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石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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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安石传-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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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主义所以难行者不一端,而为国家分掌此理财机关之人,甚难其选,而集权既重,弊害易滋,此 其著者也。夫以彼都所倡社会主义者,行之于立宪政 体确立之后,犹以为难,而况在专制之代乎?本意欲 以摧抑兼并,万一行之不善,而国家反为兼并之魁, 则民何诉焉?而盗臣之因缘以自肥,又无论也。故荆 公之政策,其于财政上所收之效虽颇丰,而于国民经 济上所收之效滋啬,良以此也。

宋财政之敝,至仁宗晚年而极,前既言之矣。神 宗即位,首命翰林学士司马光等置局看详裁减国用制 度,仍取庆历二年数,比今支费不同者,开析以闻。 后数日,光言国用不足,在用度太奢,赏赐不节,宗 室繁多,官职冗滥,军旅不精,必须陛下与两府大臣 及三司官吏深思救敝之术,磨以岁月,庶几有效,非 愚臣一朝一夕所能裁减。及制置条例司既设,乃考三 司簿籍,商量经久废置之宜,凡一岁用度及郊祀大费, 皆编著定式,所裁省冗费十之四。( 以上皆录《宋史 食货志》上之六原文。)夫财政之敝;既已如彼,即不 言兴利,而节费亦安得已?温公亦非不知之矣,而犹 颟顸其词,曰磨以岁月骤不能减,而徒欲诿其难于君 上,何其不负责任乃尔耶!且温公所谓不能者,何荆 公骤裁其十之四,而不见其有他变耶?夫以数十年相沿之岁费,而骤减其十之四,此诚天下至难之业。而 制置条例司之初设,即奏此肤功,则颌此司者,其任事之忠勤,其才识之明敏,其魄力之毅伟,可想见矣。   (当时所裁者多属宫廷费,非神宗之贤,荆公亦不得 行其也。据宋史,则神宗之命温公义裁减,似在荆公 未入相以前。二公皆为翰林学士,当同拜此命者也, 而温公以敷衍答上命也。若此神宗之不乐得此不负责 任之大臣以共国事 ,不亦宜哉!)以视不负责任之温 公,何相反耶?而后之论荆公者,于此等伟绩,没而 不道,抑何心也!

史所称编著定式,即今世立宪国之所谓豫算案也。 史又言三司上新增吏禄数,京师岁增四十一万三千四 百馀缗,监司诸州六十八万九千馀缗。省冗费以增官 禄,诚整理行政之根本哉!当时制置三司条例司所举 善政,或更多,史阙不可考,而此东鳞西爪,已非流 俗所能及矣; 《文献通考》二十四引元兴元年苏辙奏: 言熙宁初,于三司取天下所上帐籍视之,至有到省三 二十年不发其封者,盖州郡所发文帐,随帐皆有贿赂, 各有常数。常数已足者,皆不发封。一有不足,即百 端问难,要足而后已。至是特设帐司默磨文帐云。前 此财政机关之腐败,可见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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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  青苗法

青苗法者,颇有类于官办之劝业银行,荆公惠民 之政也。《宋史·食货志》上之四载其缘起云:

熙宁二年,制置三司条例司言,诸路常平广惠仓钱谷,略计贯石可及千五百万贯石以上。敛散未得其 宜,故为利未博。今欲以见在斛斗,遇贵量减市价粜, 遇贱量增市价粜,可通融转运司苗税及钱斛,就便转 易者,亦许兑换,仍以见钱。依陕西青苗钱例,愿预 借者给之,随税输纳斛斗,半为夏料半为秋料,内有 请本色或纳时价贵愿纳钱者,皆从其便。如遇灾伤, 许展至次料丰熟日纳。非惟足以待凶荒之患,民既受 贷,则兼并之家,不得乘新陈不接以邀倍息。又常平 广惠之物,收藏积滞,必待年俭物贵,然后出粜,所 及者不过城市游手之人。今通一路有无,贵发贱敛, 以广蓄积,平物价,使农人有以赴时趋事,而兼并不 得乘其急。凡此皆以为民,而公家无所利其入,是亦 先王散惠兴利以为耕敛补助之意也。欲量诸路钱谷多 寡,分遣官提举,每州选通判幕职官一员,典干转移 出纳,仍先自河北、京东、淮南三路施行,俟有端绪, 推之诸路。其广惠仓除量留给老疾贫穷人外,余并用 常平仓转移法。诏可,既而条例司又言常平广惠仓条 约,先行于河北、京东、淮南三路,访问民间,多愿 支贷,乞遍下诸路转运司施行。

此青苗法之大略及其施行之缘起也。名曰青苗者, 盖当时陕西转运司李参,以部内多戍兵而粮储不足, 令民自隐度麦粟之赢,先贷以钱,俟谷熟还官,号青 苗钱。经数年,廪有余粮,至是仿行之,故袭其名也。荆公之怀此政策久矣;其少作寓言诗,既有此意。(诗见第六章。)及为鄞令,复行之而有效 。及其当国, 乃欲举而措之于天下也。窃尝论之,无论何国,无论 何时,彼力田之民,能终岁勤动者,苟非有水旱之灾, 则所入恒足以自赡。而以数年之通,则必能有所羡余, 以为冠昏丧祭之计。然而往往不然者,则缘初时母财 不裕。牛种之资,以及青黄不接时食指之所需,不能 不称贷于豪右,或遇偏灾而又贷焉,或遇嘉凶诸礼而 又贷焉,而豪右乘其急以持其短长,于是一岁所入, 见蚀于息者泰半,及夫来年,其不能不举债如故也。 债日以重,息日以加,而终岁之勤动,遂为豪右作牛马走已耳。此民之所以日悴,而国民经济之所以日蹙 也。在昔泰西之希腊、罗马,富者往往贷金谷于贫民, 其后负责日重,无以为偿,则鬻身以为之奴。泰西古 代奴隶之多,盖起于此。历数千年,此制终无由革。 西纪一千五百年以降,各国政府纷纷以法律定取息之 率,逾率者罪之,然其不能禁如故也。及近世银行制 度兴,此弊始稍苏,其效不能及于农民。近数十年来, 有所谓劝业银行、农工银行、信用组合等,利渐溥矣, 然犹未能尽人而蒙其泽也。故此贫富不均之问题,实 为数千年来万国所共若而卒未能解决之一宿题。而欲 解决之,则非国家振其枢焉而不可得也。其圆满之解 决法,则如吾国古代之所谓井田,如泰西近世所谓社会主义,使人民不得有私财是也。未能圆满而思其次, 则国家设贷之机关而自当其冲,使豪右居奇之技,无 所得施,则荆公所计划者是也。吾国之前乎荆公而为 此者,亦有人焉,景公之于齐,子皮之于郑,司城子 罕之于宋,皆以斯道得民,而荆公则师其意者也。

时苏辙亦尝著论云 :“天下之人,无田以为农, 无财以为商,禁而勿贷,不免转死于沟壑。使富民为 贷,则用不仁之法,收泰半之息,不然,亦不免脱衣 避屋以为质。民受其困,而上不享其利。周官之法, 使民之贷者,与其有司辨其贵贱,而以国服为之息。 今可使郡县尽贷,而任之以其土著之民 。”按颖滨此 论,正与荆公青苗吻合,不知其尝闻其绪余与,抑自 创见也。然颖滨后卒以攻青苗自乞罢,岂文士之言之 者,非其所欲行之者耶?

荆公既欲实施此法,然行之不可以无资本也。由 国库拨给资本,力又有所不逮也。适有常平广惠仓者, 诸路诸州县莫不有之,而其所储,实弃置于无用之地, 公乃变无用为有用,而利用之为资本,其用意之周详, 其眼光之锐敏,至可佩也。而司马温公乃言常平仓为 三代之良法,放青苗钱之害小,废常平仓之害大。然 常平仓之无实惠可以及民,如彼条例司原奏中所述, 温公其能为之辩护乎?则亦强辞而已。

法既行,举朝汹汹,起与为难,不可究诘。其人与其言,皆不备述。惟有公答司马谏议一书,录之可 见当时议论之一斑,而公所以坚于主持之故亦见焉。   (温公致公原书三千三百馀言,杂引经传及汉唐遗文, 见集中。)

昨日蒙教,窃以为与君实游处相好之日久,而议 事每不合,所操之术多异故也。虽欲强聒,终必不蒙 见察,故略上报,不复一一自辨。重念蒙君实视遇厚,¨wén rén shū wū¨ 于反覆不宜卤莽,故今具道所以,冀君实或见恕也。 盖儒者所争,尤在于名实,名实已明,而天下之理得 矣。今君实所以见教者,以为侵官、生事、征利、拒 谏以致天下怨谤也。某则以谓受命于人主,议法度而 修之于朝廷,以授之于有司,不为侵官;举先王之政, 以兴利除弊,不为生事;为天下理财,不为征利;避 邪说,难壬人,不为拒谏。至于怨诽之多,则固前知 其如此也。人习于苟且非一日,士大夫多以不恤国事, 同俗自媚于众为善,上乃欲变此,而某不量敌之众寡 欲出力助上以抗之,则众何为而不汹汹。然盘庚之迁, 胥怨者民也,非特朝廷士大夫而已。盘庚不为怨者故 改其度,度义而后动,是而不见可悔故也。如君实责 我以在位久,未能助上大有为以膏泽斯民,则某知罪 矣。如曰今日当一切不事事,守前所为而已,则非某 之所敢知。无由会晤,不任区区向往之至。

此书文虽甚简,然其任事之艰贞,自信之坚卓,跃见纸上。千载下读之,如见公之精神焉,可以兴矣。 当时之制,贷青苗钱者,官取其息二分,故议公者指 以为聚敛之据。公有答曾公立书云:

示及青苗事,治道之兴,邪人不利,一兴异论, 群聋和之,意不在于法也。孟子恶言利者,为利吾国 利吾身耳。至狗彘食人食则检之,野有饿莩则发之, 是所谓政事。政事所以理财,理财乃所谓义也。一部 周礼,理财居其半,周公岂为利哉?奸人者,缘名实 之近而欲乱之以眩上下,其如民心之愿何?始以为不 请,而请者不可遏;终以为不纳,而纳者不可却。盖 因民之所利而利之,不得不然也。然二分不及一分, 一分不及不利而贷之,贷之不若与之。然不与之而必 至于二分者何也?为其来日之不可继也。不可继则是 惠而不知为政,非惠而不费之道也,故必贷。然而有 官吏之俸,辇运之费,水旱之逋,鼠雀之耗,而必欲 广之以待其饥不足而直与之也。则无二分之息可乎? 则二分者,亦常平之中正也,岂可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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