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日天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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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日天劫- 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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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时辰内若无魔教秘法加持,灵气便会迅速消褪。蘼芜使者既已身死,唯恐此珠无用,敢问此珠寻获时,是否已盛於此盒之中?」

劫真听得面色阴沈,低声对劫兆说:「这女子又要耍花样!」

劫兆全不关心,懒惫一笑:「就说『是』不就结了?她要什麽,就给她什麽。」

劫真摇头不语,却见劫震微显错愕,摇头道:「此事须请教曲都尉才是,我实不知。」众人目光都投到姚无义身上,姚无义眯眼冷哼,转头道:「曲凤钊,人家问你呢!」

这珠自然不会是金吾卫找到的,就算曲凤钊再神通广大,怎麽也答不上来,只是无论他答「是」或「不是」,后头的责任都得由他来承担。半生进取的昭武都尉面无表情,目不斜视,缓缓点了点头:「是在盒子里。」

文琼妤美目流沔,眉黛浅蹙:「可有打开观视?」

曲凤钊本欲否认,转念又想:「若未开盒,如何知道盒里藏珠?」只好点头道:「曾打开一两次观看,未曾取出便是。」

文琼妤「啊」的一声轻呼,掩口故作恍然状:「这便是了!贼人动了手脚,此珠已无效用。」

此话惊动四座,姚无义沈下脸来,愠道:「小丫头!你这话可得交代妥适。若有不尽实处,可别怪咱家不懂得怜香惜玉。」

文琼妤假装没听懂话里的威吓之意,侃侃说道:「阴牝珠是世间至阴之物,入水凝霜、日下犹冻,若非失去灵效,岂能无半点寒凉?依我看,非是凶手仓促遗珠,而是宝珠灵气被汲取殆尽,只留了空壳下来。」说着开盒取珠,传与众人观视。

法绦春最是心急,不顾丈夫拦阻,忙不迭地一把抢过,於两掌间反覆交握,尖声道:「是不怎麽寒凉!果然大有问题!」转头怒视劫震,彷佛他便是侵占宝珠灵气之人,眼光颇为怨毒。

堂内众人惊疑不定,文琼妤又说:「阴牝珠性质属阴,最惧阳气,若於日光下曝晒片刻,所剩的些许灵气也将烟消云散。不信请看。」让商九轻拿到中庭片刻,再入厅时果然触手微温、皮光黯淡,连珠子似都缩小了些,犹如花房凋萎。

「宝珠本有灵,乃是活物之属。一旦失却灵气,便如同死了一般。」满座尽皆叹服。

姚无义冷冷看着,哼笑道:「照你这麽说来,是疑心劫庄主吞没了宝珠灵气?」

文琼妤讶然道:「公公说笑了。劫庄主侠骨磊落,怎能如此?自然是窃珠行凶的魔门匪徒所为。此珠纵归九幽寒庭,也不过是枚硕大的珍珠饰物,再也没甚效用,不如献与朝廷,殷实库禀。前岁北地旱涝相继,饥民据说都涌到京师左近啦!若将此珠换米粟乾粮,也能赈济流亡,以彰陛下圣明。」

姚无义无话可说,「哼」的一声:「朝廷有朝廷的法度,用不着你等百姓多口。珠子自归你家,爱干什麽谁也管不着,还能缴回国库麽?儿戏,荒唐!」文琼妤顺阶而下,敛衽福了半幅,叹道:「我等草莽之人,不通世务,幸得公公指引,方才少闹笑话。」

姚无义哼哼两声,见她也没穷追猛打的意思,面色渐渐和缓。

忽听寰宇镖局总镖头「牧野流星」方东起道:「照姑娘的意思,破案还须着落在盗珠之人的身上。只是线索到此悉数断绝,却要往哪里找去?」

文琼妤笑道:「这倒不难。近日江湖中若有身负玄阴真气的无名高手崛起,又或有人突然显露极阴极寒的武功、而无师承脉络可循者,便是盗珠的疑犯。凶手身上的玄阴之气,正是他最大的破绽。」

众人闻言省悟。方东起抚掌长叹:「姑娘灵心慧眼,实令方某佩服!」

「总镖头谬赞了。」文琼妤盈盈下拜,姿态清雅端丽,难画难描。

大事已了,姚无义对劫震道:「老劫,咱家回宫去啦!你府上也准备准备,明日好动身往天城山。」劫震躬身道:「多谢公公照拂。小女刁蛮成性,在皇城之内还要麻烦公公多费心。」

姚无义亲热地拉着劫震的手,凑近道:「你跟我客气什麽?小郡主是我瞧着长大的,还能不上心?这回请皇后娘娘给郡主说的亲事,我瞧十九能成!嗣王是太祖爷的嫡子,正统皇脉,身份地位不比一般,据说小王爷也生得俊美出尘,颇有乃父之风,配与郡主的天仙美貌,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事成之后,老劫你可别忘了咱家这个牵红线的媒人哪!」说着呵呵大笑,乐不可支,彷佛这盅谢媒酒已是手到擒来。

他口里说的「嗣王」,便是三仙宗府之主「飞剑谪仙」伏凤纸,小王爷云云自然是伏凤纸的儿子伏辟疆了。

伏凤纸是太祖爷的第八皇子,论血裔宗谱,绝对是有资格继承皇位大统的人选,只是他少年时醉心武学,无意於庙堂之事,反而在江湖上闯出偌大名头。太祖爷驾崩之后,先帝继位,很喜欢这个本领高强、却对帝位毫无兴趣的同母亲弟,特封为「嗣王」,食邑五千户,赐下一部前朝府库珍藏的道家重宝《紫府筵华经》,许他开立亲王幕府。

这位嗣王一向自命风流,美姿容、高才具,年轻时曾倾倒无数名门淑女,享有诗仙、酒仙、剑仙雅号,开府后便称「三仙宗府」,以一手「分光剑术」列名六绝,善御剑气,赞曰:「平生论剑不持剑,出尘原在红尘中。」纵使这些年来隐居深山,闭门不问武林之事,声名仍广为流传,为江湖人所敬。

小王爷伏辟疆既然「颇有乃父之风」,想来也是个俊俏风流的人物,劫兆心底一酸,顿时有些自暴自弃起来,没等席散便迳自起身,低着头往堂外走去。劫震远远瞥见,面色铁青,沉声喝道:「回来!你眼里心里,到底还有没有点规矩?」他难得发这麽大的脾气,众人都吓了一跳,纷纷转头。

劫兆素来惧怕父亲,然而一想到是他要把劫英嫁掉,忽有种豁然不顾的冲动,迟疑片刻,继续低头行出,更不稍停。劫震正要发作,却见管事侯盛快步进入,面无表情地躬身一揖:「启禀老爷,正阳门处传来消息,说二老爷已经到啦!正在城外杨柳桥的驿馆暂歇,少时便要入城。」

劫震脸色丕变。由於黄庭老祖行将坐化,阴牝珠之事有了出乎意料的圆满结果,他正后悔飞书急召劫惊雷回京,没想到他竟来得如此之快。按说香山离京有百余里之遥,再怎麽飞马急驰,最快也要足足两日夜的工夫;加上鹰信递送的时间,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於今日抵达。

侯盛似是读出了主人的心思,平板冷硬的回答:「二老爷是从观霞岭处直接赶来的,说是率队围猎之时截获飞鹰,带了身边的人马便来。」观霞岭离中京仅五十里不到,朝廷设有迎宾山庄,乃是驻京高阶武将们最喜爱的猎场之一,秋天枫红极美,与京城南方「碧城天阶」的夏季桐荫并称二绝。

姚无义疏眉一轩,眯眼道:「哦?公威回来啦?真是好巧啊!」「公威」是劫惊雷的字,劫惊雷比兄长还小着四五岁,看在姚无义眼里,自然只是个小老弟。劫震神色尴尬,恭谨道:「我明日便要离京,特召公威回府里主持大局,不想却来得这般快疾。」

姚无义有意无意的睨了他一眼,摸着光滑无须的三层下巴,呵呵笑道:「那可真是无巧不成书了。时辰不早,咱家先回宫啦,明儿再来送你,顺便与公威喝上几杯。我和他,可真是好些年没见啦!」劫震连声称是,与众人一齐送出厅去,面上恭谨,暗里却不停转心思。

阴牝珠一案告一段落,眼下三家没了兴师问罪的藉口,眼看便要各自散去,劫震自己又将离京远赴天城山,此时三千飞虎骑若浩浩荡荡开入京城,鸠占鹊巢,徒然是引狼入室之举。劫惊雷从猎场直奔中京,所带部曲约莫都是轻装快马,人数也必然不多,反倒安全。

思及此处,劫震顿觉宽慰不少,送走了姚无义,便派劫真与劫军出城迎接;回见劫兆蜷在厅里,茫然发呆,竟未出厅来送姚公公,不觉心头火起。劫真察言观色,赶紧说:「父亲,四弟与我一同去好了。二哥伤势未癒,只怕不便骑马。」劫震冷哼一声,甩袖入厅,迳与文琼妤、常在风等闲言絮絮,彷佛劫兆是一团看不见、摸不着的污浊之气。

劫真拖着劫兆骑马出府,两人并辔而行,一路无话。

来到正阳门前,尚未求见关值门将,忽见守门的兵卒们忙乱起来,一侧的迎宾门缓缓拉开,清出专供王侯皇亲行走的青砖大道,迎入两列长队。

当先一骑高大伟岸,人如天将马如龙,马背上的骑者面如重枣、燕颔豹髭,身披紫袍皮甲,背后竖了把比手掌还宽的厚刃巨剑,剑锷铸成栩栩如生的虎头形状,剑柄活脱脱就是半截虎爪,剑首末端的虎掌五爪屈张,远远望去,彷佛他身后负着一头张牙舞爪的青铜老虎。

男子策马缓入,蹄声喀答,那直挺挺的昂藏虎躯恍如铁铸,霎时间竟让人产生一种「城门变矮」的错觉,石砖门洞被他巨大的影子塞得满满的,彷佛挡住了迎宾门里的夕阳余晖。

——劫惊雷。「贯虹紫电」劫惊雷!

若世上从来没有「神霄雷隐」劫震,这个名字将会是中京最铁铮铮的男子汉。

紧跟在劫惊雷之后,却是一名身穿杏黄衫子的少女。

少女约莫十七八岁,眉目清秀,浅褐色的肌肤如琥珀烧融般光泽细致,又彷佛是汲饱阳光的丰润麦谷,身段不同於京城仕女的纤细窈窕,更说不上蜂腰长腿,但行进间挺胸直背,倍显精神,跨鞍打浪的动作尤其柔软协调,极富有某种驰过荒原旷野似的旺盛活力。

她体态结实丰满,模样却很文静:浓眉大眼、鼻梁挺直的相貌虽与劫惊雷依稀彷佛,桀骜不驯的野性却被线条柔和的粉色唇瓣稀释殆尽,唇上一抹淡细汗毛,益发衬得唇珠小巧、下颔细圆。她的长发编成一条乌亮的三股大辫,拢於左胸,也不用什麽发饰妆点,翻领缠腰的胡服装扮与商九轻颇有同工之妙,但商九轻英飒逼人,她却是斯文秀气。

劫兆知道她是谁。

劫惊雷没有儿子,只得一个宝贝女儿,少年丧妻后便不曾再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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