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日天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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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日天劫-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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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兆被说得脸一红,又听她辱及父亲,不禁恼怒:「你要杀便杀,少跟老子瞎抬杠!我是没用,可我爹是何等样人,岂能受你威胁?」岳盈盈讥讽他:「你爹是何等样人?我按江湖规矩登门投帖,在插天山风云顶等了他三天三夜,他连派个人来求饶罢战都不敢,你说他是何等样人?」

劫兆气得半死:「你凭什么认为你登门投帖求战,别人就非出战不可,不来便是认输讨饶?就算你的刀法再好,普天之下也没这般霸道的约战法。」

岳盈盈看了他一眼,似是有些讶然。「看来,你是什么也不知道了。」她的神色回复如常,除了一贯的冷淡轻蔑,还带着一丝怜悯。「你爹可有向你说过,「刀剑相竞,日月异行」八个字么?」

劫兆一愕,摇了摇头。

「刀和剑,自古便是属性相背、互争短长的兵器;太阳和月亮也是,彼此间不能共有一片天,谁也容不下谁,就像水火一样。因此,世上既有照日山庄的烈阳剑,自然也有「太阴阁」的《冷月刀》,两者互争雄长,已有数百年的光阴。」

「我,便是太阴阁第十九代的传人,代替我师傅来与劫家的传人一决高下,看看往后二十年的刀剑界里,究竟是日剑犹照,抑或月刀长阴!」她傲然一笑,皓腕里的柳眉弯刀微振,雪霜霜的薄刃上漾起一片幽蓝流转的月华:

「此战绵延十九世,代代相传,你爹凭什么不接战?!」

劫兆从没听父亲提过这些,他母亲是劫震的三房姨太,很早就去世了,此后父亲便极少同他说话,几个月、甚至大半年才见得一次,虽然劫兆的衣食日用都是兄弟中最好的,却跟父亲不怎么亲。

岳盈盈虽然跋扈傲慢,不过这番话听来合情合理,既然是世世代代约好了的,临时放人家鸽子实在交代不过去。劫兆想象她独自在寒冷的插天山顶冻了三天三夜,下山后想杀几个人也是很能理解的,心怀顿宽,也不怎么生气了,忍不住笑着说:「既然如此,姑娘不用比啦!我是劫家最不成材的浪荡子,自是不值一提。我二哥、三哥的武功比我好上几十倍不止,不过依我看来,只怕还远远不是姑娘的对手。我爹这几年已很少与人动手,若非十恶不赦的大坏蛋,大概也提不起杀人的兴致;他老人家不出马,我们十九代兄弟仨通通非是姑娘之敌,就由我代替哥哥们一并认输好了。等我们俩都生了二十代,再来拼它个扳扳对儿,你看怎样?」

两家「刀剑相竞,日月异行」的百年盛事,硬生生给说成了地痞赌骰子一般,劫家四少爷还慷慨提出「代表受降」的天才主意,岳盈盈差点没气厥过去;尤其是「等我们俩都生了二十代」那句,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她又羞又怒,柳腰一拧,线条优美的右小腿轻抬微跺,俏脸沉下:

「你再胡说八道,当心我一刀杀了你!」

始终挟制劫兆的司空度一旁听了,仰天打个哈哈:「两位打情骂俏,倒也合拍,羡慕、羡慕!」这回岳盈盈动了真怒,反倒沉静下来,冷笑:「怎么,你还在啊?不想走,赶着与夏无光同赴黄泉,路上好作伴么?」

司空度陪笑:「恰恰相反。在下还在想:要如何讨好姑娘,日后才能得免一死。

天可怜见!眼下姑娘有件事儿,在下适可代劳,这种不干不净的勾当……」折扇铁骨里甩出尖刃,往劫兆喉间一抹:「由我来做!」

「铿!」眉刀急递,挟着冷月锋芒飙至,堪堪将铁扇挥开。

「住手!」岳盈盈清咤,却见司空度顺势一转,将劫兆负在背后,正好与岳盈盈交错而过,飞箭也似的射出堂门,急往城东窜去!古不化抄了张方木大桌一扫,乒乒乓乓一阵乱响,门前四五张板桌全被扫作一堆,有如一堵小山,三人乘机逃离现场。

岳盈盈中了声东击西之计,怒不可遏,返身急急追出,两个起落间便已追到四人身后五丈处,无论四兽如何迂回盘绕,始终甩之不去;古不化挥起铁铸算盘,陀螺也似的胡乱甩打,打得沿路砖碎树倒,遗下满路疮痍,岳盈盈却丝毫不受影响,长腿交错、纤足连点,宛若月宫飘临,半点也没落后。

劫兆顺风回头,忍不住喝采:「真不愧是「飞天龙女」!这等轻身功夫,我几辈子都练不来,这丫头年纪小小,却是如何能够?」

司空度净拣荒僻路走,由城东的外集离城之后,便一路往山林奔去。中京外郭依山而建,西、北面的白云岭与栖凤山都有禁军金吾卫的大营驻扎,居高临下,拱卫京城。东面的紫云山山势虽缓,但谷岭甚多,其间又有数条泾流交错,除了往来商旅通行,也有不少着名的禅林寺庙。

四兽径入紫云山,却避走官道,从道旁的羊肠小道盘入山腰,不多时便来到一座荒废的道观,观里似有数进庭院,中堂庭外两侧还有半圮的钟鼓小楼,堂前的乌木大匾歪斜欲坠,似乎镌着「某病观」三个泥金大字,除了「观」字因笔画繁复,勉强可辨,前二字早已模糊不清。

三兽率先奔入,殿后的司空度背着劫兆跃进中堂,随手掩门。岳盈盈随即赶到,双掌贯劲,隔空一推,破旧的观门「砰!」向两边一弹,闪身而入,忽然一块巨大的黑布从梁顶盖下,身旁吹来两管浓浓白烟;正要倒退出门,门外不知何时已被倒了一地黏滑液体,三丈内均是水光粼粼,难以一跃而过。

岳盈盈后退无路,便即出刀——

月华闪现,布裂、烟残,三兽踉跄而退。

她闭着一口真气,将《冷月刀法》里的一式「蟾宫幽影」精微阐发,举手之间破去机关、杀伤三人,抢着跃进堂中,盯着神龛前抱臂而立的司空度,薄润的樱唇抿着一抹冷笑,吐息开声:「迷神帐、销魂烟,专门对付女人的催情毒水「红颜祸」,你们还有什么肮脏把戏……」蓦地司空度双掌一推,布满泥灰污尘的青石地上刮起一片雾蒙,旋风似的直卷岳盈盈!

岳盈盈浑没料到他的掌力能隔空掀尘丈余远,举袖一挡,已然迟了,鼻中只闻一阵腥甜,薄雾穿扫而过,倏地在她身后消失不见。「再加上这一地的「五罗轻烟散」

如何?」司空度收劲起身,嘿嘿狞笑:「顾名思义,吸入五罗轻烟散后,整个人会飘然欲仙,全身的力气也会如轻烟一般,立时消失不见,乃是毒物中第一等采花圣品。

岳姑娘非是淫道中人同好,料想不知此物之妙。」

「卑……卑鄙小人!」岳盈盈面色微变,暗忖:

「所幸本门「奼女真阴功」是天下毒物的克星,只要不是猛躁之毒、须臾即发,一刻间均能以纯阴真力逼出,化入水中。我须与贼子们周旋片刻,争取时间。」瞥见门后有一只长满铜绿的古色大缸,接满大半缸的雨水,水面还有几根干草漂浮,不动声色的移靠过去,左手藏在身后,并指入水,缓缓运起师门秘传的奼女真阴功,口里故意引司空度说话:

「为了对付我,司空先生还真是煞费苦心哪!」

司空度难得不接口,看了半晌,忽然摇头:「不容易、不容易!运功之际尚能分神开口,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居然练到了这种地步。我听人说太阴阁主古玉含如何了得,心里总不大服气,今日始知盛名无虚;弟子若此,可见其师。」

「云中蟾影」古玉含正是岳盈盈的授业恩师,也是太阴阁第十八代阁主。太阴阁行事隐密,江湖中人莫讳如深,岳盈盈听他不但提起恩师之名,更看破了自己运功逼毒的手脚,心中一凛,突然眼前金星直冒,四肢绵软,不由得扶着铜缸一晃,几乎一跤坐倒。

更可怕的是,她发现体力和内力就像被打开了缺口似的,正一点一滴离开身体。

「要对付太阴阁古玉婵的高徒,五罗轻烟散哪能济事?所以我在茶悦坊的茶水里下了一种名叫「金风液」的药。它无色无味,吃下去也不会怎的,任武功再高的人也察觉不出,但只要遇到另一种叫「玉露膏」的东西……」

司空度阴阴冷笑,指着那一铜缸的水:

「就会变成一种极厉害的春药。」

「这种春药的药性不是最厉害的,然而一经内力催逼,就会加倍发作,如果没有解方,你就会变成世上最淫贱的母狗,求着男人一直干一直干,最后全身肌肤寸裂、血肉燥涸而死,活生生的变成一条干尸,五罗轻烟散不过是引你上钩的幌子罢了。你以为我等在茶悦坊只是无聊调戏卖唱女么?老实告诉你,这一切我们布置了个把月,利用那小丫头做饵,钓出劫家小子;再利用劫家小子做饵,假装不敌冷月刀法,来钓你这条大鱼……」

「自始至终,我们就为了干死你这条母狗。」

岳盈盈勉强撑地,却起不了身,兀自强作镇定,咬牙切齿:「你们……你们!无耻下流!」声音不自禁的颤抖起来。

她在调查祁家寨血案时,曾亲眼看过被「忌器投鼠」夏无光下药蹂躏的女尸,多半是性格贞烈、不肯屈从者,死时全身脱去水分,干得像是烘裂的枯柴一样,但下体却血肉模糊,宛如被铁刷刮烂。

根据家人所指,那几名女子死前即使严重脱水,肌肤迸裂,却仍嘶喊着要异物插入下体,不插便疯狂嚎叫,但下体已被插得无一寸完肤,插入又痛得撕心裂肺,最后都是乞求一死了断,别无例外,想来便是这种骇人的「金风玉露」所致。

落在这些惨无人道的万恶淫魔手里,失贞受辱算不了什么。

只是想起那种凄厉无比的死法,岳盈盈却停止不了心中的惊怕。

她深深后悔自己的大意轻敌,但其中有个重要的关键必须先弄清楚:「我的师承来历、奼女真阴功的特性,这厮何以了如指掌?在杀那头淫鼠之前,我与六兽毫无瓜葛,本门在江湖上何其隐密,这厮又从何处得知?」

司空度瞥见她眼里的狐疑,得意淫笑:「你笑劫四爷无知,不明照日山庄与太阴阁的渊源,我才觉你无知得可笑:殊不知魔道千门万户、绵延深广,我等本属「紫云龙」一支,与你们「太阴阁」俱都是昔年东方圣教的余脉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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