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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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级- 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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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黎阻北再次犹豫起来。听到这个消息,他本该高兴才是,可不知怎么,楚玉良那番话忽然在耳边响起来。

吴潇潇的情绪果然很低落。

这是八月下旬一个光线暗淡的下午,连绵的阴雨将金江的天空染得一派迷蒙。虽是盛夏,空气中却裹着一丝凉意。

位于长江边坝子口的江都花园,向来被认为是富人居住区,吴潇潇在这儿拥有一套200平米的住房。父亲死后,她将父亲在金江的居所变卖,在这儿新购置了一套房。因为她怕父亲失败的阴影纠缠她,更怕沉溺在悲伤中无法自拔。然而,换房无法把一切都换掉,住到这儿以后她才发现,思念是一头顽固的恶魔,越是想驱走它,它在你身体里盘踞得就越久。

吴潇潇轻轻合上影集,她捧着父亲的照片,看了已有两个小时,窗外光影的变幻中,世事在变,她的心事也在变。

火灾事故调查小组经过一轮接一轮的调查和取证,昨天终于作出结论,发生在长江大学的火灾,确系电路起火引起的,调查小组排除了人为纵火的可能。跟她一同接受调查的6名师生先后回到了长大,可长大在哪儿?

一想到这些,吴潇潇的双眼再一次被泪水覆盖。

她现在是越来越脆弱了,越来越经不起风雨,刚回国时那个意气风发、满脑子都是幻想和希望的女强人已经不见了,她越来越像个饱经风霜的小妇人。

她对自己好失望。

门铃一次次被摁响,手机已响了无数遍,她懒得起身,懒得接听,懒得再听别人那些毫无意义的劝解和鼓励。没有人能帮得了她。

这是一场持久的消耗战,调查也好,取证也好,貌似合理的一次次问话,无不是在消磨她的意志,摧毁她的信念,目的,就是让她不再对长大抱有信心。难怪一同接受调查的副校长要冲他们发火,要把一肚子的不满和牢骚发泄出来。吴潇潇忍不住又想起了调查期间一次别有意味的谈话,找她谈话的,仍是那位领导的秘书。

秘书兜了一个老大的圈子,最后才把话落到实处:“江北商学院可以赔偿你父亲的损失,双方纠纷可以友好解决,但你必须承认,这是一起合同纠纷,不牵扯别的。”

吴潇潇困惑极了,她不是早就屈服了吗?早就不再主张什么权力,甚至那些损失也不抱追回的希望了,他们怎么还不甘休?

秘书接着又说:“其实你也是被人利用,想想看,那个李汉河,还有黎江北,他们帮了你父亲什么?什么也没帮。你父亲曾经三番五次清他们为长大出谋划策,他们都冷漠地拒绝了。现在他们为什么要跳出来,居心不良啊,他们是想借你或长大,达到他们的目的。”

不是调查火灾吗?这些事跟火灾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一次次提出来折磨她?

过了两天吴潇潇才听说,戴在长大头上的“紧箍咒”取消了,原来被有关单位收回的权力又落实到长大身上,长大又可以自主招生自主申报专业了。

但她高兴不起来,想想这两年的周折,想想这两年经历的一切,她就怀疑,谁能保证不再发生这种出尔反尔的事?

她打开一份利料,这份材料是长大发生火灾前她委托一家评估机构做的,她想把长大的资产评估一下,如果有可能,她想给长大重新找个婆家,最好能一次性将它收购掉。两年的实践表明,她不是一个办学的人,父亲这项事业她继承不了,更无法将其发扬光大。她努力过,奋斗过,挣扎过,但她失败了,按商业场上的话,这次,她输得很惨。

她已委托一家中介机构,寻找新的合作伙伴,听说万氏兄妹有这个意向。她现在已不在乎对方是谁,只要能替她把这个包袱卸掉,她就感恩不尽。

她怀念香港,怀念过去的日子,她想,就算把长大全部扔在江北,一无所获地回到香港,父亲也不会怪她。

吴潇潇的泪水再一次抑制不住地流下来。

又是一小时后,外面响起轻轻的叩门声。吴潇潇犹豫了一会儿,走过去打开门,她原以为是保姆,自从她被调查组带走后,保姆算是放了假,昨天她打了电话,让她今天晚些时候过来。开门一看,却是满头银发的副校长。

这位副校长是父亲最好的朋友,父亲到江北第一天就跟他在一起,这些年,为父亲,为长大,他真是呕心沥血,无怨无悔。想不到,调查组竟把怀疑的目光也投向了他。

吴潇潇感到深深地对不住他,对不住啊——

“快请进吧,老校长。”

老校长站住门外,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局促了半天,他重重地叹了声,从包里掏出几页纸,递给她,一转身,快步朝楼下走去。

吴潇潇喊了一声,老校长生怕她要追出来挽留,下楼的步子比年轻人还快。

吴潇潇一头雾水,老校长的脚步声消失后,她才猛地记起手里还有几页纸,打开一看,她傻眼了。

老校长递上的,是一份辞呈!

老校长之后,又有5位教师提出辞职,尽管还在放暑假,这消息还是惊动了高层。李希民第一个坐不住了,跑来找吴潇潇。吴潇潇显得很平静,跟几个月前相比,她老练了许多,再也不会为一件小事变得焦躁不安了。面对李希民一连问出的几个问题,她淡然一笑,用沮丧的口气道:“李厅长,这些问题,你真不该问我,我自己也很糊涂。”说着,伸手捋了捋头发。

李希民发现,吴潇潇的发型变了,跟刚到江北时相比,她的发型越来越保守,越来越没个性了。是否这也意味着,两年多的磨炼,真把她的心劲儿磨平了?

“吴校长,别灰心嘛,出了问题不可怕,我们尽力解决就是。”

“解决?”吴潇潇苍凉地笑了笑,“那好,问题都摆在这儿,你李厅长解决便是。”说着,吴潇潇手一扬,刚刚应聘来的秘书便抱来一大摞材料,都是这些日子教职员工写来的。有催促落实工资待遇的,有催促落实住房的,有过问职称评定的,当然,反映最集中的还是下学期到哪儿上课,总不能把学校搬到广场上吧?

李希民随便翻了几页,这些问题不用翻,全在他脑子里,讪笑道:“都是老问题了,不好意思,我这个厅长不称职,没能把工作做好。”

“别,李厅长,这么说我担当不起,是我无能,父亲原本指望我能扛下来,谁知才两年,我就连大本营都丢了。现在好了,我认输了,我扛不动了,因为输或赢结局都是一样的。”

“什么意思?”李希民惊愕地问。

“曲终人散。”吴潇潇丢下四个手,起身来到书架前,本是想拿一本棋谱,想了想,没拿,转身走向内室,半天,从里面走出来,手里多了样东西。

李希民一看,差点惊得失声叫出来。吴潇潇手里拿的,竟是一件陶器,猛一看,跟他送给盛安仍那件一模一样。

“怎么,厅长对陶器也感兴趣?”

“不,不,我对它一窍不通。”李希民连忙否认。

“我马上要叫香港了,这是我来时朋友送的,厅长如果不嫌弃,今天我就把它当礼物送给你。”

“太贵重了,不敢收。”李希民有些慌乱,生怕吴潇潇真把这陶器送给他。他脑子却在飞快地转动,吴潇潇拿出这件陶器,到底目的何在?

“贵重?看来李厅长真是对陶器不了解,这不值钱,仿的,不过仿得真,拿到市场上,没准儿就当直货蒙人了。”

李希民的脸色在急剧变化,一会儿白,一会儿红,额上已有细密的汗珠渗出。没人知道,他送给盛安仍的那件陶器,也是别人送他的,当时并不知道它来自哪里,是真还是假,到底值不值钱。收了便一直放在办公室,再也没碰过。盛安仍带着调研组来到金江,有天夜里他去拜访,心想怎么也得带什见面礼,原想拿幅字画的,一想到孔庆云,忙把这想法压了回去,后来又挑了几样,都觉得不合适,思来想去,忽然就记起盛安仍喜爱陶器,还是半个收藏家,没再犹豫就带了它。谁知送出不久,就听说春江那边出了陶器案,还牵扯到两条人命。这两个月,一想到陶器,或者一听别人提到陶器,他就紧张,就出汗,生怕那件陶器就来自春江,就来自那个工地,如果真是这样,他可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送他陶器的不是别人,就是冯培明儿子在香港的合伙人,一个叫阿朱的古董商,人称“四老板”。

“不说陶器,不说陶器,吴校长,你刚才说要叫香港,不会是真的吧?”李希民忽然有些担心起来,至于具体担心什么,他也说不准,但这种感觉很强烈。

“多谢厅长关心,香港那边的公司要重组,我不能不去。”吴潇潇没说假话,香港吴氏企业真要重组,她已接到董事局发来的信函,后天就动身。

李希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吴潇潇不会一去不复返吧,要不然,她怎么会对教职员工接二连三的辞职无动于衷呢?

李希民没敢在吴潇潇办公室多滞留,如果吴潇潇真的一去不返,后果将不堪设想。别看吴满潇损失了几千万,但她留给省教育厅的将是几千名学生。这些学生哪里去,怎么向社会交代,这可是一所大学啊,不是一家幼儿园,说解散就能解散了。何况,就算吴潇潇不再回内地,一样可以在香港打官司,商学院欠她的钱,还有因违约造成的损失,一分也跑不掉。

高啊,相比两年来她做的种种努力,这步棋,才是高!

4

一场紧急会议在省教育厅召开。

李希民这次谁也没请示,直接就将相关部门和院校的负责人召来了。关键时刻,李希民还是敢采取果断措施的,要不然,他这个厅长真就白当了。

李希民走进会议厅,商学院院长曾来权按时来了,李汉河来得更早,他可能是第一个到会的吧。江北大学楚玉良居然没来,只派了一名管后勤的副校长,还有一位女同志,大概也是管后勤的。

李希民阴下脸,问负责通知会议的行政处长:“楚书记通知了吗?”之前他跟行政处长再三强调,必须一把手参加,不得有任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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