怒,以致自己性命不保。

无法,武王只能下道命令:不论诊治结果如何,概不追责。

钱大夫这才死马权当活马医,顶着压力承下这苦差事。还好驸马爷吉人天相。

闻得钱大夫如此说法,众人皆大大松下一口气。眉头舒展开来,王铸的眼里更是溢满激动的泪水。

李眠儿一直紧绷的肩膀不由松懈下来,她透过帷纱,看向周昱昭,周昱昭也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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