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颜对太医点了点头，扯着嘴角，笑道：“有劳太医，谢谢，我已经没事了。”
“公主，公主，您没事了？”小思悲喜交加地站起身，鼻涕眼泪流了一大把。
素颜点点头，从袖子拿拿出一方手绢，递给她，笑道：“让你担心了。”
不等小思回答，她便扶着一把抽身起来，对韦大人笑道：“素颜此番打扰韦大人了，在此谢过。告辞。”接着对领头太监点点头，首先朝大门口走去。
小思连忙跟上去要搀扶着她，却被她冷冷拂去了。小思愣了一下，这才发现素颜与往日不同，刚才明显是经受过一番打击，才会如此失魂落魄，可是看她现在步履平稳，神情依旧平淡安宁，除了有些更加苍白的脸色外，好像与以前没有什么不一样，可是她周身散发出来的更深的寂寞感和更冰冷的气质让她有些害怕。
走至门口，天色已经有些昏暗，大门口的两个石狮子呲牙裂嘴，在幽暗的光线下，看起来怪吓人的，小思不自觉的往素颜身边靠了靠，却发现素颜的眼睛一动也不动地盯着左边一个石狮子，嘴角微微颤抖，慢慢浮现一个阴冷的笑容。
小思打了个哆嗦，不知觉地又离了素颜一小步远。
顺着素颜的实现看过去，小思发现左边的石狮子并没有异样，当她的目光巡视到地面时，随即恍然大悟。此时的月亮正挂在西边，而石狮子的东面显现出一个人影，显然石狮子前面躲着一个人。
会是谁呢？小思才在那里猜想，便见素颜已经轻提裙裾步下阶梯。
因为放心不下，小思连忙跟上，太监、侍卫也跟在后面，只是步履轻缓，在他们看来，现在的玉颜公主更像一具在午夜游走的梦游者，没有思想，没有意识，全凭着一众习惯在行走，所以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生怕惊扰了她。
素颜走至左手边的石狮子前，果然发现了意料中的身影，她呵呵一笑，问候道：“小李公子，好久不见啊！”
“公……公主……”小李公子诚惶诚恐地低下头，不敢接触素颜的目光。
素颜依旧温和如水，只是苍白的脸色在月光的发射下发出幽幽白光，有些吓人，她把小李公子从头至脚打量了一遍，头戴金冠，一身绯色大雁图官袍，足登皂角靴，笑道：“小李公子不是在乡下侍奉令堂的吗？怎么有空过来做官了？”
“我……”小李公子羞愧地低着头，不知道该怎么说。
根本没有要听他解释的意思，素颜继续说道：“这四品官怕是得来不易吧，就是新科状元也得从五品官做起，三年之后接受考核，如果政绩突出，再一级一级提拔，小李公子能在短短时间内就从一个白丁成为四品官员，其中可有什么秘诀？”
“我……”小李公子涨得满脸通红，眼睛紧盯着地面，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
素颜轻轻一笑，继续说道：“想来是商家的工钱比不上朝廷的的名位来得重要，所以小李公子宁愿辞去商家开出的丰厚薪酬，而来领朝廷微薄的俸禄。”
“我……对不起……”小李公子羞愧了半天，终于鼓足勇气抬头，对着素颜道歉道，可在接触到素颜满是嘲讽的眼神时，一时羞愧之色蔓延到脖子，连忙低头，再也不敢抬头。
素颜看着他一副手无缚之力的懦弱样子，看着他一脸无辜的样子，想起商府惨死的样子，冷冷一笑，说道：“今天让我遇到小李公子，也是上天开眼，让我从小李公子取回一件东西。”
“什么……什么东西？”小李公子眼珠子乱转，在溧阳时候那个让他感觉温和亲切的商夫人已经不见了，眼前这个玉颜公主让他陌生得可怕。
素颜淡淡一笑，浅浅的笑容如天上半吊的月牙儿，清新得如同一阵清风。
“命！”似乎不是故意的，她轻轻地从口里吐出一个字。
小李公子一阵哆嗦，就连小思也感觉身边有阵冷风吹过，让她不禁紧了紧衣襟，虽然她不知道眼前这个老实巴交的男人与公主有何瓜葛，但是公主动不动就要人家的命，这种报复也太过激烈，若放在平时，她肯定会上前劝说，但是现在不敢，因为公主的这种似乎随和，却带着极大杀伤力的表情让她感到害怕，于是她默默地选择站在一边看下去。
尾随的那些太监和侍卫估计也是这种想法，站在身后，什么话都不说，就连呼吸也是极力压抑着放缓。
小李公子一阵惧怕的哆嗦过后，反倒镇静许多，他平稳了一下急促的呼吸，缓缓抬头，笑道：“其实小生等着这一天也等了很久，凡是讲求因果报应，当年若不是小生作为密探混进你们中间，你们的宝藏也不会丢失，不过这么一大笔的财宝就是拆了小生，连皮带肉拿去卖，也赚不回来，若是小生的一条命让公主觉得值得，那公主便拿去吧。”
素颜一声轻笑，说道：“我殷素颜也是不个很世俗的人，当时对钱财之类的就没看上眼，当年的宝藏就是不失窃，如今也是归商仲显所有，绝对轮不到我的头上，能让我念念不忘的是商福的一条性命，我是要小李公子的一条命换商福的一条命。”
小李公子一愣，转而笑道：“公主果然还是小生心目中那位洁净的人，不为钱财所动，只注重人命，当年地下山庄建成之后，你可知有多少工匠死于商老爷之手？”
小李公子神情微有激动，不待素颜回到，立即紧接着说道：“二百零八位，足足二百零八位，就因为建造了一个地下山庄，建好之后，便被商老爷秘秘密处决了，连具尸体都找不到，其中包括薄命的家父，你知道他们后世子孙连他们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吗？你可知那些子孙连祭祀都找不到地方的悲凉吗？还好我的父亲曾经在地下山庄建成之后感觉不对劲，偷偷往家里寄了封信，要不然我连他是为什么而死的都不知道。”
第三卷 回到京城 第一百三十五章 以命换命
第一百三十五章 以命换命
素颜淡淡一笑，说道：“所以你把秘密告诉了他。然后主动请命混进我们之间，伺机引黑衣人进来，将宝藏洗劫一空，这就是你复仇的缘由？”
小李公子黯然地一笑，双手无力地垂下，带着微弱的辩解，说道：“这是你们商家对不起工匠们在先，你不能怪小生如此无情。”
素颜笑道：“好，我不追究宝藏之事，也根本没有想过要追究此事，我只想给商福讨个公道。”
小李公子眉梢微微跳动，带着无法抑制的紧张，惊恐地问道：“你……你要如何做？”
素颜微微一笑，说道：“我殷素颜向来是个很直爽的人，既然是你害死了商福，那你就陪一条命回来吧。”
小思忍不住浑身颤抖，惊愕地看着绝情的素颜，感到很陌生，不由自主地喊道：“公主……”
素颜只消一个冷冷地眼神，便将小思所有的话都打回了肚子，她回头盯着脸色惨白的小李公子。笑道：“怎么样？一命换一命，这笔买卖并无不公之处吧？”
“好！”小李公子猛地抬头，带着几分视死如归的决绝，冷静地说道，“小生愿意换，既然是小生欠下的，便是该由小生来还，只是希望希望公主可怜小生家里有年过六旬的老母和未及弱冠的弟弟，准许小生先回来安排后事，到时候定来还公主人命。”
素颜笑问道：“期限多少？”
“三个月！”小李公子脱口而出，像是早就已经考虑好了。
“好，我给你三个月，”素颜允许道，“不过小李公子得先服用我一颗毒药。”
看着他的脸色变青，眉宇间隐隐浮现出怒气，素颜微微一笑，继续说道，“不过小李公子放心，这味毒药是我亲自炼制的，可以保证公子在这三个月内没有半点不适，三个月后等公子处理好后事，就来京城找我，到时候我再为公子解毒，相信三个月之后，我也能为公子想好应该以何种方式送公子去给商福赔罪了。”
“你不信我！”小李公子眉宇间的怒气更浓烈，读书人最看重的是气节，素颜这番举动强烈打击了他的自尊。
素颜依旧笑得风轻云淡。云淡风轻地说道：“素颜不是仅仅只针对公子，小李公子不要多心，凡是背叛者，素颜都不放心，还请公子见谅！”
小李公子气得胸膛起伏得厉害，双拳紧握，但是在抬头看见素颜含笑的眼睛和一脸无害的表情，复又泄气地松开双拳，无奈地答道：“请公主赐药！”一个字一个字像是从牙齿间咬出来，将自己的尊严亲手撕碎。
素颜点点头，伸食指进嘴里，扣紧牙关狠狠一咬，撕破了一小块皮，顿时有鲜血渗出。
素颜吸走唇边的血迹，把食指伸到小李公子面前，笑道：“素颜不知道会这么巧遇见公子，一时身上没有带药出来，若是此时回去拿，怕耽误了公子的行程，公子若不嫌弃，就请吸几滴我的鲜血吧。这也是一味不错的毒药。”
小李公子脸色涨得通红，一是接受不了素颜的羞辱，二是男女有别，这种在看他来应该大防得大事情在素颜看来却犹如儿戏一般，因此他很是生气。
“小李公子这是嫌弃吗？”素颜笑问道。
罢了，罢了，反正三个月就是死期了，想这么多干什么！小李公子眼睛一闭，张嘴便衔住素颜的手指，狠命地吸着她手指间渗出的带有腥味的血液，就如同一个处在沙漠里干渴万分的旅人对水的渴求。
小思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傻愣愣地惊呆了，身后的太监侍卫也是如此，人的血液就是一味毒药，这种事情他们还是第一次听到，那得吃多少毒草才能达到这种功效？
当小李公子温润的舌尖无意识地扫过素颜的微凉的指尖时，素颜浑身一个颤抖，连忙撤回手指，带着窘慌转身，冰冷的左手握着余温未散的右手手手指，隐藏着紧张，平静地说道：“希望小李公子不要忘记今日的承诺。”说完便快走几步钻进轿子，催促轿夫起轿。
小李公子按住即将脱口而出的心跳，右手无意识地抚上嘴唇，带着依恋，一遍一遍摩挲，仿佛那个纤长白皙微带薄茧的手指依旧在，冰凉透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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